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結果

第10章 結果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彈指之間,殺機蔓延在暧昧的氛圍裏,依照情節發展這一下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真正發生時仍舊會令人措手不及。

某一瞬間葉竹漪看着秦至臻黑曜石似的眼裏溢出的暴戾陰狠,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近乎出自本能反應,葉竹漪用被壓制的手握緊了掐着自己脖子的秦至臻的手,用盡了力氣想将她的手扒開,可這只手就像鐵鉗般牢牢地箍在咽喉處。

不過一秒的功夫葉竹漪冷靜了下來,其實秦至臻沒用什麽力氣,她手指彎曲的弧度、繃緊的程度都是在控制着力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像葉竹漪之前對她那樣,秦至臻靠過去,偏了偏頭,抵在葉竹漪的耳邊,以溫柔缱绻的語調詢問,“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的?”

音色像在寒冬臘月裏凍過一遭似的冷。

鏡頭裏清楚可見秦至臻的大拇指指腹下滑了點,手指曲起的弧度從鏡頭中的角度看,又收縮了些。

只要說錯一句話,她就會掐死她!

葉竹漪停止了無用的掙紮,又猶如不甘心一般緊緊握着秦至臻的手,不願意松開。

她瘦弱的肩背在秦至臻問話時顫抖得更厲害了些,眉頭越攏越緊,臉色越發蒼白。

直到話音落,她繃緊了肩線,僵直了脊背,在極力克制忍耐着自己的情緒。在鏡頭外的路不平等人看來,她在壓制着本能的恐懼。

秦至臻瞥了一眼葉竹漪一點點染上緋色的耳朵,心神微動。

溫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貼着耳邊拂過,一句臺詞,不過短短兩秒鐘,葉竹漪卻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個世紀,她閉上眼強壓下奔騰翻湧的心緒。

“尹先生是第一次來金麗?我在這兒做舞女也有一年多了。舞女自然都聽大班的,大班們呢聽老板的,再往上的人,我們這等人哪有機會見到?”葉竹漪悠悠睜開眼,眸裏已然斂去了驚慌恐懼和不安,眼波流轉,慵懶嬌媚,攥緊的手一根一根松開,她放棄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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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明了一副想掐死我你随意的架勢。

她這話嘲諷意味十足,秦至臻松了松力道卻沒松開手,眯着眼審視她。

與第一次對視不同,這一次是直面的、近距離的,兩人靠的很近,這會兒要是誰在後面推一把,都能吻到一起去,在外人看來是暧昧橫生,實則是劍拔弩張、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緊張氛圍。

一個目光深邃自己藏得深又容易看透別人,一個坦坦蕩蕩好似什麽都不在意,死了也無所謂。

兩相僵持着,葉竹漪唇角提了提,很輕很輕的笑了一聲,“說來也是好笑,大班讓我勾引你。”她擡手觸碰到秦至臻的耳垂揉撚了下,“沒承想您竟然是個nv——”

秦至臻眼神陡然淩厲,扼緊葉竹漪的喉嚨将她整個人推開,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間擠出,“你、找、死。”

沒想真掐死她,但也是真用了力,被掐得生疼,頸部以上驟然發麻,葉竹漪皺了下眉頭,旋即扒住秦至臻的手,指甲都扣進她手背的肉裏,面上的笑容更甚,梨渦深深,“我想活,想好好的活着,所以,尹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她斷斷續續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沉默僵持再度蔓延了一會兒,秦至臻松開了鉗制着葉竹漪的雙手,葉竹漪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喘着粗氣,似是驚魂未定。

先前都坦白開了,這會兒提交易算是表明了立場。秦至臻背靠着沙發,翹起了腿,腳踝搭在膝蓋處,她垂着眼,看不出情緒,慢條斯理地理着袖口,“怎麽個交易法?”

葉竹漪心砰砰跳,臺詞很多,短時間全記下來其實不容易,但這一句她印象最為深刻,“尹先生反應這麽大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我可以幫您,只要……”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握住左手的臂膀,半環抱地姿勢,左手上依然捏着煙的手指顫了顫,長長的煙灰被抖落在地上。

她開了口,聲音輕的沒了尾音,“您娶我,我可以為您打掩護。”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多數舞女都是為貧苦生活的皮鞭所驅使,不得已做了這行。除了自甘堕落的,沒有一個是不厭恨成日供人摟抱的生活的,都希望早日脫離火坑,最好的歸宿當然就是嫁個好人家,但好人家哪會來這種地方。

如今遇到一個女扮男裝的,也許還有別的身份,也許嫁過去會将自己置身于危險中,但舞廳也不見得安全,至少少了個失.身的風險。

秦至臻手上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手指摩挲着袖口,眉梢上挑,她目光很沉,但沒先前那麽陰鸷,是在思考。

葉竹漪趁熱打鐵道,“我只是想離開這裏,給自己尋個體面的歸宿,你做什麽我都不會管不會問,有錢花就行。”

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就是沖着錢和身份去的,秦至臻對她的疑慮并沒有因為兩句話就打消,她淡淡地看向葉竹漪脖頸上被掐出來的紅印。

那眼神沒有任何情感,葉竹漪只覺得無形中像有一條冰冷的蛇纏上脖子,一點點纏繞着,讓人心裏發寒,皮膚上猛然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強撐着将身體挺得筆直,手死死握緊了手臂。

秦至臻收回了視線,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和衣擺,淡淡道,“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會來。你提的這件事——”她側過頭沖葉竹漪笑了一下,放蕩不羁裏透着威脅,“看你表現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戲到這裏其實就結束了,場上的監制和副導都扭頭看向路不平,等着她喊“卡”,可路不平一動不動,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看着監視器。副導剛準備開口,周雯拽了他一下,“沒演完呢。”

鏡頭裏葉竹漪呆愣地坐了一會兒,像是剛剛反應過來這一場博弈結束了,她手頹然地放下,一直緊繃的肩塌下,一瞬間像是卸了個重擔,人脫力了。

夾着煙的手蜷了蜷,葉竹漪哆嗦着擡起手,手指顫動得厲害,她用另一只手按着固定住,就着燃燒着的煙,猛吸了一口。

吐出的煙霧缭繞着将她的臉半遮半掩住,模糊中只覺得她面部表情似哭又似笑。

到這,路不平才出聲喊了“卡”。

葉竹漪松了一口氣,這是她演過最累的一場戲了,她低頭看着手裏的煙,舌尖舔了舔牙。

這是臻臻剛剛抽過的……

“煙可以滅了。”退至一旁的秦至臻走過來出聲提醒道。

葉竹漪回過神,站起身應道,“啊,好。”

應得很爽快,卻沒下一步動作,她垂首盯着煙看,抿了抿唇,很糾結,想再來一口。

這樣的神情落在秦至臻眼裏,就引起了誤會,還以為她有煙瘾。秦至臻掃了一眼那煙,都快燃盡了,是她之前抽過的那根。

煙瘾大的都懶得再點一根了?

她想說要不你再吸一下,不過沒來得及說出口,葉竹漪又很果斷地彎腰将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裏。

“……”戒煙還挺有毅力。

大夏天的穿兩件演戲,情緒還得繃着,即便室內開了空調還是覺得熱,秦至臻将外套脫下搭在臂彎上,又扯了扯襯衫衣襟,目光落在葉竹漪的脖頸上。

葉竹漪皮膚很白,五道指印紅痕布在上面有點觸目驚心。

牆角放了一箱礦泉水,秦至臻走過去從中拿了一瓶,“你脖子和喉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抱歉,為了效果後面用了的點力。”

葉竹漪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挺舒服的。”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卡殼了一瞬,她清了清嗓子解釋,“額……我是說沒有不舒服。”

演戲時的妖嬈妩媚、巧捷萬端的模樣消失殆盡,葉竹漪撫額低低地嘆了一聲。

秦至臻一轉身就看她一臉懊惱,想着剛剛那語無倫次的回答,忍不住勾了勾唇,将手中的水遞給她,“喝點水,潤潤喉。”

“謝謝秦老師。”葉竹漪接過水,挪了挪手按在秦至臻碰觸過的地方,瓶身上似乎還殘留着秦至臻的溫度。

她視線定格在秦至臻手上被她掐出的指甲印上,張口道歉,“對不起,那個……”她指了指指甲印的位置。

秦至臻順着她的目光垂眸看了看,提前開口道,“正常反應,不必放心上。”她卷起袖子,手臂上也有抓痕,“別人也這樣。”

顯然這個安慰對于葉竹漪來說不算安慰,她看着那幾道印子又心疼又心裏發堵,移開視線,餘光看見路不平走了過來。

路不平對葉竹漪說道:“我們要讨論一下試鏡結果,差不多需要半個多小時。和上一輪一樣,想等結果的話可以留下來等,有事的話也可以先回去,無論過不過,晚上我們都會電話通知的。”

葉竹漪點了點頭,和一衆人颔首道謝以後離開了試鏡室。她先去了趟停車場通知柯舒還要再等半小時,而後從小喬那裏拿了手機和準備好的專輯,聯系了連蓉,将專輯交給連蓉後才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只有靳玥一人,隋萱和穆望濘應該都有事,或者不願意在這裏等,試鏡完就走了。

沉默了沒一會兒,靳玥忍不住開口道,“別在這兒幹等了,你的結果早就定了,投資方是不會用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演員的。”

葉竹漪正把玩着手機,聞言覷了她一眼,“古藤集團的馬總,他夫人剛生了雙胞胎你知道麽?”

靳玥面色一僵,“她生雙胞胎關我什麽事?”

“那我在這兒等關前輩什麽事?”葉竹漪撩開頭發,笑得溫和,語氣涼薄,“靳玥,別再惹我。你沒聽過一句話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靳玥爬上現在的位置背後經歷的事太多了,古藤集團的馬總曾和她有過一段,她不清楚葉竹漪到底知道多少,又不想被唬住,強自鎮定地嗤笑一聲,“你能有什麽能耐,吓唬誰呢?”

“你可以試試。”葉竹漪彎了彎眉眼,梨渦漾在臉上。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靳玥安靜了,之後副導過來先叫走了靳玥。

休息室只剩她一人,葉竹漪控制不住地心慌起來,靳玥說的也沒錯,她現在什麽都沒有……沒有流量、沒有拿的出手的代表作、沒有資本運作。

也許她能比過靳玥和隋萱,但還有個穆望濘,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的條件都很優秀,以她現在的能力去和穆望濘争高下,有點懸。

穆望濘為什麽會過來争這個角色……

正兀自想着,副導走了過來,“你結果出來了,走吧。”

葉竹漪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又回到了試鏡室內。

屋裏作為道具桌子、沙發和機位都被撤走了,人也走了一大半,只剩制片人、路不平和周雯。沒見到秦至臻,葉竹漪有點失望也有點慶幸,如果沒過……至少看不見她不會太難受吧。

但是很快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當她看見路不平三人都板着一張臉,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葉竹漪的心咯噔一下,直覺不好。

有一瞬間她似乎又感受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瀕臨死亡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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