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9章

永寧郡主府上的賞花宴

琳琅滿目的布匹擺在眼前,一應女眷全部挑花了眼。

但她們個個都極有分寸,挑完了就走,絕不逗留,也并沒有去瞧那一看就不是為她們準備的布料。

也正是因為如此,顏氏瞧着滿意,又額外給了他們沒人一匹布。

姨娘們自是千恩萬謝。

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後,顏氏才招呼程胭到自己跟前,問她有沒有喜歡的。

程胭沒有說話,顏氏便又換了一種方式問,“可有想好要做什麽衣裳?”

“母親做主就好。”程胭輕聲回答。

這樣的回答其實不會出錯,沒有哪家婆婆會不喜歡乖巧聽話的兒媳婦,可顏氏卻并不樂意見到程胭如此。

“可是覺得不好看?”顏氏想了想立刻做出決定,“若是沒有瞧得上的,讓他們再送來便是。”

她溫柔的看向程胭,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程胭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搖頭,“這些布料和首飾都很漂亮的。”

“沒有覺得不好看。”

“不用送新的過來。”

程胭飛快的回答,生怕晚一會兒婆婆就真的讓人送別的布匹來,她不是沒有喜歡的,只是不知要怎麽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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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布料做什麽衣裳,什麽首飾配什麽衣裙。

這些都是學問。

但程胭對這些,是一竅不通的。

李氏對她素來厭惡,沒有使法子故意磋磨她都算是心善,又怎會費心的教導這些?

“那同娘說說喜歡什麽,我們一塊兒瞧瞧可以做成怎樣的衣裳。”

婆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就像是記憶中阿娘一樣。

程胭起初是拒絕的,但顏氏一直堅持讓程胭自己選,她的聲音雖然溫柔,卻帶着淡淡的強勢。

在婆婆的鼓勵下,程胭到底選了一些。

“嗯,這個顏色很适合你。”顏氏欣喜的将布料放在程胭的身上比劃,和掌櫃商量做成什麽款式好看。

然後又挑選了搭配衣裳的首飾,“方才那匹布,花紋繁雜,做出來的衣裳自然也是華麗的,就要搭配相應的首飾。”

“像這個太繁雜的也不行,容易喧賓奪主。”

顏氏說的認真,程胭聽得也認真。

婆媳倆一邊說着話,一邊選布料,到最後竟足足選了七八套衣裳,程胭自己都覺得意外,“母親,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翠雲閣的衣裳可并不便宜。

“這一回去賞花宴,本就要置辦新衣裳,何況府中女眷都置辦了冬衣,你當然也要有。”顏氏将這些衣服的用途細細說明白。

話雖如此,可即便這麽算下來,還是獨她最多,程胭擔心落人口舌,但顏氏才不在乎這些。

“原本冬衣是要過些時日才置辦,她們不過沾了你的光,才能早早的做新衣裳,哪裏還會說三道四。”顏氏對着挑選出來的布料滿意極了。

“至于其他的,你就當是娘偏心你,莫要多想。”

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讓程胭瞬間紅了眼眶,忍了好一會兒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阿娘去世之後,程胭從未想過還有一天,竟有人會毫無顧忌的告訴她,偏心于她。

說的那般直白,又那麽的理直氣壯。

明明是不合适的。

只是程胭無法拒絕,也舍不得拒絕。

*

時間一晃眼就過去,轉眼就到了赴宴的這天,程胭早些日子就往程府去了消息,因為程府和永寧郡主府相距甚遠,還是在兩個方向。

于是程胭便讓程芮先從程府出發,再同她們一道去郡主府。

這天天還未亮,程芮就早早起身拾掇自己,她一邊對鏡上妝,一邊冷聲抱怨,“明明都已經是國公府的少夫人,竟還這般小家子氣,她就不能派車來接我嗎?”

身後伺候的福兒貴兒,大氣都不敢出。

但程芮的話依舊被人聽了去,且對方如她所願的接過了話茬,“誰說不是呢!”

李氏一早過來程芮院子瞧瞧女兒情況,剛走到門外便聽見這番話,心中怒火瞬間就被點燃。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裏罵罵咧咧的,“才不過成親幾日,就忘記自己姓甚名甚,真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些年巴巴的把人給養大,早知如此還不如将人丢去莊子上,忍她自生自滅來的幹淨。”她狠狠的咒罵着,只想逞口舌之利,半點沒想過這些話是否有事後推脫之嫌。

因着傅丹瓊的女兒嫁入高門,成了尊貴無比的世子夫人。

李氏心中早就堵着一口怨氣,怎麽都咽不下去。

明明自己的女兒樣樣不差,怎麽這樣的好親事,就落到程胭的身上?

傅丹瓊那個賤人,死都死了,還要壓自己一頭。

“芮兒,你一定要争氣。”李氏知曉自己沒了指望,就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程芮的身上,讓她今日務必要好好的把握機會。

程芮沒有說話,只一個勁的盯着銅鏡,李氏站在她的身後,程芮從銅鏡裏可以清晰的看見母親的模樣。

她的面容扭曲着,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嫉妒和瘋狂。

程芮不禁在想,母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麽模樣?

“程胭那個賤坯子靠不住,芮兒,娘所有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了。”李氏的聲音裏是殷切的期盼。

程芮其實知曉母親到底想說什麽,不過就是希望她好好把握一切可以往上爬的機會,飛上枝頭後不要忘了提攜弟弟。

她并不想答應,卻只能應下,“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機會。”

“見了程胭之後,記得好好敲打敲打她。”李氏對程胭很是不滿,“她不要以為嫁了人,就能夠徹底和娘家斷幹淨。”

李氏充滿精明算計的話語,深深刺痛程芮的心,她看着銅鏡中母親扭曲的面容,沒由來想到了自己。

若程胭成親之後還有理由不見父親母親,那她呢?

她的日後會如何?

和程胭比起來,她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程芮頂着清晨的寒風坐上了馬車,馬車從程府行使到越國公府,程芮本以為她是和程胭同乘馬車去郡主府,可誰知國公府的下人說天氣漸冷,便不多折騰,屆時讓程府的馬車跟在後頭一塊兒同行。

叫程二姑娘安心便是。

一輛馬車并不會改變程芮出生。

她即便今日同程胭同乘一車去郡主府,也改變不了什麽,但程芮只覺得心冷。

越國公府的這番做派,讓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和程胭之間究竟有多少的差距。

程芮坐在馬車裏頭等着,好在她沒有等太久,就聽見越國公府的角門處傳來動靜,她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看去,老遠就看見被丫鬟婆子簇擁着的程胭。

她跟在越國公夫人的身後,身邊還有兩個小姑娘。

京城中雙生子不少,越國公府就有一對,程芮有所聽聞,卻無緣一見。

她看着那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圍在程胭的身邊,親親熱熱的喊着嫂嫂。

然後便瞧見程胭一手牽着一個孩子走上了馬車。

程芮有些不忍再看下去,這溫馨的一幕刺痛着她的眼睛,她明明厭惡萬分,卻遲遲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

直到她們都上了馬車,她才放下簾子。

手指已然僵硬麻木。

福兒貴兒連連開始替她揉搓起來,但程芮好似沒有任何感覺一般。

只是深深的,盯着面前的馬車看,好似要将車盯出一個洞來。

到了永寧郡主府,程芮一改馬車上的冷漠,三兩步走到程胭身邊,乖巧的問安,“長姐。”

程胭略略點頭,并未和程芮寒暄,她拿出自己的請柬,交給了郡主府的門房,同他們示意程芮是和自己一道的。

門房接過請柬一看,恭恭敬敬道:“越少夫人,裏頭請。”

程胭心中緊張,但她聽到旁人如今對自己的稱呼,想起自己如今一言一行代表着國公府的臉面,心中倒生出諸多勇氣來。

她很好的将膽怯和不安通通藏了起來,沖着門房微微颔首,從容不迫的往裏頭走去。

程胭的不安和膽怯程芮看不見,她只看得見有許多人前仆後繼的過來同她打招呼。

程胭未必認識那麽多人,可這些人卻是認識她的。

程芮看見了被衆星捧月對待的程胭。

這是她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象的。

程芮面上平和,實則內心早已經嫉妒的面目全非。

人群過了許久才散去,程芮亦步亦趨跟在程胭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小聲道,“長姐如今,可謂是今非昔比。”

酸溜溜的一句話,夾雜着不少私人情緒。

程胭的确是不擅長和人接觸,但好話和歹話,還是能夠聽明白的。

“二妹此話何意?”程胭的聲音又輕又淡,聽不出什麽喜怒來。

程芮看着面前的人,只覺得和記憶中的人有許多不同。

她沒回話,似也知曉此時得罪程胭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程芮向來能屈能伸。

當年還是庶女的時候,可沒少伏低做小。

如今不過說句軟話,又有什麽難的?

“長姐可是誤會我了?”程芮輕聲回應,“我不過是感慨一句。”

但程芮到底忽略了一些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向程胭低頭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再度低頭,她并未由她自己想象的那般寵辱不驚。

程芮的心裏不痛快極了,就好似有無數的螞蟻在啃齧她的心,渾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癢意。

程胭自然聽見了她的解釋,卻不曾回應什麽,只是輕聲叮囑她一會兒莫要胡亂走動,“母親說讓我帶你來見一見世面,我也應下了,你是程家的二姑娘,一言一行皆代表父親臉面,還望二妹明白。”

程芮聞言心中更覺屈辱,何時輪得到她來教訓自己?

“長姐說的是。”程芮的聲音冷的可怕,這句話好似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一般。

程胭同她并沒有什麽感情,将人帶來宴會也已經仁至義盡。

二人随着是女的知音一同落了座。

因程芮是程胭的妹妹,她的座位就被安排在程胭下首。

程芮對這安排十分不滿,卻是敢怒不敢言。

永寧郡主的府邸極盡奢華,這賞花宴也是京城聞名的盛事,最要緊的這并非是浪得虛名。

郡主府上當真有名貴的花。

永寧郡主每年邀請京城世家命婦,貴族子女共聚,目的其實簡單而純粹。

不過是想要聽聽這些才子才女,寫下些好聽的詩句來誇一誇她花心思培育的花。

因為永寧郡主身份高貴,能被她邀請的人,都是身份尊貴,家世相當,一來二去還促成了不少姻緣。

一時間成為坊間美談。

更有不少定了親的男女,苦于平時沒有機會見面,便在這賞花宴上,大大方方的相見。

永寧郡主對此樂見其成,橫豎她身份擺着,也沒有人會在她府上鬧事。

這宴會便越辦越隆重,每年都有不少人苦苦找尋門路要來湊一湊熱鬧,見一見世面。

當然也不乏有想要攀高枝的,不過礙于永寧郡主身份,還不曾有人敢做的太明顯。

來府上賞花的人也有,但到底在少數。

程胭其實并不太懂這其中區別,只覺得這些花都很漂亮,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顏氏見程胭好奇,便笑着同她說起一些趣事來。

“這府上的花,都是永寧郡主自己親自照顧的,郡主可是花了不少心血。”顏氏指着廳內正中央的那盆牡丹說道,“郡主府養了不少的厲害花匠,但那些花匠的本事,還沒郡主自己厲害。”

顏氏每年都過來,早已經不新鮮了,但她這會兒覺得,給兒媳婦解惑,也是件不錯的事。

婆媳倆的聲音不大,但奈何程芮距離程胭太近,故而将她倆的對話聽了個正着。

程芮心中大受震撼,明明程胭什麽都不懂,就是個蠢貨。

為何越國公夫人竟半點都不嫌棄?

程芮詫異的同時又生出了絲絲羨慕,她羨慕顏氏對程胭的愛護。

程胭的運氣,怎麽就能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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