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南琅笑了一聲, 本想再逗她幾句,餘光瞥見她手臂上的紅疹,瞬間沒了心思。南琅把裝模作樣穿上的那只鞋脫掉, 重新往廚房走:“喝點粥吧, 醫生說你要飯後才能喝藥。”

姜初瑾坐回沙發上, 下意識地說:“飯前也可以,不用太講究的。”

說完這話, 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抿緊嘴唇。

然而南琅這次卻沒走, 她歪了歪頭, 思考着問:“飯前也能喝嗎?”

姜初瑾默了兩秒, 點頭。

南琅在廚房裏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轉過身還疑惑着問:“怎麽不說話?”

姜初瑾說:“能。”

“那你先喝藥吧,早點把紅疹退下去。”南琅說。

姜初瑾嗯了一聲,取出幾顆藥片放在手心裏,和熱水一塊喝下去。結果她剛喝完, 南琅又急匆匆的從廚房裏出來, 看了眼拆開的包裝袋和空了的水杯,問:“你已經喝了?”

姜初瑾不明緣由,嗯了一聲。

南琅垂頭喪氣地問:“你怎麽喝這麽快?”

“不是你讓我喝的嗎?”姜初瑾說。

這話說的也沒錯。

南琅嘴唇動了動, 說不出反駁的話,但還是明顯不高興。她轉頭回了廚房,就連煮粥的背影都透着幾分“沒達到目的”的失落感。

姜初瑾坐在沙發上, 能明顯感知到她的情緒,但找不到緣由。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她來到廚房裏,對南琅說:“要不要幫你?”

南琅瞅她:“你不是醉酒了麽?”

“喝了藥感覺好點了, ”姜初瑾低眸瞥了眼沸騰的鍋,說:“我幫你吧。”

南琅盯着她看,本想就這麽撒丫子不幹了,畢竟照顧病患也是很累人的活兒,但還是沒經住良心的譴責,朝她擺擺手說:“算了,你還是先出去吧,別礙事。”

南琅對熟人一般說話都是這個态度,像周葉這種人也都習慣了,大概率還會回嗆她一句。但姜初瑾不一樣,她不善與人相處,心思是直來直往的一根筋,但也有細膩敏感的時候,就譬如現在。

她不會回嗆,只會分辨着南琅的态度和語氣,然後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多此一舉,礙到南琅做飯了。

南琅瞅她:“怎麽還不走,我一會兒要炒菜,油煙味重。”

姜初瑾眨了下眼睫,說:“好。”

她轉身要走,沒忍住回頭問:“你不開心了?”

“哪有。”南琅覺得她莫名其妙。

姜初瑾糾結了良久,最後破罐子破摔的問:“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幫你?”

南琅動作猛地一頓。她擰眉看着女人,過了半晌眉頭又舒展開,唇角稍彎說:“我不是要照顧小朋友麽。”

姜初瑾眼睛輕眨了下。

“你幫我,”南琅慢條斯理把話說完:“那還怎麽算照顧?”

南琅能做的飯有限,但照顧一個沒有食欲的病人也算綽綽有餘。。吃完飯後她把碗筷盡數丢在洗碗機裏,還回頭叮囑道:“它洗的不幹淨,你病好了之後把它們再洗一遍。”

姜初瑾想起她說的“照顧”,笑着點點頭。

“姜醫生笑起來不是挺好看的麽,”南琅洗了遍手,也不拿毛巾擦幹,就這麽濕答答的回到沙發上捏姜初瑾的臉。

南琅膝蓋抵住沙發邊緣,一只手撐在沙發頂,另一只手去捏女人白瓷的臉。這個姿勢格外霸道,姜初瑾猝不及防,被迫擡頭和她對視。

南琅勾唇,做壞的把手上的水珠粘着她的臉上:“嗯,這不挺好看的麽,以後多笑笑,姜醫生。”

姜初瑾卻沒說話,南琅感受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眉眼,一路下滑在唇瓣處停了幾秒,而後擡眼與自己對視。

南琅不動了。

兩人距離靠的格外近,身體前傾幾公分便能貼到。姜初瑾眸光微動,兩人對視眼神逐漸滾燙,空氣裏仿佛藏着一點就燃的暧昧。

然而誰也沒有動,南琅是個耐心的獵手,等着獵物主動上鈎,姜初瑾不一樣,她的理智在想吻她的沖動裏燒的分崩離析,她清晰明白自己的渴望,只是不敢動。

于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所有暧昧和旖旎在兩人幾近靜止的畫面中偃旗息鼓,那個燙人的火星還沒有找到燃燒的媒介,便随風熄滅了。

南琅眉眼間閃過微不可察的失望,她轉身從茶幾抽紙上抽出張紙巾,而後慢條斯理把姜初瑾臉上的水珠擦幹,期間南琅擡眸看了她一眼,還是那個姿勢,卻也找不到剛才的氛圍了。

南琅興味闌珊,擦幹後身體離開,說:“那我走了。”

姜初瑾輕抿了下唇,嗯了聲。

“姜醫生早點睡,明天也別上班了,記得請假。”

“好。”姜初瑾說。

随着門關上的聲音,室內重新歸于寂靜。南琅這次狀态很正常,可姜初瑾仍感到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在無人的靜寂裏垂着頭想:剛剛是不是有一瞬間,南琅也期待着自己過去吻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是不是勇敢一點,可以無所顧忌一點。

姜初瑾還沒為這個念頭高興一秒,莫名其妙想起了今晚南琅和其他人喝交杯酒的事情,她記得南琅與那個女人離得也很近,臉上笑吟吟的,遠看很像一對璧女。

姜初瑾覺得自己像個矛盾的兩面派,她一邊開心南琅的照顧一邊又控制不住的想:她是不是對所有漂亮女人都是這樣,自己只是她芸芸酒友中的一個,并不特殊。

也是她喝完交杯酒轉身就可以說再見的那種。

而自己只是碰巧和她多了一種鄰居關系,所以她會在自己身上花的時間更長一些,興趣更多一些。

但究其本質,她們沒有不同,只不過是抛棄的時間長短罷了。

姜初瑾明明已經不暈了,而現在酒勁似乎又一次上了頭,那些紅疹還沒完全消去,卻不再癢了,更多的是疼。

-

南琅回到家,時間已經指向十一點了。她洗了個澡,披着浴袍出來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她看着天空上眨眼的星星,忽的覺得自己今晚仿佛換了個人。

她不喜歡照顧人,也不喜歡無緣無故給人做飯。

南琅在這片夜深人靜裏給自己的迷惑行為找了個正當理由:美色誤人。

“對,就是美色誤人。”像是努力說服自己,南琅對着星空喃喃低語:“她長那麽好看,過敏那麽可憐,是個人都會忍不住吧。”

“這能說明什麽,這只能說明我善良。”

“我樂于助人。”

“我有愛心。”

“對,就是這樣。”

南琅眼眸微挑,懶洋洋地理了下浴袍,恢複了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她從躺椅上起身,從客廳抽屜裏習慣性的想要拿出煙盒,卻忽的頓了下。

半晌,她把煙盒放下,拿出裏面的一根棒棒糖。

“做人要言而有信。”

南琅繼續說服自己,殊不知她嘴裏的美好品德,和她本人都搭不上邊,能不做到這些品德的反義詞就已經很成功了。

-

南琅來酒吧上班,還沒在吧臺坐幾秒,周葉鬼魂似的游到她身邊,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喝酒啊。”

南琅擡眼。

“你看樓上,最靠右的那個包廂,來了好幾個美女。”周葉打了個響指,挑着眉說:“萬裏挑一的那種,千年難得一遇呢,去不去看看?”

南琅收回眼,漫不經心的說:“萬裏挑一,怎麽全到你酒吧裏了?”

“酒吧風水好,就愛招美女過來。”

南琅嗤了一聲。

“說實話,我當時辦酒吧,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省的自己出去找了。”周葉說。

南琅閑散的說:“你就是懶。”

“對,沒你勤奮。”周葉又問了一遍:“那這位勤奮的公主,你去不去?”

以往最為熱衷此事的南琅此刻倒沒什麽興趣,她拿出手機搖了搖,說:“今晚就想唱歌,不想幹別的。”

說完,她手機抵住又要湊過來的周葉,擰着眉說:“別煩我。”

把周葉轟走之後,南琅彎起唇,在手機上問姜初瑾要不要來一趟酒吧,為了讓這尊大神過來,她還臉皮極厚的吹噓自己唱歌好聽,吉他彈的也是出神入化。

吹了大概有兩分鐘,大神回:好。

南琅發了個麽麽噠的表情包。

姜初瑾來到很快,南琅背着吉他唱了一首歌,下臺後就看見她坐在卡座沙發上了。南琅動作微頓,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跟她吹牛的時候,這人已經在路上了。

不然沒辦法來這麽快。

她習慣性的坐在角落,南琅坐在她對面,跟旁邊服務員要了兩杯檸檬水。

“我剛剛唱歌好聽嗎?”南琅百無聊賴的找話題。

姜初瑾眼睫輕眨,似是在回味剛才的歌,半晌後說:“挺好聽的。”

“唱的我好累啊。”南琅随口抱怨。

姜初瑾抿了下唇,從大衣口袋裏拿出兩盒潤喉片,取出一個放在手心裏給她:“你含一下這個,對嗓子好。”

南琅微愣,笑着說:“姜醫生随身随地帶這個啊。”

“給你帶的。”姜初瑾說。

南琅心想,姜醫生不再是以前的姜醫生了。

是個可以說情話撩人的姜醫生。

南琅沒接,朝她傾了傾身子,張開嘴巴。

“啊——”

姜初瑾頓了頓,耳尖在她突如其來的靠近中微微紅了。事實上姜醫生不僅本人彎成了回形針,心思也不再一根筋。她把手裏的潤喉片放在南琅嘴巴裏,然後迅速撤開了手。

“你吉他彈的也很好聽。”她轉移話題說。

南琅被投喂後心滿意足的靠了回去,還想說些話逗逗她,不經意間一擡眼,對上了樓上包廂裏倚着欄杆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淺棕色長發,眉眼間帶着幾分英氣與鋒利,那雙狹長眸子看過來的時候,無端端能讓人遍體生寒。

南琅面無表情和她對視了幾秒,挪開視線。

這是第幾任?

忘了。

她轉過眼的同時,發現姜初瑾也在朝那人看。南琅頓了下,莫名想回避這個話題但還是淡淡解釋說:“前女友。”

姜初瑾看她,黑眸平靜。

“她過來可能是找我要債的,”南琅笑了聲:“姜醫生你可得保護好我啊。”

姜初瑾說:“會的。”

她什麽也沒問,也沒管是錢債還是情債,只說了兩個字“會的”。

談話間,樓上的女人下來,直接走到兩人面前。她的個子很高,穿上高跟鞋超過了一米八。她低眼看着兩人,而後含笑喊了一聲:“南琅。”

南琅擡眼。

三個人各懷心事,酒吧氣氛生硬而逼仄。片刻後,女人颔首,對姜初瑾說:“我和南琅有些事說,先失陪了。”

姜初瑾盯着兩人離開的背影。

她垂在身側的五指蜷了蜷,眉毛很輕的蹩了下。她有一瞬間想跟過去,但現實告訴她不允許。她是南琅一部分的過去,她和南琅有段親昵依偎的歲月,所以她可以寥寥兩語就可以把南琅帶走,而自己不行。

姜初瑾有些嫉妒。

服務員送來了檸檬水,姜初瑾道了聲謝,輕抿了一口。她盯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晃了下神。

片刻後,她放下檸檬水,去了洗手間。

姜初瑾沒想故意偷聽,然而她到了洗手間後,發現兩人正在隔壁房間。酒吧隔音效果不好,兩人的争吵蓋過了水流聲。

準确來說是女人單方面的發洩,她沒了剛才說“失陪”的體面,尖聲的控訴着,光聽聲音就可以感受到她的狼狽和絕望。酒吧裏這種事情很多,其他人根本對別人的愛恨情仇沒興趣,聽了一耳朵就走了,只有姜初瑾任由水流緩緩而下。

南琅從始至終不置一詞。

她只說了一句話。

那也是,姜初瑾在她們的争吵中,唯一記得很清晰的話,像是烙印在了腦海似的。

她說:“就是玩玩而已,真當能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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