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他幾乎是匍匐在沈元柔的腳畔。

那一截繃緊的指骨被她足間抵着, 只要沈元柔用力,就可以将裴寂修長的手指踩在腳下,聽他痛呼, 看他落淚。

竟比絨絨還要不安分。

沈元柔掀起眼簾,垂眸審視着地上的人。

鋒銳的眸光平淡無味, 很快就剖開了他淺顯的心思,裴寂被這一眼瞭地微微奓毛, 卻穩着面色,臉不紅心不跳地錯開眼眸。

“是我動靜太大, 将您吵醒了嗎……”他好似很難堪,想要撐着身子起來,可偏偏牽扯到了手上的虎口,方愈合的傷口又流出鮮血來。

她正處于忙碌、疲憊的狀态, 但沈元柔能極好的克制住煩躁的情緒,裴寂手上這樣鮮明的顏色,很容易就會引起沈元柔的破壞欲。

京城盛行喝花酒,便是朝堂官員,也偶爾會出入歌舞場,召官倌作陪,以此放松, 那些官倌歸朝堂管轄, 明令不可私侍枕席,當然也有私下違背的, 沈元柔對自己一向要求嚴苛, 她從來不會像那些女娘一般, 縱容自己耽溺其中。

裴寂撐着身子,試圖爬起來, 整個人也有些低落,像是因着吵醒她而自責,瞧着都有些無辜了。

那只藥瓶滾到了她的座位下,想要取得,就要以一個不雅的姿勢趴伏取出。

裴寂的指骨被她虛虛抵着,同自己鬥争着。

見沈元柔沒有半點幫自己的意思,在她眸光的壓力下,裴寂放棄爬起來,只是壓低了身形,在她面前失态地匍匐,宛如拉長身子伸懶腰的貓兒,為了取出藥罐,面頰也不可避免地貼到她的小腿上。

“我忽而覺得,你母親為你取名絨絨,也不無道理的。”

沈元柔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

絨絨總喜歡貼着她的小腿蹭,尾巴尖高高束起打着彎兒,這就是想要她陪着玩兒了。

裴寂剛攥住藥罐的手緊了緊,沈元柔的話莫名叫他喉頭發幹:“才不是……是因為,母親說男子的名字可愛些。”

他莫名羞恥起來。

好像先前想要被當做小貓,被沈元柔豢養,圈起來藏起來的不是他一般。

“您不生我的氣了嗎,”裴寂聽她說話,這才回神,認為這一舉動還是有些效果的,乘勝追擊道,“那,您為什麽不吃我的糕了。”

“也不理我,不見我,我是哪裏做錯了嗎?”

“……絨絨。”沈元柔輕不可察地嘆息。

興許是因着這些時日實在勞累,沈元柔明顯能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

即便以前處理政事,頭痛難耐的時候,她的破壞欲也不會這麽強烈。

可方才看着裴寂趴跪在地上,虎口滲出許多血跡時,她莫名就想要按住他的傷口,阻止那些血跡流出,指腹緩緩施力,随後看着他流出眼淚,委屈地哭求。

“我太累了。”她如是道。

“……抱歉,”裴寂倉促地吞咽了一下,撐着身子爬了起來,面上的神色收斂起來,“我不會再打擾您了。”

他又恢複了那副端莊、疏離的模樣。

很是冷酷地坐在一旁,再也不肯說話。

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的,沈元柔也沒有多想,這些時日原謙那邊出了些事,她的心思不能放在裴寂身上,半個月,也沒能問過裴寂幾次。

直至院內的葉片漸漸發黃,剛應付完李代無,如往常一般在書房處理政務的沈太師,便聽月痕道:“主子,裴公子這些時日,有些不大好。”

沈元柔的筆尖微微一頓,随後圈起一行字:“哪裏不大好?”

裴寂依舊晨昏定省,只是對她不熱絡了。

沈元柔看着他,仿佛透過那具軀殼,又看到了前世木讷膽小的裴寂。

“您不知嗎,”月痕擰着眉頭,也為他擔憂,“裴公子今日一日都不曾用膳,屬下真怕公子病了……”

“何不早說。”

沈元柔打斷她,她眸色微沉,将毫筆擱置在筆山上。

內室傳來青玉筆杆與筆山磕碰的清脆聲響,于門口打篆、溫茶的親衛登時屏息,整個書房都跟着靜谧下來,無人制造一點動靜。

“屬下失職。”月痕當即道。

“拿着我的令牌,去請陳太醫。”

沈元柔沉聲下達命令,沒有半分耽擱,起身離開書房。

花影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微微泛黃的枝葉,落在石板上的零星葉片,還有幹燥的、将裙裾吹得烈烈的秋風,這一路都是秋日将至的蕭瑟,風吹枝葉的沙沙聲響,再次将沈元柔拉回至前世的獵場。

裴寂身上很髒,整個人都被雨水淋得透徹,眼睛卻出奇的亮,他去拜見她的同僚,見李代無,見太傅,甚至去見原謙。

裴寂的自尊不容旁人踐踏,可他的義母還在林子裏,他便親手折了自己的傲骨,少年朝着那些官員下跪,只求她們肯派出自己的人手,去救出她。

大半的官員折損在裏面,皇帝派去的官宦與仆從也沒能回來,她們不能再有損失了。

時間已經過了很久,整整三日,無人歸還,那是土石流,人被淹沒在裏面,早就沒命了。

但李代無還是派出一部分人,要替裴寂将她的屍身尋回來。

她被埋在土石流幾日,裴寂就有幾日滴水不進。

“主子,裴公子不會有事的。”花影還是寬慰道。

她不大理解主子的舉動。

只是一日不曾用膳,她們這些親衛,有時接到重要任務,兩日水米不進都是常事,也完成了沈元柔交付的任務,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男子即便身子嬌弱,也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所以沈元柔不必如此緊張他。

沈元柔步伐不曾停頓,饒是如此,她周身屬于上位者的氣息仍是那般淩冽,仿佛她永遠不會失态:“暗衛這些時不曾禀報?”

她為了裴寂的安危,在先前他曾透露自己有心儀的女子後,沈元柔便派了三名暗衛護着他。

但這些時日暗衛也不曾彙報裴寂的情況。

“……是我不讓她們去的。”在沈元柔的視線掃來時,花影低下了頭,“您忙于政事,屬下察覺到,涉及到裴公子,您便有些煩躁,故而,擅作主張。”

沈元柔道:“不必跟着我了,去領罰。”

花影應是,腳尖點地借力,躍上屋檐離開了。

沈元柔心頭莫名悶着,只要想到裴寂的所作為,對她說的話,便很難将情緒壓下,她對于政事、黨羽都不會如此,因為沈元柔總有解決的辦法,不論如何,這些事情都不曾脫離她的掌控。

但裴寂不同,在沈元柔的規劃裏,他作為故友之子,前來投奔她,便該好生選一位如意娘子,過了明路,屆時讓皇帝為她們賜婚,只待裴寂嫁過去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可裴寂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沈元柔沒有養過孩子,一時間甚至不知該如何對他才好,才能叫裴寂打消這樣的念頭。

所以她同裴寂拉開了距離,想要他冷靜下來。

但裴寂居然用絕食來證明,她的決策是錯誤的。

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他雖不像前世那般孱弱,卻也不能如此。

花影是她身邊的親衛,知曉她的某些動作代表什麽,但花影都看出了一些不對,她不是一個會被事情、情緒左右的人。

不論發生了什麽,沈元柔永遠都能保持冷靜、自持,但自從裴寂住在太師府後,這半年過去,沈元柔也漸漸有些不同了。

她仍是那個溫和平靜、手段果決、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只是多了一些尋常人該有的,她适應這個角色,以此來關心裴寂,理解他。

裴寂顯然沒有料到她會來此,在看到那一抹藍白後,裴寂乖順地朝着她行禮,瞧上去愈發單薄了:“義母。”

他靜默了一瞬,剛想要問沈元柔為何來此,卻聽沈元柔開門見山地道:“裴寂,為何不用膳。”

裴寂先是擡起眼眸,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在撞進那雙沒有明确情緒的桃花眸後,忽而想明白了什麽:“我以為,義母不會管我……”

屋內的下人們紛紛退出去。

“你在同我鬧脾氣?”沈元柔蹙着眉尖,語氣有些嚴厲,“你還是小孩子嗎,你口口聲聲說着自己不是孩子,卻又做出如此幼稚的行徑。”

“我沒有。”他平靜地道。

“義母,我沒有鬧脾氣,”裴寂清淩淩的眼眸對上她,可說出的話莫名能叫人騰升起火氣,“只是不餓,我沒事的……”

沈元柔看着他,裴寂也絲毫沒有退讓,在兩人眸光對峙之時,她便驀然想起周芸歡先前曾對她過說的,厭食症。

周芸歡是個淵博的人才,她總能說出許多奇怪的話,譬如厭食症,周芸歡說,那是極為可怕的病症。

“是心理病症導致的進食障礙,得此病者,大都是節食、拒食、甚至絕食。”

“病發原因極其複雜,藥石無醫,還要患者自己克服。”

“若不能克服,将會在一定時間內瘦削不堪,久而久之便……”

姜朝有過這樣的先例。

是一個男子,産子後被妻主厭棄,自此便日漸瘦削致死。

看着沈元柔肅麗的面容,裴寂袖中的手攥緊衣袖。

“你怎能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當做一回事,裴寂。”

沈元柔凝視着他,裴寂微微抿唇,而後側身為她斟了盞茶:“我知曉了,我,這就吃,您別生我的氣了。”

他聽話地拿起一塊糕,可因着餓得過了頭,并不想吃下。

這副模樣在沈元柔眼中,便印證了周芸歡的話。

待看到陳太醫至玉簾居,裴寂便有些慌亂了。

“太師大人。”陳太醫道。

他不想喝那些亂七八糟的苦藥,可他下意識帶着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元柔時,後者卻沒有理會他。

“陳太醫,我家公子這些時日沒有胃口,您瞧瞧。”

月痕早在路上便給陳太醫敘述了裴寂的情況,如今當着裴寂的面,再次複述了一遍才離去。

“我沒有生病,”裴寂偏頭看向沈元柔,有些急切、害怕:“義母,我沒有生病的。”

沈元柔不為所動:“讓陳太醫為你看看。”

陳太醫仍是那副和善的模樣:“公子,手伸出來。”

裴寂的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但沈元柔沒有出聲,他也不敢違背,只好白着臉,探出了自己的腕子。

人在害怕時,感官比尋常還要敏銳。

沈元柔方才目光無波,也不曾說很重的話,且此事分明就是裴寂做得不對,可是在陳太醫來此,沈元柔沒有站在他這邊時,他還是委屈了。

其實沒有什麽可委屈的。

但這近三個月來,沈元柔對他的态度,叫他的心從慌張到漸漸冷寂。

他很想知道為什麽,可因着沈元柔的态度,叫他什麽都不敢再問。

裴寂無數次回想,他表現的很明顯嗎,其實沒有,沈元柔不會發現的,因為她的心思并不在他這兒,她的心裏是效忠君主,是天下百姓,是朝堂政務,唯獨沒有他。

她的心裏是裝不下情情愛愛的,裴寂覺得,自己産生這樣的情緒都是在亵渎她。

“公子思慮過重,再這般下去,只怕郁結于心。”

陳太醫收回手,将墊在他腕子上的帔帛也收起。

沈元柔微微颔首,淡然道:“勞煩陳太醫為他開些藥。”

陳太醫便蘸墨,書寫藥方。

裴寂咬着下唇,不論如何都不能想出對策來,他低垂眼睫,睫毛根部漸漸濕潤了起來:“我,我沒有病的,可以不喝藥嗎?”

陳太醫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很快收回眸光。

她可記得,這位裴公子沒少喝藥。

自從他住進太師府後,那段時間便三天兩頭地尋她拿藥,那樣苦的藥汁子他都不曾叫過苦,陳太醫只當他同尋常兒郎有些不同,而今這藥,如何就能苦到他呢。

沈元柔道:“聽太醫的。”

她這段時間曾無數次反思過,究竟是為何,裴寂對她産生了這樣不被世俗認可的感情。

不單是他,溫思涼、原玉也是如此,真的是她做錯了嗎,沈元柔不明白,如此教養孩子的方式又有何不對,她也是如此待太子與尚子溪的。

再追溯到從前,她的小爹,孟氏也是如此待她的,只不過孟氏是蒙蔽她,但她作為孩子的時候,在這樣的對待中,得到了愛與溫暖。

若是如此教養孩子不對,為何她當初沒有對自己的小爹,孟氏産生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回憶先前種種,沈元柔也不能想到,裴寂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她試圖理解裴寂的想法。

當年她的父親滿心都是母親,雖然也關切她,卻不如孟氏殷切些,至少在沈元柔受了委屈後,孟氏會環着她,溫聲細語地安撫。

她如此安撫,又有何不對。

在陳太醫走後,裴寂輕輕吸了吸鼻子:“您會不要我嗎?”

這話問得很無厘頭,但沈元柔道:“不會。”

“您會,”裴寂艱難地牽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來,“義母,自從您打算娶李道長為主君後,就再也不理我了。”

裴寂幾乎是篤定了,沈元柔疏遠他是因為這件事。

“你聽誰說的?”沈元柔揚起一側的眉頭,問。

她雖不曾明确約束,但太師府的下人不會嚼主子的舌根。

裴寂沒有應聲。

這些都是他與同窗們交談得來的,更多的,還是他的猜想。

只是先前他在沈元柔面前提起此事時,她并沒有明确的回絕,裴寂只當此事為真。

這些沒有影兒的事,大都是裴寂的腦補。

裴寂拇指指腹按在自己的指節上,緩緩施力,仿佛只要這樣,就能消解自己心頭的不安,就能在她面前冷靜下來。

“好了,你也聽太醫說了,莫要胡思亂想。”沈元柔寬慰道,“我也沒有不要你,不要委屈了。”

周芸歡先前提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而今正交由太醫院收錄,陳太醫也是聽聞過的,既然她不曾提起,就是她多慮了。

裴寂低聲否認:“我沒有委屈。”

還帶着點執拗的模樣。

“主子,小周大人來了,此刻在前廳候着。”

月痕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這些時日,周芸歡畫了數份圖紙呈現給她,而今行軍榻已然做了出來,皇帝贊不絕口,獎賞了周芸歡,要她繼續畫。

年輕人的頭腦裏總是有很多想法,沈元柔也樂得同她探讨這些。

“沈大人,您瞧。”周芸歡将圖紙遞給她。

“這是,宮燈?”沈元柔看向她問。

“非也非也,這是電燈,”周芸歡眸光熠熠,有些興奮地同她道,“屆時,無需燈油與燈芯,就能讓它保持明亮。”

沈元柔望着圖紙上拆分精細的東西,肯定了她的想法:“聽起來很不錯,只不過,實踐起來,只怕要很久了。”

“既然提到了電,想必後面是需要先前你畫出的發電機的,”沈元柔支着下颌,思量道,“發電機所需材料很多,陛下與我都會支持你,但你要拿出交代來。”

周芸歡如今名聲大噪,皇帝如今提起她來,唇角的笑意都壓不住。

但樹大好招風。

京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對她下手。

“我知曉的,太師放心。”周芸歡認真地道。

沈元柔頓了頓,還是出言寬慰她:“京城關于你的傳言愈演愈烈,甚至有官員煽動百姓,說你是妖女,而今流言已經壓下了。”

她看着周芸歡,以為這個年輕的女娘會害怕,但她卻笑道:“人不遭妒是庸才,這些道理我還是懂的。”

時時刻刻關注着她,不就是嫉妒麽,眼紅又如何,煽動百姓又如何,不過是變相證明她有才能罷了,這也為她帶來了名氣。

見她沒有被此影響,沈元柔颔首:“聽聞你同談家兒郎訂了親?”

周芸歡面上的笑容微頓,随後清了清嗓:“對,他是個不錯的兒郎,我母父也逼得緊,只好訂了親。”

內室靜默了一瞬。

她原以為沈元柔要對她說“事業上升期,不要成婚”。

然這也是沒有辦法,原主的母父催得緊,偏要她快些成婚,周芸歡也拗不過,她沒有上演這些先婚後愛戲碼的打算,早就同談又清說好了,屆時她們和離。

換成其餘男子,早就又哭又鬧了,這可是一件極為羞辱之事。

幸而談又清同她一樣,并非是這裏的人,兩人很快就達成共識。

周芸歡思索着該如何同她解釋,便聽沈元柔道:“他在城中開了家店?”

周芸歡準備好的解釋當即粉碎,她摸不清沈元柔究竟要幹什麽,點頭道:“是,叫甜品屋,近些時日生意不錯。”

随後她看着沈元柔,試探地問:“太師要嘗嘗嗎?”

“上次你說,吃些甜的會好,哄男子也是如此。”沈元柔道,“不過談家的生意太好,每次排到月痕就賣光了。”

原來是為了哄裴寂。

周芸歡了然:“您放心,這事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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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皺着眉頭,聽完了李采祠的話。

“他倒是真拿自己當主子了,怎麽,這還要鬧脾氣。”

孟氏對此嗤之以鼻:“絕舟而今是太師,政務繁忙不說,還要顧着他,他未免有些不識好歹了。”

“您說的是,”李采祠對裴寂不滿極了,“小小年紀倒一副狐媚樣子。”

“勾搭自己的義母,忒不檢點,呸。”

聽身邊的下人如此污蔑主子,孟氏非但不制止,唇角還勾起一絲笑意來:“是啊,這孩子好像是有些不對勁,也不知我們沈大人看出來沒有。”

李采祠想了想,道:“摸不清沈大人的意思,不過,應當是不知曉的。”

孟氏嘆了口氣:“是啊,應當是不知曉的吧,否則如此敗壞門楣之事,若是傳出去,實在是面上無光。”

李采祠:“我的公子,您放寬心就是。”

不單如此,在他看來,倘若沈元柔知曉她的好義子裴寂有了這樣的心思,可是要将他趕出去的。

畢竟沈元柔可是皇帝身邊的重臣。

這樣尊貴的身份,身上又怎能有裴寂這樣的污點呢,想必皇帝會極為介意的。

“原謙那邊怎麽說。”孟氏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這邊不處置完,我如何能安心,天生的操勞命啊……”

“呦,快別說了,”李采祠趕緊制止他,“您啊,天生享福的命。”

“原大人說,只要您将這些安排好,許諾給您的一樣都不會少。”

孟氏颔首。

“這些時日怪無聊的,那接下來可就有趣了。”

玉簾居。

裴寂趴伏在桌案上,阖眸小憩,忽而察覺眼前有火光閃過。

他不明所以地睜開眼,那股熟悉的沉香味夾雜着香甜,一塊插着蜜燭的糕點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橙黃的火光将女人端肅的眉眼映得明亮,為她的面龐罩上一層色調溫暖的薄紗。

“……義母?”裴寂直起身,望着蹲在他面前的沈元柔,遲鈍地眨了眨眼,“您這是,做什麽?”

他好笨,剛剛怎麽睡得那麽沉,居然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有起來迎接沈元柔,曲水也不提醒他,而且此刻他還散着發。

真是失禮。

裴寂像是忘了自己暗暗想過的,說什麽也不要理沈元柔了,此刻懊惱起來,又按捺着心底的期盼,等待着沈元柔的回答。

沈元柔捧着那塊奶油蛋糕,燭光跳躍着,火焰的底部留下燭淚,又凝在中間,那股香甜的味道也引誘着他。

一整日都不曾吃過什麽的裴寂,此刻肚子咕咕叫起來。

……更失禮了,裴寂只想着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是蛋糕,”沈元柔看着他,開口道,“要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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