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盛夏的夜晚, 蟲鳴伴着蛙叫,陣陣涼風拂過。

是一天當中最舒暢的時候。

陸清川背着雙手站在夜色下,仰望着皎潔明月, 萬千繁星點點。

耳邊聽着徐久歡快的笑聲。

“快。”徐久指揮着, “把桌子、椅子擺在這兒, 多拿些好吃的。”

“是,小侯爺。”常安帶着兩名仆從, 裏面忙碌着,“您去陪陸大少說話, 這裏交給奴才吧。”

“荷葉糕、千層酥、綠豆糕……”徐久一連報了十多種适合夏天食用的糕點,還不滿足地道:“各種瓜果一樣都不能少, 只要府裏有的全部拿來。”

“知道知道。”常安笑容滿面, 聲聲應和道:“小侯爺邀請陸大少賞月,我們一定要好好招待。”

“嗯嗯。”徐久笑眯眯的點頭, “貴客上門, 一定要熱情款待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要比在自己家裏還要舒服自在。”

陸清川說要在他們侯府借住幾日,把徐久高興壞了,臉上的笑容從沒落下去過。

若是可以,他都想讓陸清川一直在這兒住着, 他們平安侯府太安靜。

幾乎沒有熱鬧過。

徐久看眼陸清川,見他背着雙手仰望夜空, 眼裏閃過一絲同情。

鎮北侯府就在對門,若無必要陸清川怎麽會來他這裏借住, 一定是又受了天大委屈。

“陸清川。”徐久小心翼翼的拉拉他袖子, “別傷心, 我家就是你家, 你随時可以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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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多久都行。”

“一輩子呢!”陸清川側頭,嘴角上揚勾起一抹淺笑,“可以嗎?”

“真的?”徐久驚喜萬分,不敢置信地問:“陸清川,你可別騙我,你真要在和我住一輩子嗎?”

還不等陸清川回答,徐久就又蹦又跳,高興的大笑不已。

“哈哈哈。”徐久舉着雙手,興奮的蹦跶着,“太好了,你要陪我一輩子,哈哈哈……”

陸清川:“……”

他嘴角一抽,笑容僵在臉上,只是玩笑了一句,逗逗這個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小家夥。

沒想到徐久當了真。

“常安,常安。”徐久開心的想要分享,瞥見常安提着一藍瓜果過來,急忙撲過去道:“陸清川說以後在我們侯府常住,要住一輩子呢。”

他笑的見牙不見眼,那份喜悅肉眼看見,常安看他一眼張了張嘴。

不忍心打擊徐久,但還是謹守本分提醒道:“陸大少有家,若是一直在外面住會有人說閑話。而且……”

常安看眼陸清川,“陸大少也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将來娶妻生子……”哪還能來住一輩子。

只是他話沒說完,就被徐久打斷:“陸清川不會娶妻生子,他一定會和我們一輩子。”

他說的篤定,因為徐久知道前世陸清川根本沒說親,直到幾年後他離世也沒有。

常安震驚的張大嘴巴,看看陸清川又看看徐久,心裏暗道:小侯爺,您這不是當人面詛咒人嘛。

陸清川:“……”

他垂下眼睫,讓人看不清眼底情緒,只是攥緊的拳頭還有顫動不已的內心證明他此刻心緒不寧。

從來沒有人提過他的親事,沒想到第一次有人提,竟是被否決個徹底。

只是陸清川并沒在意,反而疑惑自己突然的心顫,那股莫名的心動讓他緊張不安。

還伴着絲絲喜悅是怎麽回事?

“快點擺好。”徐久毫無察覺,催促常安道:“我們要開始賞月了。”

他轉頭看向陸清川,招呼道:“快過來,我們一起賞月觀星。”

陸清川擡眸,只見徐久笑容燦爛,漆黑的眼眸閃閃發亮。

他擡手捂住胸口,試圖壓住顫動意味不明的心跳,但一切只是徒勞。

陸清川此刻心裏眼裏都是徐久:眉若彎月眸似繁星,笑如驕陽純似赤子。

“如果有機會。”陸清川慢慢走近,站在徐久面前,低頭道:“我可以試一試。”

“啊?”徐久一呆,不明白試什麽,但還是說:“有機會呀,不用試。”

不管陸清川想做什麽,徐久都會全力支持,根本不用找機會也不用試什麽。

他是這個意思,但是陸清川顯然沒理解,啞然的看了徐久一會兒,才失笑道:“是呀!哪還用那麽麻煩。”

他轉身坐下,眯着狹長的鳳眼,意味深長地道:“你不是一直在努力争取嘛!我配合就行了。”

陸清川招手,讓徐久過來坐,“你做什麽就做,我絕對配合。”

他說這話時,還沒想到在不久之後,會小題大做為徐久簡直是冒天下大不為。

做了他自己從沒想過的事。

……

翌日清早。

徐久破天荒的早起,還不等洗漱就先跑到隔壁房間,悄悄的趴在門上從門縫往裏看。

他撅着屁股看的起勁兒,但是小小的門縫顯然不能滿足他,因為根本看不見什麽。

“這門縫也太小了。”徐久嘟囔道:“什麽都看不到。”

“你想看什麽?”陸清川悄無聲息的站在他身後,好笑地道:“進去看不就行了。”

“不行。”徐久搖頭,還趴在門上,“裏面一點動靜沒有,陸清川一定還沒醒,可不能打擾他睡覺。”

“咦?”他突然轉頭,還保持彎着腰撅着屁股的模樣,“陸清川?”

徐久一下子笑了,利落的站起身又轉身一氣呵成,仰着頭目光炯炯的看着陸清川。

“你怎麽起這麽早?”徐久笑意盈盈地道:“我還想過來看看你睡的習不習慣呢。”

“習慣。”陸清川低頭,眸光與徐久對視,“睡的也很好。”

徐久剛起來,還沒洗漱束發,頭發散亂的披在肩上。

如畫的眉眼,白皙細嫩的臉頰,在晨光映射下越發柔和。

陸清川不禁擡手撫上他臉頰,眸子裏盛滿徐久的喜悅,輕聲道:“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徐久拍着胸脯,松口氣道:“我們府裏冷清,我好怕你不習慣。”

陸清川能來,徐久真的好高興,添個人感覺熱鬧許多。

府裏也像多了不少人氣。

這也是他為什麽堅持,非要讓陸清川住到自己院子,房間就在自己隔壁的原因。

“習慣。”陸清川輕笑,掩去總是嚣張不屑的眼神,目光柔和的看着徐久,“獨來獨往久了,在你這裏倒是感覺溫馨又自在,像是有家了。”

“這就是你的家呀。”徐久眉開眼笑地道:“只要你願意,這就是我們的家。”

“好。”陸清川收回撫摸他臉頰的手,“現在去洗漱,要用早膳了。”

他一邊走一邊道:“你再休息一日,明日去城外幫助那些難民,我去安排人把玉米、土豆這些拉回來。”

“可是……”徐久有些遲疑,郁悶地道:“皇上沒有下令救濟難民,世家大族也沒有任何動作,我強自出頭……”招人恨怎麽辦?

他的未盡之意,陸清川自然明白,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諷。

“不到實在不得不動的時候,那些世家哪會舍得拿自己的糧食救濟無關的窮苦百姓,那可是在災年比銀子還管用。”

他安撫的拍拍徐久,“別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我呢。”

“好,我明日就去。”徐久立刻道:“希望皇上能早些下令,否則難民們得多寒心呀!”

……

金殿之上,慶元帝高坐寶座,沉默的看着下面衆位臣子。

吏部尚書苦着臉,他現在急的滿嘴是泡,哪能想到南方官員如此大膽。

竟然瞞報實情,致使難民來到京都附近,他的失職是躲都躲不過去。

戶部尚書一樣苦着一張臉,愁的幾夜無法入睡,只怕皇上問赈災的事籌辦的如何。

沒有糧食和銀子,談什麽赈災呀!把他賣了也不夠。

那可是南方大面積受災,不是一兩個小地方,他挪動一下其它補給湊一湊就行的事。

“怎麽都無事禀報?”慶元帝開口,目光沉沉的道:“這幾日大慶安穩,沒有一件政事需要禀報讨論處理?”

金殿鴉雀無聲,這個時候誰會出頭,有事也會壓下避一避這個風頭。

若說重要,現在哪有赈災安置難民重要?

“呵。”慶元帝冷笑,目光冰冷的掃視一圈兒,“朕吩咐赈災,不知道戶部準備的怎麽樣?”

準備?戶部尚書眼前一黑,不應該說是籌措嗎?這準備……

完了!他心裏哀嚎一句:這是拿自己開刀撒氣呢。

“陛下。”戶部尚書出列,拱手施禮道:“臣正在全力籌措,只是所需數目太大,一時湊不齊。”

“湊不齊?”慶元帝眼神深沉,毫無情緒地問:“庫存多少,先拿出來。”

“這……”戶部尚書遲疑一下,然後道:“庫存不過五六萬擔糧食,要湊齊十萬擔還需等秋收之後。”

“遠處的糧食調配耽誤時間。”戶部尚書道:“再等幾日,京都附近秋收後先征集幾萬擔,臣再從北方調集運往南方。”

他這麽安排沒錯,前思後想幾日,這是最快最穩妥的法子。

只是救濟了南方,邊關怎麽辦?

向來是南北幾方,各自供應邊關,以防長途損耗太過浪費。

現在都運往南方救災民,那邊關的糧食從哪出,拿什麽度過寒冬?

“還等?”慶元帝震怒,把手邊的奏章扔在地上,“你看看,你們都看看,受災時日不短,可才報上來,這是為什麽?”

“現在災民實在難忍饑餓,紛紛離開生長之地,都是你們瞞報引來的。”

慶元帝心中的火氣直沖頭頂,恨不得化身暴龍把這些所謂的棟梁之才全部一巴掌拍死。

“朕的子民,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因饑餓而死。”慶元帝一頓咆哮,“你們還要等,要等到什麽時候,等到都餓死嗎?”

“呃。”戶部尚書低頭,再被責罵他也沒辦法,只能委曲求全道:“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慶元帝一聽更生氣,火氣蹭蹭往上冒,“你們看看京都之外,來了多少難民來了多少日,你們讓朕怎麽息怒?”

一連幾日,慶元帝一直在等,等這些大臣棟梁,替他解決難題。

誰能想到:竟然是一點動靜沒有。

南方也就罷了,暫時沒有足夠的糧食,可以先等一等。

但是京都外那些難民,就在眼前一個個等着朝廷救濟,難道也要再等等?

“吏部。”慶元帝喝道:“南方情況可有查到,地方上的糧倉可有放給災民?為什麽來了這麽多難民道京都?”

吏部尚書無奈出列,一副滄桑的模樣,“陛下,才幾日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還要再等等。”

他說完再等等,就知道遭了,但是再反口已經來不及。

果然慶元帝更怒,茶杯“啪叽”摔到他腳邊,茶水濺了他一身。

“還等?”慶元帝胸膛起伏不定,眼神冰冷無情地道:“朕等不了,那些等着救濟的子民也等不了。”

他壓下一口氣,冷聲道:“朕給你們三日時間,無論是城外的難民,還是南方的災民,一定要全部安排好。”

慶元帝說完甩袖離開,留下文武大臣各個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都是一副這要怎麽辦的模樣。

最後他們目光齊聚在兩個人身上,站在大殿中央的戶部尚書和吏部尚書,說起來這件事就應該他們兩個人解決。

欲哭無淚的戶部尚書,還有黑着一臉的吏部尚書,接收到其他朝臣的目光。

兩人:“……”

突然仿佛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要死一起死,為什麽非要他們兩個人擋災。

戶部尚書道:“正好各位同僚都在,我們商量一下赈災事宜,為陛下排憂解難。”

“嗯。”吏部尚書深以為然,老神在在地道:“赈災一事非一人之力,自然要滿朝文武一起商讨。”

衆位文武大臣:“……”

這是要拿他們頂缸?自己解決不了就拖他們蹚渾水,有責大家一起擔的意思?

武官先不幹了,他們轉身要走,“這件事不是我等大老粗能參與的,先告辭一步。”

“各位可以先走。”戶部尚書冷笑道:“以後可別到戶部要糧草補給,畢竟難民的糧食還沒湊齊。”

“呃。”武官們腳步一頓,“是啊!秋收後就要發放糧草和其它補給,這老家夥可沒少為難他們。”

“哼。”戶部尚書得意的挑眉:還弄不了你們這些到戶部求爺爺告奶奶的武官。

他又看向文官們,“歷年災劫怎麽度過,想必各位同僚全部知曉,不必一一細說了吧?”

文官們臉一黑,這老家夥什麽意思,他們都知道:就是讓他們出銀子、糧食,用他們來彌補不足。

“唉!”戶部尚書看他們臉色,就知道在想什麽,“各位應該知道本官并不想這麽做,只是陛下……”

吏部尚書站在一旁,看着戶部尚書逞威風,絲毫沒有剛才被罵的狼狽樣。

他也想抖一抖,把剛才在慶元帝那裏吃的悶氣發洩出來,于是上前一步。

“各位要同舟共濟,可不能隔岸觀火呀。”吏部尚書笑眯眯的一伸手,“各位請吧,一起找個地方坐下來商量一下。”

“還商量什麽?”武官們氣悶地道:“就是城外救濟難民呗,我們還能做什麽。”

這是他們的底線,要是你拿出大批糧食捐給戶部,他們也不用總去戶部受窩囊氣。

要糧草各種軍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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