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第 27 章
樓梯間吵吵鬧鬧, 人聲熙攘。
喻見被一群人圍擠困在樓梯中間,進退不得。
片刻,人流才慢慢往前滑。
一旁, 兩個男生旁若無人, 聊得熱火朝天。
“草啊, 對面S中女生好追不好追?”
“你想上?試試呗, 回頭給兄弟聊聊感覺哈哈。”
“什麽感覺?關了燈不都一樣。”
“一樣你還挑什麽?那尺寸不一樣, 手感能一樣嗎?”
“嗯嗯嗯?你倒是說清楚, 什麽尺寸?”男生笑一聲,勾上喻見旁邊男生的脖子,往下壓。
被勾住脖子的男生笑罵:“給老子松開。”
喻見低着頭, 祈禱人流走快點。
男生打鬧到一塊, 周圍人群自動退避, 喻見自覺往牆邊縮了縮,側肩抵上了牆壁。
兩個男生從樓梯扶手邊抱着互相推擠到牆邊, 幾乎是滾過去的。
喻見沒注意被後退的男生踩了一腳,差點沒炸毛。
男生沒站穩, 一個踉跄後,控制不住地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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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都是人, 喻見無處可退。
千鈞一發之際,喻見背在身後的書包被人輕輕一提。
喻見不受控制地後仰。
很快,腰被人從後面扶住, 緊跟着,她被人拎到了更上一級的臺階上。
熟悉的海鹽牛奶味襲上鼻尖。
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周梒江壓下眼睫:“不會躲?”
語氣說不上好,冷冷的。
喻見悶悶地回:“躲了, 沒躲開。”
周梒江沒說話,不耐煩時食指習慣性輕敲兩下, 正好敲在喻見腰上。
夏季校服襯衫薄薄一層,隔着布料,被周梒江手指掐過的地方,好似燎起火,夏風一吹,火勢連天。
溫度高到熄不滅。
喻見心率有點快。
擡手,輕輕壓住心髒的位置,喻見想往下蹦一個臺階。
那個因為沒了人肉墊子實打實腦子砸牆的男生緩過勁,“嘶”一聲,沖着喻見喊:“你吃飽了撐得慌,站後面半天不動是死人嗎?礙不礙事?”
“……”
喻見垂在身側的小拇指蜷起,有點想揍人。
五指虛虛松開活動兩下,喻見還沒動手,腕子被周梒江拉住。
下一秒,她被周梒江推到了身後。
喻見仰頭看着站在她前面完完全全是一副保護姿态的周梒江,不由愣了愣。
她長這麽大,沒被人這麽護過。
少年穿着單薄的夏季白校服襯衫,夜風一陣接一陣的拂過,鼓起襯衫下擺。
他慢條斯理地拿出抄在褲兜中的手,嘆出口氣,淡聲:“我趕時間。”
聲音勾着絲不易察覺的倦懶。
喻見腦子裏迅速跳出這句話的完整意思——
要上一起上,我趕時間。
何其嚣張,又何其裝逼。
但她一點兒也不讨厭。
“你他媽——”
周梒江沒耐心再繼續聽下去,直接道:“別動她。”
音低又涼。
喉嚨深處壓出的音節,像冬天含着碎顆粒的冰,簌簌往下落。
沒來由的,喻見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麽砸過。
酸酸澀澀的疼漲滿四肢百骸。
盯着對在一起的腳尖,喻見突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過年,家裏只有她和爺爺,她很羨慕隔壁大院的小胖墩有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陪着。
她很羨慕很羨慕,羨慕到嫉妒,羨慕到難過。
她在院子裏團雪球玩,雪球砸到樹上,她站在樹下,被從樹梢上簌簌掉下的落雪埋了一層。
冰涼的雪花順着脖頸往裏沒。
她凍得鼻頭通紅,站在雪地裏瑟瑟發抖,想到隔壁大院小胖墩堆雪人不小心滑了個跟頭,吓得他媽媽忙抱起他又哄又親,心肝寶貝輪着叫。
她站着看了一會,噘着嘴回到家,一個人在院子裏團雪球。
結果,連雪球也欺負她。
她倔強的站在雪地裏,慢慢紅了眼眶。
恰好,在屋裏熬冰糖雪梨的爺爺出來喚人,她聽見又忙用凍得通紅冰涼的手去揉眼睛,越揉越糟糕。
爺爺佝偻着身子過來,費力地蹲下,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拍,舉起另一只手,用手掌心給她擦眼淚。
爺爺年紀大,手像幹枯的樹皮,布滿皺紋,手掌心上道道深壑。
一下擦過去,火辣辣的疼。
爺爺邊擦邊問:“哭什麽?”
她吸着鼻子說:“雪球欺負我。”
爺爺又問:“哦?那它怎麽欺負我們小喻了?”
她不好說,自己用手掌心胡亂擦兩下,又往爺爺懷裏撲。
奶團子縮在懷裏,小小一只,胸腔不住的起伏,忍着沒有哭出聲。
過了好久,連天色都暗下,她察覺到爺爺一直在輕輕拍她的背,不由打了個哭嗝:“爺爺,我想吃糖梨。”
“給你溫着呢。”爺爺抱着奶團子起身。
新年,雪大風涼。
快進堂屋時,她突然悶聲問:“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啊?她為什麽不回來和阿喻過年。”
爺爺當時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才嘆息一聲,拍着她的背說:“媽媽是喜歡阿喻的。”
“等我們阿喻長大,以後會遇見更多喜歡和在乎阿喻的人。就像我們阿喻的名字一樣,喻見遇見,你媽媽說,遇見本身就是一種幸運,而你是最美最值得珍惜的那個。”
爺爺的話似是而非,那時的她聽得懵懵懂懂。
後來再長大,想起來,喻見覺得自己不是他們的奇遇,倒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累贅。
她努力學着去遺忘,根據艾賓浩斯的遺忘曲線,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多事都會被慢慢遺忘。
然而很多時候,事實又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那些蟄伏在記憶深處的影子,只要有引子,所有的印象都會紛至沓來,倒轉出曾經的自己。
那些在乎的,求而不得又空歡喜的。
周梒江是在乎她的吧?
喻見不敢确定。
樓梯間燈影幽暗,一旁男生攥着拳頭想沖上來卻被身邊人攔住。
“算了算了。”那人貼在男生耳邊,低語幾句,又陪笑,“打個商量,我們的錯,這事算了?”
周梒江沒應,偏頭說:“你定。”
喻見回過神,往下走一級臺階,和周梒江并肩,想了想說:“道個歉,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
那人死死攥着想動手男生的胳膊,道:“對不住。”
說完,他拖着男生拐過道彎,預備從另一邊下去。
—
“已知→a=(sinθ,1+cosθ),→b=(1,1-cosθ),其中θ∈(π,3π/2 ),則一定有……”喻見咬着筆杆,斷斷續續的讀題目,讀過一遍,沒太讀懂,又重讀,“已知向量a……”
“我是不是生氣了?”
“诶?”喻見小聲嘀咕,“不應該生氣的。”
漫無邊際的想了好一會,喻見一直沒有什麽焦距的視線落到練習冊上,慢慢有了焦距。
定睛一看,喻見盯着題目中的向量a和b:“……”
操。
她在想什麽?
還做不做題了?
一道題目讀了快十五分鐘。
強迫自己不去想,喻見拄着筆,開始低頭算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後,喻見厭厭放下筆,起身,走到床邊,生無可戀地橫躺下去。
這題是沒法做了。
周梒江影響她學習。
拖過玉桂狗抱枕,抱進懷裏,喻見擡手壓着心口。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那裏,會因為和他有關的某件小事又或者某句話而開心、生氣、難過。
翻過身,喻見卷着玉桂狗耳朵,心想這好像并不是什麽好事。
閉上眼睛,躺了會,喻見卷着被子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蒙着被子悶了會,喻見挫敗的坐起身,摸過手機。
打開微博,粉圈撕逼随處可見,連超模安歌和寧瑾集團二公子傅斯珩結婚都能撕個三天三夜,就為了争論安歌到底是以何種床.上.姿勢倒貼傅斯珩的。
打開貼吧,熱帖第一,點開,開局一張游戲截圖。
唐俞、廢裂螺和柔弱折耳貓,都是熟悉的id,再加上生滅予奪的其他幾個人,全被挂在帖子裏噴。
尤其是她的塑料情緣唐俞,雙親在樓主及樓主好友嘴裏反複去世。
核心思想孤兒毒瘤毒瘤沒媽。
喻見刷下去,覺得沒意思,關掉貼吧,打開推攔。
唐俞的消息跳了出來。
是一串數字。
喻見後知後覺想起來,她沉迷學習忘了加唐俞好友。
複制,點開□□,粘貼,點搜索。
id空白,沒有任何字母數字。
頭像是只趴着的熊貓滾滾,了了幾筆線條,還挺可愛的。
簽名也是空白。
喻見點添加好友。
隔壁,周梒江在和晏辭雙排打lol,一把排位結束,晏辭擦着打火機問:“還排嗎?你要是還走中,我就玩打野。上把打野簡直傻逼,閃現遷墳,送外賣都沒他會送。”
周梒江長指敲開煙盒,抽了支煙出來,咬在唇邊,沒點。
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有新的好友申請。
附加信息:魚丸丸鴨w
“不排了。”周梒江點同意,“有事。”
好友申請通過,喻見點開備注,敲下兩個字俞寶,又删掉,指尖猶豫了會,重新敲了五個字——
自助提款機。
魚丸丸:【你在玩游戲嗎o.o?】
自助提款機:【沒。】
魚丸丸:【那你484要睡覺了,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鴨?】
自助提款機:【什麽?】
喻見從枕頭下面摸出耳機,插好,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一牆之隔,周梒江的手機彈出語音通話。
拿起手機,走到陽臺邊,周梒江單手撐着陽臺,坐上去,一只腳點着地板,點了接通。
“唔。”喻見聲音清軟,“我不想打字遼,故事有點長,你在聽叭?”
周梒江咬着煙:“嗯。”
透過電流,男生聲線壓的低,嗓音清冷且磁。
喻見被低音轟得耳窩一麻,舔舔唇瓣,拿下一只耳機,隐約覺得這聲音在哪聽過。
抱着被角慢慢坐起,喻見腦海裏倏地蹿出一個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