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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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兮将ipad扣回桌上,沉思良久,皺着眉斟酌道:“我同意,我覺得可以一試,說不定這是扳倒金盛昌的好機會,但我們也必須留個心眼,對方敵我未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孟文須說,“金家當年只不過是運氣好才爬上了這個位置,徒有空架子,連個小小的外來公司都搞不定,我們孟家可不一樣,就算C.M想利用我們,我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它,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大兒子這番話深得孟康的心,他贊許地點了點頭:“文須說的對,當年要不是金昌盛這老東西陰了我一把,哪裏輪得到他在騎我們頭上,這次必須讓金家走一回佟家的老路,給我們孟家要一雪前恥!”他看着兩個兒子,“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兄弟倆去辦。”
孟鶴兮敏銳地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陰了一把?什麽時候的事?”
孟文須義憤填膺:“還不是五年前佟——”
“咳咳……”孟康咳嗽兩聲,輕輕敲了敲桌子,孟文須及時頓住話頭,關切道,“爸您怎麽咳嗽了,我給您盛碗湯,潤潤嗓子。”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孟鶴兮卻捏着勺子,陷入了沉思。
剛剛孟文須是想說五年前佟家的事。
金家、佟家、孟家。
岑雩。
有個荒唐的念頭在孟鶴兮腦子裏逐漸成型,他壓抑下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不動聲色地開口:
“爸,我剛回國沒多久,對公司的事情還不是特別熟悉,和C.M合作不是小事,我怕我會辜負您的信任,要不這樣吧,這事讓孟文須負責,我就從旁協助好了,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交給我,您覺得怎麽樣?”
孟康有些遲疑:“這……”
“爸,要不就按小鶴說的來做吧,這事畢竟涉及金家,我怕他到時候又一時沖動,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決定來。”
一提這個,孟康就想起東邊那塊地皮,臉色瞬間不好看起來。
“那就這樣吧,小鶴好好配合你哥,我們孟家能不能翻身,就看這次了。”
“知道了,爸。”
“好的,爸。”
孟鶴兮今晚要回孟家吃飯,岑雩就沒準備飯菜,只簡單給自己煮了一碗素面,才吃第一口,門鈴響了。
快遞小哥送來了第二封郵件。
岑雩靠着玄關的鞋櫃,一點點将文件封撕開。
寄件人和寄件地址跟上次的不同,但岑雩可以肯定這兩封郵件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半個月過去了,孟鶴兮還是沒能查出背後的寄件人,對方卻給他發來了新郵件。
這事越來越古怪。
到底是誰?
想做什麽?
岑雩對此始終百思不得其解,而文件封裏的東西慢慢露出了一角,是一個U盤。
沙發上就有筆記本電腦,岑雩急切地開了機,将U盤插入USB接口。U盤裏只有一個未命名的文件夾,打開來是一個文件和一個視頻。
岑雩先點了那個視頻,最開始幾秒鐘是一片空白的牆壁,之後鏡頭晃了幾下,畫面裏出現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着金色細框眼鏡。
——是江景添!
岑雩認得這人,這人是佟則為的禦用法律顧問,他父親走後,佟則為最信任的就是這個顧問。
但怎麽會是他,他要做什麽?
岑雩的疑惑越來越重,而視頻裏的人也終于動了:
“岑雩,你好,我是江景添,曾是佟氏集團的首席法律顧問,希望你還記得我。”
“錄制這個視頻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二十年前,我剛剛開始為佟氏集團服務的第三個月,佟先生找我立過一份遺囑。”
——二十年前?
——那時候佟先生已經坐穩佟家家主的位置,幾乎将整個海市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有什麽理由要選在那時立遺囑?
——或者說,這份遺囑跟他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江景添要找到他?
——他們家出事也是在20年前。
“這份遺囑很特別,也很殘忍,上面列明了佟家下一任家主上位的要求,其中第一條就是,當佟先生死後,新任家主必須令岑欽先生,也就是令尊,為佟先生陪葬。”
這段話并不長,表達的意思也并不複雜,岑雩卻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其中的意思。
心跳在那一刻驟停,渾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他感覺到無法形容的冷,身體的每一寸都劇烈地疼痛起來,仿佛有看不見的野獸在撕咬他的身體。
岑雩不由自主地弓起背,雙手顫抖得差點拿不住電腦,屏幕一下一下晃動得厲害。
而視頻裏的人似乎也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這個殘酷的事實,沉默下來。過了很久,可能足有十分鐘,那邊才又響起聲音,岑雩胃裏泛着酸水,吃進去的半碗素面成了壓在胃裏的負擔。
“反過來,如果令尊不幸先離世,待佟先生百年,新任家主同樣要将兩人合葬。”
有了前面那條殘忍的命令做對照,後面這條幾乎已經算不上什麽,岑雩滿腦子都是“陪葬”兩個字,那也意味着除非他爸先死,否則佟先生一死,他爸也活不成,甚至要淪為一個殉葬品。
這何其荒唐!
視頻在這句話之後就結束了,岑雩注意到江景添在說完這句話後朝左前方看了看,眼神裏透着一絲恐懼。
——所以那裏應該有人、或者別的什麽能夠威脅江景添的東西,這才逼得他錄了這樣一段視頻。
——可對方究竟是誰,又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佟家已經沒了,即便讓他知道這些事,又能怎麽樣,難不成還想他把佟則為的屍骨挖出來将其挫骨揚灰?
——難道是金家?是金夜明察覺到了什麽,想用這樣的方式逼他停手?
——不,如果是金夜明,他現在不可能還好好地坐在這裏。
岑雩已經慢慢冷靜下來,關了視頻,點開旁邊的文件。是個掃描文件,就是二十年前佟則為立下的那份遺囑,正如江景添所說,遺囑第一條就是要求他父親岑欽殉葬。
甚至上面标明的內容比江景添口述的更詳細,殉葬不說,佟則為還要将他父親的骨灰和自己的放置于一個骨灰盒。
是什麽樣的感情,能讓一個權柄在握、如日中天的男人早早立下這樣極端且病态的遺囑?
那不可能是上司對下屬的感情。
也絕不單純只是對患難與共的朋友的感情。
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筆記本進入休眠狀态,岑雩盯着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臉,忽然想起佟則為曾對他表現出來的種種态度。
或許從前是他想錯了,其實佟則為想要囚困起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岑雩的心裏不受控制地冒出某個荒誕的猜測,他不想那麽去懷疑,但思緒已經不受控制地越跑越遠。
他在佟家住到十多歲,開始上初中之後就被送去了國外,一直到高中畢業才回來。那年他18歲。
那天他回到佟家的時候佟先生正在院子裏喝茶,見到他的第一眼,從來對他漠不關心的男人突然失了态,連手裏的茶杯都摔了出去。
茶水濺濕了他的褲腿和鞋子,有傭人匆匆上前替他整理,他卻只怔怔地盯着岑雩看了很久,叫他:“阿岑。”
佟先生從前都叫他小雩,阿岑是對他父親的稱呼,不過他本來也姓岑,因此他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而男人的失态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就又成了高高在上、波瀾不驚的佟先生。
但就是從那時起,佟則為對他的态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麽一個大忙人,會親自過問他的所有事情,甚至每個月都會飛國外看他。
但同樣的,佟先生對他的管束越來越嚴格,他無論做什麽事都要和對方報備,不能交朋友,不能随意出門,除了上課之外不能去任何地方。出門或者見除了佟則為以外的人必須戴着面具。
這讓岑雩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倉鼠,他以前買過這樣一只倉鼠,住在漂亮的、豪華的倉鼠籠裏,卻哪裏都去不了。
他因此特別寂寞、特別無聊,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那時候的岑雩依舊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他沒能正常的在父母長輩的呵護下長大,因此只把佟則為的這種“關心”當成對方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他終于明白佟則為對他的這些管束和關心,和保護毫不相幹,那人只是想把他變成一只金絲雀。
而金絲雀需要做的就是讨主人歡心,是不需要自由的。
那是在半年後,一個寒冷的冬日,岑雩放寒假回來。那天天氣不好,從早上開始天空就陰沉沉的,好像随時都會落雨,他在房間裏待得無聊,就去了樓下的院子裏。
院子裏有架很漂亮的秋千,聽說這架秋千還是他父親來佟家之後才出現的,他父親以前常常坐在上面,佟則為在身後幫他推。
因為這樣,岑雩對這架秋千也很有感情,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上面蕩來蕩去。
但那天他坐在秋千上的時候,面具不知怎麽突然就掉了,恰好家裏的園丁出來修剪花枝,看見了他的臉。
園丁姓林,是個Beta,在佟家幹了快四年了,能将栀子花養得很漂亮,岑雩很喜歡他,經常會在他幹活的時候站在旁邊看。
但因為始終隔着一張面具,所以那次是林叔第一次看見岑雩的臉,他有些怔住,站在回廊下盯了岑雩很久。
岑雩在秋千高高蕩起的時候朝他笑了笑,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是要林叔和他一起保守秘密。
不過因為這個小插曲,他沒敢在院子裏待太久,很快就抓起地上的面具回了房間。
他以為這會是無關緊要、無人知曉的一個秘密,可這件事卻很快被佟則為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在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