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賬本
第40章 賬本
窗外樹上黃鹂對唱。
玉霁身穿一套豔紅色長裙,坐在窗邊桌前,一邊輕哼着小曲兒,一邊在紙上細細寫着什麽。
他這一套衣裝仍是鮮豔性感,露出胸口大片白皙的皮膚,又在上面綴了個金鑲玉的項鏈,更顯得豔麗。
他顯然是心情極好,那項鏈随着他的搖晃而微微晃動,倒是和窗外黃鹂的曲調和在一起。
屋內散發着筆墨的香氣,循着味道仔細看去,便可見他面前的信紙上赫然寫着一句句情詩。
什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什麽“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讓人看了都覺得心裏發甜。
他寫了滿滿一頁,滿意地吹幹了最後的墨色,拿起來欣賞了一番。
信紙被他翻到了第一頁,便可見信件擡頭寫的是:
吾愛雨微。
看到這四個字,玉霁的表情也變得羞澀起來,連忙把信翻回最後一頁結尾處。
他捧起信紙,在綴有自己名字的地方落下一吻,印上了一枚豔紅的唇印。
随後,他将這一沓情信對折,拉開抽屜,收進了最深處。
那抽屜裏,竟還藏着許許多多同樣的情信!
玉霁滿意地把抽屜上了鎖,又翻出唇脂來細細地補了妝。
随後,他站起身來打開窗子,更清楚地聽到了黃鹂的叫聲。可往日的何雨微本應在對面的窗邊做女紅,今日不知為何卻不在那處。
玉霁思索了片刻,便關好了窗戶,拎着裙擺走下樓去。
百藥坊中,小藥童和其他大夫正在忙裏忙外抓着藥,他們見玉霁下樓來,紛紛向他問好。
玉霁擺了擺手叫他們繼續去忙,自己則走出了百藥坊,鑽進隔壁的織金坊中。
果不其然,何雨微正在樓下忙碌。她身邊還站着一名少年,似乎是在幫忙,跟着其他女工一起,把幾個箱子整理妥當。
玉霁見那少年面生,眯着眼打量了一番。
何雨微見他來了,便走上前來,笑着問道:“阿霁,你怎麽來了?”
玉霁臉上瞬間挂上笑容,一雙眼睛笑得仿佛有桃花飄落,溫柔應她:“是呀,我看你不在房間裏,就來找你了。”
“你忘啦,今天要往封府送一批衣服。”何雨微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有兩箱是給城主準備的,還有三箱是給封府其他人的。夏天到了,都是些輕薄的衣服。”
“哦——”玉霁轉而将視線移到那少年身上,“那是誰?我瞧着眼生得很。”
“那是天工閣新來的孩子,叫秦啓暮,聽說是謝閣主領進來的。”何雨微掩唇笑了笑,“精神得很。今天他跟着天工閣的人來送織布機,見我們在收拾箱子,主動提出要幫忙呢。”
“哦?紫皮茄子什麽時候改行帶孩子了?”
秦啓暮跟着織金坊的姐妹們一起忙活着。他本就活潑開朗,長得又俊,說話也甜,開口閉口就是“漂亮姐姐”哄得姑娘們開心極了。
“姐姐們,箱子怪重的,我幫你們把衣服送去封府吧。”秦啓暮笑得露出兩枚小虎牙,更顯得乖巧可愛。
“好呀好呀,小暮真是乖。”“柳渡城好久沒有這麽可愛的男孩子了,別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尤其是玉坊主。”
姐妹們的話湊巧被玉霁聽到。
玉大豬蹄子霁笑着走過去,雙手抱臂,問那些姐妹們:“哎呀,原來我在姐姐們心裏就是這種形象啊。”
“可不是嘛!你天天跟何姐姐走那麽近,說,是不是居心不良!”那姑娘也叉着腰瞪了回去。
玉霁心裏想,可不是嘛,我就是居心不良。可他看着站在旁邊的何雨微,這句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我哪裏敢呀。我這麽乖巧,是不是呀雨微姐。”
何雨微掩着唇忍俊不禁,語氣中帶着笑道:“是是,阿霁最乖了。”
玉霁得意地昂起頭,像極了開屏的孔雀。
那姑娘也不和他一般見識,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玉霁得意之間,用餘光去打量那站在一旁的秦啓暮。他能明顯感受得到,當他搶走了秦啓暮的風頭時,秦啓暮似是咬緊了牙關。
雖然面上不顯,可玉霁還是看得出,秦啓暮真正的不滿。
玉霁在心裏嗤笑一聲,這小家夥還是個愛慕虛榮的主。
玉霁不再試探,轉身黏在了何雨微身後,一會兒問她渴不渴,一會兒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飯。這時,秦啓暮眼裏的情緒才緩和了不少。
秦啓暮和織金坊的姑娘們一起把箱子擡了出去,裝在了拉車上。拉車是兩個轱辘加木板的人力車,秦啓暮便主動撸起袖子,站在車前,拖着拉車向前走。
秦啓暮和哥哥經常做苦工,雖然他因為營養不良有些瘦小,可力氣卻不小,那沉重的車輕易地向着封府的方向駛去。
織金坊派了兩個姑娘随着他一起去。秦啓暮一邊拖着車,一邊和兩個姑娘說說笑笑,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車子駛入了封府,經由白忠通報後,在外院停下。
秦啓暮和封府的下人一起把箱子搬了下來。其中,箱子的裝飾最為豪華的,便是要拿給封庭柳的了。
封府的下人擡起那個箱子,準備送到內院去。
“我來幫你們吧。”秦啓暮笑着湊過去搭了把手。
“這……”那下人見他的笑臉有些遲疑,不知這符不符合規矩。
“讓他去吧。”白忠忽地開口道。他面上帶着慈祥的笑容,看向了秦啓暮。
秦啓暮與他眼神相撞,不知為何,從那慈祥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好,那你擡這邊。”那下人點了點頭,挪騰着箱子,讓秦啓暮托着另外一邊。
“好!”
秦啓暮幫忙把箱子擡進了內院卧房內,便見封庭柳斜靠在羅漢床之上,一雙銳利的眼直向他看來,頓時驚得一顫。
箱子放在地上,秦啓暮和另一名下人老實站到了一旁。尉遲楓走上前來,打開箱子,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準備放置到卧房內的櫃子中去。
尉遲楓見送來衣服的人是秦啓暮,不由得更加警惕幾分,把手裏的每一件衣服都細細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藏有什麽危害封庭柳性命的東西。
好在,所有的衣服布料柔軟,沒有藏着東西。
“好了。”尉遲楓将衣服搭在臂彎間,關上空的箱子,“擡出去吧。”
“是。”
兩個人再次上前,端着空箱子走出門去。
出門前,秦啓暮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去,看到封庭柳慵懶姿态,又看到尉遲楓關上了房門。他們手裏的箱子是空的,自然也輕了許多,只需要一個人便可輕松端回去。
“大哥,我腰上的佩囊不小心掉了,我得過去撿一下!你先擡過去吧!”秦啓暮忽地停下腳步說道。
那下屬也沒多想,反正一個空箱子而已,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便點了點頭,“你去你去。”
“謝謝大哥!”秦啓暮朝他咧嘴一笑,轉身跑回內院。
秦啓暮的确是要去尋自己的佩囊,正是那日他故意遺留在書房內的那一枚。他見卧房的門緊閉,內院空蕩無人把守,便偷偷摸摸地鑽進了書房內。
他蹑手蹑腳地關緊了書房的門,先是跑到新的書架旁邊,蹲下身來從書架下面摸出自己的佩囊。
有了佩囊,哪怕是不小心被人發現,也能解釋得清了。
緊接着,秦啓暮看向堆滿了信件和書冊的書案,那裏,或許有他想要的東西。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向着書案走去。
書案上雖然堆滿了東西,卻并不雜亂,顯然被人精心收拾過。
他随手翻了兩下,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既緊張又欣喜地拿起那個冊子,只見封皮上寫着“賬本”二字,裏面也整整齊齊地謄寫了各式各樣的金錢往來。
秦啓暮不敢耽擱,趕緊把賬本揣進懷中,繼續在桌子上翻找其他有用的東西。
可還沒等他再找個仔細時,屋外忽地傳來腳步聲。
秦啓暮吓得連忙把桌子上翻亂的書冊随手整理好,慌忙地堆放到一起,往門口跑去。
就在秦啓暮想要推門逃跑之時,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尉遲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門口,阻擋了秦啓暮一切逃跑的可能。他的眼光銳利,不同于看向封庭柳時的溫情,此刻竟如同野狼一般威嚴可怖。
“你在這裏做什麽!”尉遲楓呵斥道。
秦啓暮哪裏見過這種氣勢,他自知打不過尉遲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他手裏還握着那枚佩囊,給了他闖入書房的借口。
秦啓暮把那枚佩囊舉起來給尉遲楓看,顫顫巍巍說道:“之前搬書架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佩囊落在這裏了……忽然想起來,就來找了……對不起!我……我不該擅自進來!”
尉遲楓眉頭緊鎖,死死盯着眼前不停道歉的少年,他看向那枚佩囊,更加懷疑少年的所作所為。
秦啓暮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為了道歉,連忙跪地求饒,對着尉遲楓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就在尉遲楓考慮着要如何處置他之時,忽地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轉頭看去,便見封庭柳帶着神秘莫測的笑容站在門口,手裏端着煙杆,口中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雲霧來。
“放他走吧。”
分明是饒人一命的話語,分明嘴角還帶着笑容,可這一瞬間,秦啓暮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