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臨近換季期, 沙漠野外的夜晚寒涼風大,在平地上呼嘯而過時仿佛能帶走人的體溫。

顧家自打有了駱駝以後,一度喂養伺弄得極好,半月的時間裏總共收集到半簍子駱駝糞幹, 因而晚上燒糞取暖起來就不會太過于苛儉節省。

顧漠選了個背風的丘腳, 同顧山并排搭設起布帳, 還在帳前挖出一個淺坑當作火塘。

陶水怕冷,幾塊糞幹燒起來的火堆一點燃,她立刻就坐到了火坑旁伸手烤火, 只覺熱意洋洋灑灑撲面而來, 方才舒适地喟嘆出聲。

人多顯得嘈雜紛亂, 顧家特意挑了離沙民群遠些的偏僻地方駐紮落腳。

但火一生起來, 那些沒有充足駱駝糞儲備的族民就忍不住也拖家帶口地在周圍安置下來,希望能蹭得一些暖意。

沒多久,以顧家為中心的一個由數間外來布帳組成的小住圈就形成了。

那些小帳子蜘蛛結網般牢牢将顧家兩頂矮棚圍在中央, 盡管看起來密集擁擠,但也擋住了不少寒風, 讓人回暖不少。

陶水身上穿着的沙衣還是顧漠幫她做的夏季款, 在這估摸只有十來攝氏度的寒夜委實不夠保暖。

許是看她團坐在火塘邊像是收攏羽翅的稚嫩鹌鹑,顧漠心底不舍極了, 忙從野駱駝背上卸下的衣筐籃裏翻找出自己的一件寬大冬袍, 轉身披蓋在陶水薄軟的背脊上。

有了厚實的衣物禦寒, 陶水頓時好受許多。

顧漠屈膝坐到她身側, 聲音低沉抱歉:“家裏沒有什麽布料了,你先穿我的将就一下, 等過些天找到地方常駐下來, 我再給你準備幾套過冬穿的……”

今年沙漠世界的夏季過去得格外快, 這才年中剛過,風季眼看着就要來了,氣溫也回落得厲害。

陶水在沙地上生活了這麽多天,也曉得荒漠晝夜溫差大的現狀,平日裏總是晚上很冷白天很熱。

她裹緊顧漠的外襖,輕輕點了點頭:“好,不過慢慢來就行,你不要太累着自己,我也還不急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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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漠為陶水體貼自然的甜言蜜語感到心口一熱,若不是目前條件不允許,他真恨不得馬上打起雞血去幫她換來皮毛做衣做毯。

陶水無法得知男人的心理活動,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索性将自己的小包袱往對方膝上一放。

整個人往側邊趴下,舒舒服服地躺去了男人腿上繼續烤火。

她愛幹淨,就算是在遷徙路上也會抽時間打理自己。

因此陶水渾身并沒有什麽難聞的味道,反而有靈乳日夜維護保養着她的身體,身上時刻散發出一股馥郁好聞的天然甜香。

她的蓬松長發也既馨香又柔軟,始終被絲巾好好蒙紮着,一天下來不曾變得淩亂。

此刻,尾端順滑地落到顧漠的腿/間,在黃色火光中閃耀出黑亮的光澤感。

顧漠滿心柔軟,分外親昵地幫她理了理頭發,避免發梢落在沙地上沾染塵土,又将那件長襖上下幫她掖平,多餘的部分翻折進她身下,免得哪裏透了風露了寒。

四下裏難免人多眼雜,但他行事卻旁若無人。

在做完一系列事以後,顧漠還像哄小孩睡覺般輕拍着陶水的腰肢,給她揉肩捏背抓癢按腿。

住進顧家以後,陶水早已習慣了被對方精細照顧,當即眯上眼睛打起盹來,預備醞釀好睡意,等下直接進棚裏睡覺。

顧山坐在火塘另一側邊上,順帶看守着野駱駝和行李堆,而顧井則待在她與陶水的矮棚裏,不知忙着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她披着同樣從籮筐裏翻揀出的厚衣裳,端了一殼碗水慢騰騰地走過來,讓顧漠給她煮水喝。

小姑娘來月事了,肚子不舒服得緊,蜜色的臉龐白了一片。

這種女兒家的事情,身為哥哥的顧漠也不好替她分擔,只能給她熱好水遞過去,囑咐她早些睡多休息。

顧井無精打采,聞言随意點了點頭,低頭将殼碗裏的水慢慢喝完。

陶水走了一天,不知不覺累得在顧漠的腿上睡着了,她蓋着的厚實男士冬襖被火烘烤得溫燙,引得小腹隐隐發痛的顧井忍不住往她身上蹭去。

顧漠攔都來不及,又顧忌着妹妹身體不适,只好眼看着顧井緊緊熊抱住渾身暖和的陶水,兩個女孩團團擠睡在一處。

“好香啊……”顧井嗅到陶水身上若有似無的熟悉香氣,忍不住湊近了後者白嫩纖細的脖頸細聞。

這般癡女行徑,直把顧漠看得額角青筋直跳,剛毅的眉眼徑直皺起。

許是聞到了靈乳揮發散發的幽淡異香,顧井的腹痛莫名好了不少,她滿心餍足,就這樣抱着睡熟的陶水撒不開手。

就算被哥哥低聲呵斥也不管用,場景一時僵持起來。

有不遠處的其他沙民看着顧家明晃晃的火塘,心中生出同樣想烤火的渴望。

他們不好白蹭顧家的好處,便各自帶來了一兩塊駱駝幹糞丢進顧家的糞簍裏,多少意思意思,想憑此烤上那麽一小會兒火。

彼此都是北部的族民,日常也有往來,顧漠不好生硬地拒絕他們,便分了一半火塘出去,只一點,讓人在對面烤火時不能發出聲音。

然而動靜再小,有別人在和沒別人在還是不一樣的。

陶水在睡夢中感受到了什麽,不安地翻了個身。

顧井怕把她吵醒,連忙松開手,安分地坐去旁邊。

還好陶水沒有醒來,她似是怕吵,将腦袋往顧漠的大腿上方移了移,直到小臉貼近男人溫厚堅實的腹部才算滿意,眼皮沉沉繼續陷入夢境。

兩人離得實在是近,顧漠的脊梁與椎骨都随着陶水近在咫尺的清軟呼吸變得越發僵硬起來。

他不敢随意亂動,又難以克制隐忍,只好曲起一條長腿來微微擋着。

好在黑夜彌漫,火塘裏的火苗在夜風中舔動着,仿佛給景物遮上一層朦胧的黃光。

陶水睡得透熟,其他人也沒發現,顧漠垂頭望着她的鷹眸裏顯得既難受又幸福。

但看着那垂眉斂目也掩不住半分璀璨的銳利眸光,顯然他的心中還是甘美更多一些,或許能稱之為甜蜜的負擔。

*

然而沙漠裏的深夜也不總風平浪靜,尤其是風季近在眉睫的時候。

空曠無垠的野外沙地上風向詭變,顧家過夜前明明選的是背風坡,到了半夜突然就轉變為了迎風坡。

躺着人的兩間布帳子被風吹扯得幾乎變成打滿氣的紙球,輕飄飄似要順着風勢往坡上騰空滾去,連栓系在矮棚邊的野駱駝也“吭哧吭哧”低聲哀叫起來,被刮拉得生疼。

卸挂在它身側的箱罐散倒開,還好綁得緊,沒真被吹走。

這一夜的風力可比大地震後北部族民住去外圍那晚還要強勁有力數倍,稍微瘦弱些的沙民站在風中恐怕直接會被吹倒吹跑。

一連片的同面沙丘上,原本井然有序的無數間沙帳頓時被大風刮得東倒西歪。

人聲駱駝聲喧嚣雜亂起來,劃破了深夜的靜谧。

顧漠和顧山最早警醒,他們叫醒陶水和顧井,頂着狂風迅速拆掉兩間矮帳,旋即收攏起堆放在沙地上的物品,飛快裝載在野駱駝的背上,忙中有序安排好了一切。

夾雜着沙礫的大風突如其來,這時并不是去幫周圍其他沙戶的好時候。

一行四人牽着駱駝匆匆忙忙順着風向上坡,直往沙丘另一面躲去避風。

陶水被顧漠牽着手按在駱駝背上往前帶着走,她還穿着男人的長冬襖,懷裏緊緊抱着她的小包袱。

由于沒來得及蒙好絲巾,從背後吹來的風沙直往她臉面細頸上回撲,迷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全靠顧漠大力拽住她才沒走散。

但縱使如此,陶水還是走得踉踉跄跄,等下了坡,到達風小些的地方上後才算松一口氣。

土著沙民們體毛旺盛,他們的眼睫毛很長,同駱駝一樣是雙層的,瞧起來既濃密又能擋風。

陶水就差得遠了,一雙水潤潤的杏眸差點被這麽大的沙風吹瞎,被顧漠擋着四周,用靈泉井水多次洗了洗後才算沒有異物感,但乍看仍殷紅得像極了紅眼兔子。

顧漠拿陶水的絲巾給她細致包好臉,轉頭看向還沒來得及撤離過來的北部族民時,眼眸裏露出了凝重。

不是誰都像顧家這麽動作利索,尤其是那些沒有駱駝可以省力的沙戶們,他們緊急轉移時要慢上許多,一些來不及收拾的東西就這麽被風吹滾了一路。

見自家人已經安全,顧漠讓顧山照料好陶水和顧井,自己則冒着風沙繼續上去幫族民們的忙。

在他走後,顧井第一個撐不住地原地坐了下來,她還來着好日子,實在受不了跑來跑去。

陶水也被風刮得站不太穩,眯着紅痛的雙眼,同樣跟着蹲在地上。

她一動,溫順聽話的野駱駝便也湊着趴到她腳邊,新長出的駱駝毛絨茸一大片,看着就十分柔軟舒适。

陶水受不住風吹,将蒙着絲巾的小臉埋進了駱駝的頸毛裏,顧井也有樣學樣一道貼了上去,真是暖和。

聽從哥哥囑托的顧山無聲看了看她們。

駱駝身上背着東西,留出的空區沒有多少,他只好靠在野駱駝的尾側,邊等顧漠回來,邊守着兩人。

這場防不勝防的巨風持續了許久,待到天邊亮起朝光,風力才慢慢減小起來,但始終沒有停止。

新的一天,北部聚集地的群體遷徙往後延期了小半日,留給丢失家當物件的沙民盤點找尋自家東西的時間。

風沙不止,有經驗的沙民知道,這是荒漠裏的風季到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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