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輕輕一劍

第39章 輕輕一劍

明明知道這個道理，謝言卻還是不加任何遲疑地站在了顧寒那邊。

黑發少年的腳步頓住，站在顧寒身邊的時候，全場鴉雀無聲。

籠罩在顧寒身上的目光簡直可以化身道道寒刃，如果先前是對顧寒竟能先他們一步的訝然，是對顧寒這麽一個修為低微的小世界之人卻能拿到秘鑰的不滿，那麽現在便帶了仿佛可以刺骨的不甘和嫉妒了。

他們打量審視着顧寒，實在不明白顧寒究竟憑借的是什麽。

從一開始，謝言就一直跟着顧寒身邊，現在，謝言更是不惜為了顧寒要如此果斷地與他們為敵。

顧寒身上到底有哪一點值得黑發少年做到這種地步！

顧寒明顯也沒有想到謝言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站在他這邊，他向來沉穩的清秀面容上湧現幾分呆怔，心如鼓擂般一下下地躍動。

深呼吸一口氣，顧寒終于有些緊張了。

他沒有理會衆人冰冷銳利的目光，微微上前一步，作勢要站在謝言身前。

光是這些還不夠，剛剛一直準備一個人硬抗的他，有些倉促地在傳承塔內呼喚，希望得到回應後能請求塔中的存在一會兒能幫他護住謝言。

只是，顧寒沒有得到呼應。

這讓他罕見地十分慌亂，就在顧寒嘴唇緊抿，身體越發緊繃的時候，他愣住了。

輕柔的發絲在臉頰處帶來鮮明觸感，顧寒發現身側的少年轉身看了他一眼。

伴随着少年格外纖長卷翹的眼睫微斂，顧寒看到了那墨色眼底的一抹複雜。

也是下一秒，顧寒便眼睜睜地看着他的佩劍驀地出現在了謝言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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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白的手指搭在烏黑劍柄時帶來的視覺沖擊感極強，強烈的顏色反差襯得謝言手指線條更加纖長指骨更為漂亮，有一種莫名的迤逦美感，讓看到之人驀地心底湧現悸動。

幾乎所有人的心跳都在這一剎漏了一拍。

顧寒瞳孔縮聚了瞬，不僅因為他挨得極近所以被這奇特的美感沖擊得更強，也因為——

這個起手的動作很熟悉！

他曾在傳承塔中見過無數次！

一個猜想出現在腦海，顧寒的心跳不斷地加快，他大腦少有地有些空白，都忘了自己所處什麽處境。

顧寒略顯失神地看着謝言，在場的其他人也臉色微變地看着後者。

謝言此舉幾乎讓事情到達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原本因被劍意壓制而在顧寒腰側發顫的劍，落在謝言手中，抖得更加厲害，那輕微的破空聲加劇着空氣中的劍拔弩張氛圍，每一次震顫都讓衆人的心弦更加緊繃。

藍錦面色微微發白，惴惴不安地看着身側的人，擔心謝言這樣會激怒大世界的其他人。

雖然他莫名感覺謝言再怎麽樣，他們都不會傷害謝言，會在争執比鬥中刻意避着謝言，但怕就怕在萬一。

而且——

刀劍無眼！

藍錦臉色愈發慘白地看着謝言手中抖得格外厲害的那柄劍。

現在這劍震動的程度已經有些觸目驚心了，甚至已經到了快要跳脫出謝言手心的界限。

謝言的修為放在這裏實在是太低了，這劍相較在顧寒那裏時顫得這般厲害，估計就是因為謝言的修為甚至遠遠低于顧寒，劍身也因此更加承受不住劍意。

雖然可能大家都無意傷害謝言，但巨大的修為差距很有可能造成無心之失，不小心就波及到謝言了。

藍錦這樣着急想着的時候，發現最先要走至謝言那邊的徐意沉竟然頓住了腳步。

這位樣貌不算特別出衆，但氣質很好的大師兄，正愣愣地看着謝言。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不知名的漣漪在泛濫，表情也微微變幻着，像是從未認識過謝言一樣。

藍錦頓時心裏一急，連忙出聲催促着徐意沉，現在情況已經這麽緊急了，不趕緊去往謝言身邊很有可能出事。

沉浸于某種情緒的藍錦，在開口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在場中有類似異常神情的不止徐意沉一個！

有一小部分人全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呆愕表情！

而只要再細細觀察，就能發現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事實。

這些呆怔愣住的人，全都是他們大世界內都赫赫有名的天驕，名列天驕榜，在所有下界之人中位于上等！

他們的出衆讓他們較其他人先一步地發現了什麽足以讓他們目露震驚的事實！

“大師兄，你幹嘛呢，現在可不是能發呆的時候，我們快過去呀！”藍錦的語速都變快了。

徐意沉是隔了片刻，才在藍錦忍不住擡手戳他時回答的，“不用了。”

他的聲音堪稱低啞。

藍錦愣住了，“什麽不用——”

聲音驀地堵在喉嚨裏，藍錦瞳孔睜大地猛地看向對面的黑發少年，旋即如同失重般心髒重重一跳。

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喉嚨發幹心跳急促地看着謝言。

伴随着場面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快的心跳聲，謝言白皙漂亮的手腕輕輕一動，如玉般的指尖撥動了下劍柄，所有人的心尖都好似被狠狠撥了下。

除了白得晃眼的手腕，和因這個動作而隐約可見的雪白裏的一抹勾人豔色的紅痣，劍身被輕輕帶出劍鞘，冷白的劍鋒被露出一截。

剛剛還顫抖不已的劍被穩穩地拿在了手中。

藍錦忽然意識到，這柄劍剛剛會顫得那樣厲害，并不是在恐懼，并不是被劍意壓得不敢反抗。

它是在——

興奮！

興奮得無比顫栗，激動到不住發抖！

劍有靈，它預感到了它即将從黑發少年手中出的這劍會有多強！

它知道那将是它這個層次本該永遠無法體會到的感覺，它自己都為之興奮到膽顫！

藍錦艱難地吞咽吞咽口水，他茫然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本命劍。

不僅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震愕垂首。

劍顫聲并沒有停止，反而比剛才的還要強烈。

剛剛謝言手中的劍顫得有多厲害，他們此刻的本命劍就抖得多厲害，那心意鏈接處湧過來的恐懼讓他們的呼吸變得壓抑而粗.重。

他們根本來不及安撫自己的本命劍，因為下一秒，眉眼間似風華萬千的黑發少年動了。

伴随着極輕的一道劍風，輕柔的黑發随風化為某種觸動人心的绮色之網，雪白的劍刃驀地抵在了一人的脖頸，他手中的劍纖毫畢現地落在所有人眼底。

黑發少年的動作幹淨利落極了，就猶如這把毫無修士連特殊紋路都沒有刻畫的平平無奇薄劍。

但所有人都震住了。

因為被抵住喉間的人，是剛剛用劍意壓制顧寒的那個青年！

也是他們中實力最強的那個人！

謝言此舉越是輕描淡寫，就越能證明青年在謝言面前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謝言沒有很用力，只輕輕劃了下，但還是有一顆血珠沁了出來。

随着滴答一聲，血珠輕輕砸在了謝言的手腕，随着血珠的輕微滾落，所有人的視線都黏住了它在謝言雪白肌膚上留下來的暧昧艶色痕跡。

空氣寂靜到只有大家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才是真正的碾壓！

和這個比起來，剛剛青年對顧寒做的簡直不值一提。

青年甚至連劍都沒能拔出來。

謝言絕對也有着劍意，但他卻連劍意都沒動用就能做到這樣。

藍錦瞳孔睜着，他腦海裏快速劃過了什麽，先前的困惑終于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又了然又震愣地喃喃着，“顧寒的劍意雛形是領悟謝言的。”

藍錦呼吸徹底錯亂了，他怔怔地看着謝言，心髒狂跳，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麽可笑。

先不說謝言幫了顧寒那麽多，謝言當日的所謂嘲諷也因白葭而注定是假的。

就算謝言真的要嘲諷顧寒，謝言也完全能理所當然，任何人都不能就此說什麽！

顧寒的那些在謝言眼中就是不夠看的！

甚至——

藍錦眼神越發茫然中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仰慕。

他們這些大世界之人也同樣如此。

藍錦的這句低喃毫無疑問地在衆人心中掀起軒然大波，空氣仿佛凝滞了。

衆人努力調整着呼吸，卻無論如何都平複不過來，最後只能屏息地看着實現中央的黑發少年。

他們直到現在才明白，謝言剛剛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他們壓抑着瘋狂跳動的心跳，怔怔地看着身段被這個舉劍動作勾勒得極其漂亮的謝言，少年的身形其實很孱弱，像是能被風吹倒般的柔弱至極，和他手上銳利冰冷的劍對比鮮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力惹得他們心尖直顫。

原來黑發少年面對‘修真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嗯’，是表示他知道了。

‘我要把秘鑰給顧寒’的真正重點其實是代表着主動和掌控權的‘我要’！

黑發少年準備用他們提到的弱肉強食的法則來實現這句話！

所以他出劍了。

來證明在場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讓他們基于他們自己提的法則只能眼睜睜地接受這一切。

所有人都看着謝言。

有謝言的這句話在，秘鑰只能被顧寒拿在手中。

他們本該是失落的，但不知為何卻湧現了更為強烈的震撼和心動感，就好像找到了——

格外珍貴的寶藏。

不合常理的心跳聲不僅沒有停歇，反而越來越響亮快速。

“你——”到底是誰？

出口的格外沙啞還仿佛壓抑着什麽的聲音，讓說話之人一怔，他一邊努力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一邊內心情緒瘋狂起伏。

謝言絕不可能是小世界之人。

雖然謝言剛剛暴露出了自己同樣在築基期巅峰的修為，但在他面前連劍都拔不出來的，可是真實修為在元嬰期又有着越階戰鬥能力的真正天驕！

這種完美诠釋甚至超過‘碾壓’含義的呈現，是極其駭人的。

大世界大多德高望重的宗門長老，在修為壓到同樣的築基期時，都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很快，所有人都臉色微變，猛地看向了天空。

他們聽到了一道劍鳴聲。

不僅是因為足夠熟悉所以第一時間能辨認出，也因為秘境乃特殊空間，能讓秘境被波及影響的也只可能是和秘境本身有關的存在。

這劍鳴聲源自——

言昔葉的本命劍！

*

同一時間，剛剛抵在秘境入口的靈獸白葭，也因為這聲音擡頭看了眼天空。

但白葭顯然不是太關注這個，好奇地看了眼後，就收回了眼神，繼續尋着和謝言的聯系辨認着方向往前走。

白葭的皮毛還是那樣雪白光潔，但只要細看，就能發現，它背上似乎還有一只毛茸茸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