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談遲力氣不小,寬大的手掌落在曲榛寧的皮膚上,印下一片熱意。

在意識到懸殊的力量差之前,曲榛寧先一步感受到了來自于談遲的探究,那種仿佛要看透他的凝視,令他産生危機感。

“幹嘛?”他抽了抽手腕,“我要去洗澡了。”

但沒抽出來。

談遲顯然沒有放開他的打算,稍稍用力一擰,就反剪住他的雙臂,牢牢固定在身後。

雖不至于疼,但被禁锢的感受并不好。壓在牆面的手肘傳來拘束的擠壓感,浴袍薄薄一層,阻擋不住牆壁傳遞而來的涼意。

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談遲單手就能控制住他,明明限制了曲榛寧的自由,卻又像環抱一樣圈住他。

不論力量的差距,還是過近的距離,都令曲榛寧覺得很不對勁。

他不安分地扭動幾下,卻沒得到想要的自由。不僅沒有掙脫,反倒讓腰帶在掙紮中松開了些許,領口微敞,露出一片白淨的肌膚。

在深色衣物的映襯下,膚色好似比平時還要白幾分。

沒了布料遮擋,胸口涼飕飕的,曲榛寧向來在意形象,覺得羞惱,可還不等他說什麽,又察覺到談遲的視線下移,落點正在胸前那片無遮無擋的地方。他忽然就覺得一股血沖上了頭頂,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

也是到這會兒,他才發現他們貼得很近。

浴袍下的着裝本就少之又少,談遲的膝蓋完全貼在他腿邊。

從成年男性身上傳來的熱量那麽明顯,曲榛寧越是後退,越是在冰涼牆壁的對比下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多麽真實而有力。

真實到,曲榛寧忽然發現自己沒辦法在離談遲這麽近的距離下保持冷靜——

他總把談遲當成家人、親人,叫叔叔,卻從沒像尊重長輩那樣和談遲保持應有的距離。

他可以靠在談遲肩膀睡覺,給談遲展示可愛的睡衣,可以裹在睡袋裏把腿搭在談遲身上……這根本不像長輩,對吧?

而此時,最親最近的、又不是長輩的小叔叔握着他的手臂,不讓他走,又專注地盯着他微敞的領口,這換誰都很難不緊張吧。

因此,不能怪那抹燙意爬上他的臉頰,不能怪胸口重重撞了一下,不能怪曲榛寧在談遲的注視下臉紅。

談遲難得強勢,卻意外地沒有別的動作。

這樣僵持半天,曲榛寧力氣沒他大,硬的不行來軟的,細聲細氣叫人:“小談叔叔。”

聲音出口莫名顫了下,比曲榛寧平時的嗓音可憐多了,帶着一點軟軟的鼻音,好像受到莫大的委屈。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還能發出這種聲音。

好在這聲沒有白叫,不知為何有些走神兒的談遲,終于有所反應。

“榛榛……”

他好像有話要說,但很快注意到小孩兒緋紅的面頰和耳廓,以及胸口那片本該白皙此刻也同樣泛着明顯血色的皮膚。

談遲愣了愣,似乎才意識到他們是以什麽姿勢站在一起,別開眼,松開了曲榛寧。

曲榛寧重獲自由,本該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但總覺得不好直接走掉,有些不知所措,又無從開口,只好揉着手腕,小聲問:“小談叔叔,你怎麽了?”

人有很多面,曲榛寧也是。

剛才生氣鬧別扭,現在又乖乖地問談遲怎麽了,好像從頭到尾很無辜,毫無緣由從大家面前跑開的不是他,故意跟談遲謝謝裝客氣的不是他,明明生氣卻還要說“打擾你們”了的,也不是他。

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很難,而談遲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裝,于是不敢貿然打破長久的平靜。

嘆了口氣,将翻湧的情緒壓下去,談遲露出一個含着歉意的表情:“沒什麽,是我情緒不對,榛榛,叔叔跟你道歉。”

又問曲榛寧還難不難受,手腕疼不疼。

曲榛寧搖頭:“沒事,不難受也不疼。”

談遲揉揉他的頭發。

曲榛寧默默地接受他的觸碰,一直到談遲收回手,才說:“那我去洗澡了?”

談遲說:“好。”

曲榛寧暗暗松了口氣,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轉過身,抱着懷裏的東西朝衛浴室走去,只不過還沒走出兩步,手腕就又被捉住了。

“怎麽了?”他疑惑地轉過頭去。

這次談遲倒沒有做出什麽限制性的動作,而是說着“衣服散了”,一邊把曲榛寧散開的浴袍拉緊,嚴嚴實實裹了起來。甚至還重新系好了腰帶。

覺得有點勒的曲榛寧:“……”

他可是要去洗澡的啊!為什麽要把散掉的衣服系上?

或許并不是他的錯覺,談遲一定是有哪裏不對勁了。曲榛寧不得不這麽想。

當晚,曲榛寧洗完澡就鑽進被窩,抱着青蛙玩偶睡覺了。

本以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大概還要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實際卻連談遲洗完澡都沒等到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要返程,再無別的行程,曲榛寧睡到自然醒,醒來時談遲已經在悄無聲息地收拾行李。

曲榛寧抱着被子輕輕翻了個身,偷看談遲,覺得小談叔叔像田螺姑娘,而自己坐享其成。

不得不說,這感覺還挺好的。

不,是非常好。

畢竟曲榛寧有時看着随便,但整體來說,還是一個特別事兒的人。

比如他允許別人随便碰他的東西,但是最後一定要歸于原位,他的每件私有物都有固定的位置,不能亂放;再比如他的化妝品和護膚品裝在兩個袋子裏,怎麽裝都有要求,順序不能颠倒……諸如此類。

因此很多事他都要親力親為,照顧這種奇奇怪怪的強迫症。

要是他爸媽,就會說怎麽這麽麻煩,多大的事這麽講究,唯獨談遲不會讓曲榛寧改掉這些說不上好壞的小習慣,而是精準地滿足他一切需要。

談遲讓曲榛寧覺得舒服,就像魚需要水,植物需要陽光。

用餐過後,談遲辦理完退房手續,跟朋友告別。曲榛寧拉着行李箱站在一邊。

告別幾乎要結束時,小沈和周子浠剛好從電梯間走來。

兩人關心地問他身體情況,得知曲榛寧昨晚已然無恙後,安下了心,之後開玩笑似的和談遲說,過段時間再旅行,就去陽城找他去。

談遲笑着說沒問題。

朋友幾人擁着談遲和曲榛寧到車上,離開前周子浠似乎有話要說,但終究沒有開口。

談遲降下車窗,對她笑了下,跟衆人說:“閑了過來玩,到時候我和榛榛招待大家。”

旁人怎麽想不知道,當曲榛寧是弟弟也好,談遲的侄子也罷,但在曲榛寧自己看來,這句話很有分量,意味着在談遲家裏,曲榛寧也是主人之一。

好像不只是說給朋友聽,也是說給他聽的。

發愣之際,臉頰被輕輕捏了捏。

曲榛寧擡起頭,談遲就松開手:“跟哥哥姐姐再見。”

曲榛寧乖乖和哥哥姐姐再見。

一直到車子開出去,車窗關上,曲榛寧才說:“我也招待大家啊?”

“嗯,”談遲說,“咱家就咱們兩個,還想有誰?”

可能……還有你未來的女朋友。

曲榛寧是想這麽說的,但是莫名的,說不出口。

這趟旅行之前,他或許也是說不出來的,但他會告訴自己,是怕孤單,怕談遲有了喜歡的人,就不會再想要照顧曲榛寧這個小孩兒了。也怕談遲不照顧他,不要他,他連能回去的家都沒有。

尋找穩定的歸宿,是人的本能。

但現在,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或許是長久的出神和沉默引起了談遲的注意,他目視前方,卻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曲榛寧的。

曲榛寧轉頭看向他。

“榛榛,昨天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曲榛寧愣了下,下意識反駁:“我沒……”

“下次,”談遲頓了頓,說,“下次,我不會跟別的人走開,只留你一個人。”

曲榛寧忽然覺得有一件事需要重新定義一下。

不是談遲讓他覺得舒服、惬意,像魚需要水,植物需要陽光,而是曲榛寧需要他,像魚離不開水,植物離不開陽光——

對曲榛寧來說,談遲是必要的。

窗外景致流動,一一向後退去。

瞬息變換的光影中,曲榛寧輕輕嗯了一聲,并悄悄用力,回握了談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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