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此生最愛摯友那啥了

第3章  跟此生最愛摯友那啥了

溫晚噼裏啪啦罵一通,把她罵爽了,下午工作效率顯著提高,畫得又快又好,把明天的活都幹完了。

相比一些大型廣告或傳媒公司,雜志社工資不算高,但勝在清閑,能擁有更多個人空間。

在這個信息泛濫,過分追求高效快捷,人欲橫流的世界,“信仰”二字,說起來略顯矯情,舌尖上打個滾,黏黏糊糊、扭扭捏捏,有些難為情。

但人總得熱愛點什麽,從而産生一種創造的力量。

信仰科學,崇尚自然,謝舒毓是真的很喜歡自己從事的這份職業,以及所在的崗位,在漫長人生中許多的不順心裏,這份熱忱足以抵擋一切。

工作幾年,組長張姐對她極為看好,答應明年就給她開專欄。

不過嘛,人在職場,還是得多留個心眼,稿子她揣着沒交,免得組長明天又給她派活兒。

編輯部氛圍松弛,甚至可稱閑散,幾乎完全不加班,剩得有活兒也是帶到家裏幹,到點準時關電腦,一幫人烏泱泱沖進電梯。

後天周末,大家都在商量到時候去哪兒玩,這個季節大多選擇攜一家老幼外出郊游露營。

春天到了,觀察自然是必修課程。

“你呢,小毓?”張姐問。

謝舒毓想了想,“學敏說下月寫鳶尾,我得出去看看。”學敏是撰稿編輯。

張姐點頭,“不是殉情就行,編輯部需要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學敏湊過來,“啥?誰殉情?”

謝舒毓扶額,無地自容。

這棟大廈雜志社下班最早,編輯部尤其溜得快,電梯一路暢通,諸人道別。

謝舒毓悶着腦袋往地鐵站走,想起電梯裏張姐那番話,傻乎乎笑,路人經過,忍不住瞄她兩眼,她手掩唇,有點尴尬,有點害羞。

在地鐵上把這事跟溫晚說了,對面丢個白眼過來。

[不是不願意跟我說話?]

[沒說話,打字呢。]

謝舒毓回。

溫晚又氣夠嗆,威脅說:[拉黑你信不信。]

認識二十多年,拉黑删除這種事兩人沒少幹,到氣頭上都不管不顧的。

也是有恃無恐,篤定她們之間的關系絕不會輕易斷絕。

以前是因為什麽,是又拉黑又删除,只拉黑不删除,還是不拉黑直接删除,早就記不清,也沒必要記那麽清。

但上一次,是因為溫晚談戀愛。

消息發送,溫晚馬上意識到不對,緊急撤回,但在撤回的瞬間,她又後悔了。

幹嘛呢這是,她有什麽可心虛的,她行得端坐得直,從沒幹過什麽虧心事。

不應該撤回,溫晚咬手指,看對話框頂部從正在輸入狀态迅速切換,等待半分鐘,仍杳無音訊。

謝舒毓肯定看到了,她肯定生氣了。

可那又怎麽樣?姓謝的一天天牛什麽牛?于是溫晚把剛剛撤回的消息又發了一遍。

從單位到宿舍就兩站地鐵,謝舒毓掃碼出站,被溫晚這通操作整笑了。

[您沒事吧。]

太丢臉了!太丢臉了!溫晚滿屋轉圈,啊啊大叫。

但也不算全無收獲,謝舒毓回複了,沒晾着她不理。

兩人認識那麽多年,日常難免有分歧,吵架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但大多時候都沒動真格,你一言我一語的,杠着好玩。

小時候經常放狠話,說“一刀兩斷”,整得像模像樣,兩根食指對在一起,胳膊伸長了,咬着後槽牙,下巴擡得高高,手舉到人面前逼着砍一刀,兩個互相砍完才算真正絕交。

但那都是鬧着玩,隔天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謝舒毓習慣每天早上去溫晚家叫她起床,給她收拾書包,溫晚也習慣在公車上趴謝舒毓懷裏補覺,連課間上廁所也要她在門外守着。

從小到大,她們親密得就像一個人,直到謝舒毓讀研期間,溫晚宣布戀愛,謝舒毓就很懂事地“消失”了,不再跟溫晚吵架,也不玩拉黑删除的幼稚游戲,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連面都不見。

雜志社分配的女生宿舍是個百多平的大套間,謝舒毓第一個搬進來,本來選了個窗戶朝東北方向的小房間,左葉來幫忙,死活不幹,給她東西都擱主卧,跟許徽音快速換了床褥,讓她拒絕不得。

主卧大,采光好,有獨衛,照左葉的話說,謝舒毓這人有點“窩囊”,配得感太過欠缺,讓她自己選肯定選最差的,于是才自作主張。

謝舒毓理解,朋友們只是希望她能過得好。搬進主卧,她起初還有點忐忑,結果三個月過去,宿舍再沒出現第二個人。

雜志社崗位穩定,目前沒有擴編的打算,那些姐姐哥哥的,都是有家庭的,人都回家住。

謝舒毓也有家,只是不樂意回,住宿舍挺好,她上班這幾年攢了些錢,有空也接點散活兒來做,計劃到時候買個小戶型自己住。

房間靠牆是面大衣櫃,隔着床頭櫃擱張床,一米五寬,常規尺寸。床尾靠窗有套巨大的升降書桌,L形,是工作區域,一邊放置電腦、鍵盤和數位板等,一邊是手繪區。

擡頭往上看,牆壁挂了排小櫃子,裏頭都是畫具和書。

得虧左葉,不然她一堆東西,真住小卧室怕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

起碼得買個兩居室,謝舒毓洗澡的時候琢磨,一間卧室,一間畫室,能有個小陽臺最好,種些花啊草啊的,便于觀察……

腦海中規劃着未來的小家,也是熱氣熏得眼前有些朦胧,謝舒毓洗完澡出來,不當心踢到個紙箱。

這房子布局不合理,客廳放滿水能當個游泳池,房間鳥屎大,她痛嘶一聲,長腿朝前一跨,摔倒在床。

捂着大腳趾,熟蝦米似蜷成一團,躺床上緩了緩,謝舒毓爬起,臉都憋紅了。

牆角紙箱裏是她給溫晚準備的生日禮物,過去一年四處收集的小玩意,有冰箱貼、毛絨玩具、書籍還有閑時做的小手工等。

幹發帽裹得有點緊,拽着她眼尾直往上吊,奶黃色小熊睡衣松松垮垮,* 她抓起手機,想給溫晚發消息。

窗簾沒拉,人藏在雙層的中空玻璃裏,影子毛乎乎的,半天沒動。

溫晚離開這座城市快四年了,聚少離多,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住時間的磨損,何況,人本來就是會變的。

人家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幹嘛還死揪着不放,小脾氣沒完。

謝舒毓低頭看腳,那一下完全沒收着力,不是紙箱肯定破皮了。

[好痛。]

還是不甘心,她發在群裏,似是意有所指。

[磕哪兒了?]

溫晚最先出現。

白天挨罵的時候還感覺挺過瘾,現在又莫名其妙一肚子氣,謝舒毓不冷不熱的。

[沒事。]

溫晚盯着手機,冷笑兩聲。

[那八成是磕到腦子。]

[八成。]

謝舒毓随便她咋說。

左葉覺得這兩人挺有意思,發了個[圍觀智障]表情包。

随後許徽音提到溫晚生日,說高鐵票剛剛買好了,讓她注意短信上的時間,到時開車過去接她,大家一道去車站。

周一是溫晚生日,大家得上班,就商量周六周天給她過。

許徽音那則消息發出,溫晚盯着手機,連個大氣都不敢出。

半天,謝舒毓那個“好”字彈出來,她仰倒在床,手心裏全是汗。

她今天狀态很不好,跟謝舒毓幾次交鋒都小心翼翼,擔心被對方發現端倪。她話太多,太反常,還有些沉不住氣。

逃離故土,陌生的城市獨居,這幾年,溫晚事業雖談不上多喜歡,也足夠認真負責,憑借優越外形以及靈活的社交手腕,很快有望晉升市場部經理位。

她以為自己可以的,在離開父母,離開謝舒毓之後,她确實也做到了。

可對方只是一個電話,她細致雕琢的高素質精英女郎形象瞬間土崩瓦解,她氣急敗壞、破口大罵,時間壘砌的防衛的高牆頃刻坍塌。

她潰不成軍。

可謝舒毓種種微妙反應,又讓她升起希望。

或者是妄想更為準确。

臺燈光亮努力塞滿整個房間,卻始終是虛無的,牆面、飄窗、妝鏡臺,包括離她最近的床頭櫃,幾年下來并沒有積攢下多少雜物,連玩偶、挂畫此類基礎的軟裝添設都欠缺。

這份寂寥是否從側面說明,她也許根本沒打算長留?

謝舒毓就要來了,其實沒什麽好緊張的。

這幾年雖說見得少了,但逢年過節,各種大型生日聚會彼此都不曾缺席,吵歸吵,鬧歸鬧,見面笑着打個招呼,沒什麽過不去的。

緊張什麽呢。

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腦子裏亂七八糟一堆事,快淩晨三點,溫晚實在頂不住,吞了兩顆褪黑素。

她閉上眼睛,回憶浮現,是她們曾親密無間的青春年少。倏忽間,身體像沉入海底,跟随水流的湧動進入另一個世界。

落日塗抹,天空雲霞瑰麗絢爛,如同浸泡在甜蜜的粉紅氣泡水,椰林飒飒,沙灘空無一人,鼻尖萦繞淡淡白茶香。

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溫晚偏過臉,毫無準備,唇被繳。

她本能伸出手,環住對方腰肢,急迫想抓住什麽,再配合啓唇,擡高脖頸,任由那些細密的吻濺落全身,甚至渴望更多。

好奇妙,她沒跟人這樣接過吻,小時候那種當然不算。感覺陌生,卻很安心,荒誕的場景和人物,雲層變幻,美到窒息,她毫無顧忌袒露自己。

……

藥物說明書上詳細寫道:褪黑素是由大腦松果體分泌出的一種氨基激素,可人工合成,最顯著的作用是改善睡眠。

但也有副作用。它可能會形成依賴,導致激素紊亂,加重肝髒負擔,甚至影響經期。

還有。

多夢,易醒。

溫晚抓起床頭水杯,猛灌幾口,冰涼的水珠順着脖頸快速滑至領口,驅不散渾身潮熱。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她怎麽會、怎麽會……

溫晚有個秘密,她夢見自己跟此生最愛摯友,那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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