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十小時的飛行,龐巴迪抵達華盛頓州。

一輛長軸賓利駛停在高級私立醫院門口,身着圓領黑襯衣,黑色休閑長褲的顧西洲從車內跨出。

日光下,頸脖右側那幾道抓痕尤為明顯。

還是那間病房,顧屹為捧着書坐在病房套間裏的沙發上,聽見開門動靜頭也沒擡地說,“來得這麽快。”

顧西洲臉色如霜,跷着長腿在他對面坐下。

一旁的楚珂起身,對顧屹為說:“顧先生你們聊,我在門外等您。”

顧屹為:“嗯。”

然而楚珂迎面撞上一群黑衣保镖,“你們幹什麽?!”

質問和反抗聲力透房門,顧屹為倏地望向顧西洲,“你在做什麽?“

“應該是我問你。”掏出斷成兩截的手機,顧西洲啪地往桌上一撂,“你顧屹為要做什麽。”

手機橫截面裸.露着參差不齊的金屬芯片,顧屹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連小南的隐私都不放過?”

“他就不能主動告訴我?”顧西洲不算說謊。

“外面那群保镖什麽意思?”深吸口氣,顧屹為指着門外,“控制我和楚珂?”

“在事情結束之前,你不需要對外界發出任何信號。”顧西洲不急不徐地說,“從今天起這間病房你也不用出去。”

“西洲。”顧屹為哂笑一聲,“是不是太恣意妄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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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洲質問:“到底是誰恣意妄為?”

“一封定時郵件有什麽問題?這段時間你幹了什麽?”

“股份繼承手續早已辦妥,為什麽你還不動手,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時間?”顧屹為問出心中思考了很久的問題,“難道你要調動顧明喆的職位,只能等到股東大會嗎?”

顧政希早在幾月前調任到沒有實權的酒店板塊,GK集團現下唯一有實權的就是顧明喆。

“進程太慢所以你等不及了,所以你要确認顧南有沒有忘了你。”顧西洲冷冰冰地問,“你就不能安安靜靜當個死人麽?”

“對。”顧屹為肯定道,“你連他的手機都能控制,你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冷笑一聲,顧西洲狀似不經意側過臉看窗外,故意讓脖頸紅痕暴露在顧屹為面前,輕描淡寫地說,“我認為你在自讨沒趣。”

三十公分的距離,僅一眼,顧屹為宛若被施了定身術。

幽深烏黑的瞳孔直挺挺地落在抓痕上,半晌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質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挑弄着漫不經心的調調,顧西洲譏笑道,“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話音落,顧屹為緩緩起身,步履沉重地來到顧西洲面前。

一模一樣的五官一模一樣的臉,傳達出來的表情迥然不同。

驀地,顧屹為狠住攥住顧西洲衣領,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對他了什麽?”

撐着扶手站起,顧西洲拂開他的手,涼涼地笑了下。

什麽都不說,但潛在之意呼之欲出。

足足一分多鐘,顧屹為臉色煞白地捂住胸膛倒退數步,失魂落魄地跌落回沙發。

“要幫你叫醫生嗎?”顧西洲雲淡風輕地問。

垂着頭,顧屹為并未回答。

“這個滋味是不是不好受?”顧西洲說,“顧屹為,這麽多年你忘了,他從小就是我的。”

“小南是獨立的人,他不是誰的。”心髒置換手術才過去兩個月,顧屹為其實不能有大的情緒起伏,強行忍下心髒酸楚,“他不可能自願,是你用了手段。”

“你認為你掌控一切,這樣做只會讓他更加厭惡你。”擡起頭,他心平氣和地問,“到時候你該怎麽收場?”

顧西洲不笑了,面無表情。

“西洲,你太心急了,你做錯了。”顧屹為高高在上地批判,“我可以被你囚.禁在這裏,沒關系。”

“只是半年之期不剩多少時間了,顧政希和顧明喆不會再讓你拖延時間,如果你——”

“他快發現了。”顧西洲忽然開口。

顧屹為問:“什麽?”

“我承認,我的确心急。”顧西洲坦然道,“但是他馬上就會想明白當年是怎麽回事。”

“到時候——”以牙還牙回敬這個指代詞,他神色自若地問,“你覺得他會用什麽眼光看待你?”

顧屹為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那時候他才4、5歲,什麽都不記得。”

顧西洲卻不這樣認為,輕聲碾着字眼:“是麽?”

從某種程度來說,顧西洲和顧屹為兩人太過“自信”。

顧西洲認為顧南喜歡顧屹為。

顧屹為也認為顧南喜歡自己。

三人共同成長的漫長的歲月裏,他們自認為非常了解顧南。

但其實并不知道人心,早已脫離預期。

“你回去吧,放心,我不會再聯系他。”倦了,顧屹為閉上眼睛,“不過如果你還要繼續拖延時間,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臨走前,顧西洲扔下一句:“好自為之。”

顧屹為仿佛沒聽見。

稍後,無數保镖占據這層早久被清空的高級病房,接下來的136天,就連醫生護士進入都需核驗身份。

楚珂放了回來,沖進房間第一時間檢查顧屹為狀态。

“沒事。”顧屹為疲倦地擺擺手,臉上近乎沒有血色。

“您為什麽默認您弟弟的所作所為?如果事成之後他也不讓我們出去怎麽辦?”楚珂是沉穩的人,這次他忍不住發聲詢問,“囚.禁在醫院我們将會面臨非常被動的局面,到時候該怎麽辦?”

到時候到時候,今天這個詞已經說了太多次。

“無論事成與不成,只要半年至期到了胡律師都會告訴小南真相。”顧屹為留有後手,“西洲再只手遮天,也只會适得其反。”

他靜靜地望着楚珂,“你覺得小南知道後會怎麽想西洲?”

“肯定是讨厭更多。”楚珂沉默一瞬,“您臉色很差。”

顧屹為摸上臉頰,低低道,“楚珂。”

“您有什麽事吩咐?”

“我錯了。”胸口郁結着悶氣,顧屹為捂住心髒位置,“我錯了,搞成今天這樣。”

楚珂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沒有接話。

“我從小就羨慕西洲,羨慕他健康的身體,可以跑可以跳。”

“羨慕他能正常上下學,能去參加夏令營、帆船比賽。”

“在小南沒到檀山來之前,我只是羨慕他。”

雙眼陷入沉思,顧屹為輕聲道:“那天天氣很好,西洲吃完午飯照例來房間陪我,他從來不多說話,但是我知道他的用意。”

“那天從外公那邊收到消息,心髒供源再次匹配失敗,我以為……我活不下去了……”

“我很抱歉,對他沒由來地惡語相向,他沒有生氣,但是走了。”

“我追出去道歉,發現他去了楠木林,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南。”

“我躲在樹後看他們一起玩了很久。”

“後來西洲就不來房間了,他每天都去楠木林。”

說到這裏,顧屹為的雙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

“從這時我開始嫉妒......如果當時我光明正大認識小南……不會發生那些事,我跟西洲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地步。”

楚珂隐約猜到整件事情的始末,低聲問,“所以您充當了顧西洲先生?”

“是。”顧屹為點頭。

“顧西洲先生沒有拆穿?”

“呵,就連你都這樣問。”顧屹為自嘲一笑,“他從來沒有拆穿我。”

“這件事是我不對,可後來那麽多年都是我陪着小南。”他捂住眼睛,長長嘆氣,“現在他已經不是我的了。”

事件完全銜接不上,楚珂不敢深猜。

良久後,顧屹為垂下手指,下定決心地說,“放消息吧,我不想再等了。”

楚珂恭敬颌首:“好。”

美國豔陽天,申市卻是一片陰沉。

顧西洲走後,保镖送來了新手機,也送來新一輪更加嚴密的監守。

整個周末,顧南去哪裏他們都跟着,甚至還幫上了忙。

比如顧南在後花園松土,幾個保镖自告奮勇拿起鏟子,結果卻鏟壞了數朵紫菀。

顧南沉着臉,哥哥都不叫地直呼大名:“顧西洲是讓你們來搗亂的嗎?”

保镖悻悻退到一邊。

兩天一晃而過,時間來到周一。

——臨時股東大會召開的日子。

早上八點,衆多架着長槍短炮的記者迫不及待蹲守在GK總部外的大樓處。

因為這兩天風言風語在申市悄然盛行。

盛傳臨時股東大會關于縮減商業地産板塊的提案,是顧西洲要将顧明喆逐出GK的第一步。

本來之前風向完全落在在海南South項目,不知怎地,陡然轉變成叔侄權力争奪戰,關鍵是這場争奪戰還帶着,當年顧西洲篡改其爺爺顧越澤遺囑的背景色。

以搏人眼球而為生的記者們怎會放過這個絕佳新聞?

8:20分,Gk總部外面大街堵得水洩不通,今天這條街被豪車占滿了,歐陸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輛。

車載音頻放着早間財經新聞,主持人在裏面侃侃而談這場萬衆矚目的股東大會,預測大會結果,分析未來十年GK商業走向。

涉及衆多經濟名詞顧南聽不太懂,只是聽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顧西洲輕描淡寫的一個決定對外界産生的影響有多麽廣泛。

大會即将召開,他望向靜默矗立在天空之下的大樓,期盼顧西洲栽個跟頭,那就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管控自己。

罪惡感油然而生,最後變成希望顧西洲吃點苦頭。

不算太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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