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第 39 章

日暮時分, 霞光萬頃。

夕陽要墜不墜地挂在天際,晚風微醺,帶着薄薄一層餘熱。

“汪汪汪——”

隔壁院子裏猛地蹿出只二哈, 它搖着尾巴, 繞着剛巧走到它家院子前的人蹦跶了一圈又一圈。

“坐。”

“Sit down!”

二哈嗷嗷嗚嗚一嗓子, 往前蹭兩步, 順勢蹲到周梒江腿邊, 擡起前爪, 搭到周梒江的滑板鞋上。

一副擺明了不讓走的模樣。

“你怎麽見人就要飯?”年輕女人拽着牽引繩,微微無奈道:“不是五分鐘前剛吃過嗎?”

二哈繼續嗷嗷嗚嗚。

女人沒理它,反而問:“小姑娘今天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有事。”

周梒江微彎下腰, 摸了摸二哈的腦殼。

二哈一骨碌起身, 作勢要往周梒江身上蹦卻被主人一把撈住。

二哈被年輕女人拽着牽引繩拖走了, 香樟道重歸于靜,天色一點一點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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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梒江打開門, 回到家。

一樓沒開燈,室內暗沉一片, 只有透過落地窗的光影在不斷跳動,霞光染上暮色, 在餐桌上拉出道長長的光影。

桌上擺着芝麻團兩三天前買的花枝。

粉色的,就一朵,孤零零地插在玻璃瓶裏, 即将枯萎。

給花枝澆過水,周梒江靠在餐桌邊,伸手拽了拽蔫倦的花瓣, 垂下眼。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往常不上晚自習時,芝麻團總愛窩在樓下落地窗邊的大吊椅裏, 晃晃悠悠地喝酸奶,看夕陽一點點落下帷幕。

等天徹底暗下後,她才會含着被咬得不成形的吸管慢吞吞喝完最後一口酸奶,踩着毛絨絨的玉桂狗拖鞋去做晚飯。

她其實并不是很會做飯,很多時候都是一鍋亂炖,她似乎喜歡湯湯水水,但不怎麽愛喝清湯,連煮速凍馄饨都要擱一包紫菜湯包。

那時候,屋裏開着橘色燈,湯水咕嘟咕嘟的冒起小泡泡。

芝麻團鼓着腮幫子慢吞吞地吹掉碗面上的熱氣,然後捏着湯勺嘗味道,如果好喝,下一秒她就會半眯起杏眼,含糊着聲說:“好好喝。”

像只沒人喂養不斷流浪只能自己磕磕巴巴學着照顧自己的橘貓。

橘貓飯量小,經常吃個小半碗就飽,剩下吃不完的基本歸他。

行為心理學研究表明,同一個動作重複21天以上會變成習慣,随着時間的推移,最後又會變成穩定習慣①。

而他,已經習慣了有芝麻團在的每一天。

且目前看來,也并不想改掉這個習慣。

黑暗裏,周梒江壁櫃裏翻出閑置收納籃,打開冰箱,揀了喻見喜歡喝的牛奶裝進收納籃後,上樓。

樓上卧室門扉緊閉,只透出絲光亮。

走廊盡頭疊放着兩只小板凳,周梒江把板凳拎到喻見卧室門口,放下收納籃,轉身進了自己的卧室。

晚上七點多的光景,不遠處的教學樓燈火通明。

夜幕鴉青,星子垂落。

陽臺欄杆上躺着只煙盒,周梒江跨坐在陽臺上,長腿支着地面,從煙盒裏敲出支煙後,偏頭銜住。

晚風一縷接着一縷,餘熱散去,透着寒意。

火舌迅速舔上煙卷,青白的煙霧很快升起。

煙絲燃燒掉一截,電話才被接通。

“嗯?”

電話裏,男人聲音低沉喑啞,像從喉嚨裏壓出來的一樣,帶着濃濃的不滿。

片刻,他說:“你最好是有事。”

“唔。”周梒江唔一聲,連眼皮子都沒擡半分,“哥,這才晚上七點多就忙上了。”

語氣沒有半點打擾人家好事的愧疚感。

傅斯珩聽聲發現是周家老爺子托他照顧的公子哥,微撐起身,抽.出長指,擡手壓上了額角。

“你——”

安歌盯着傅斯珩指尖上的那抹水光,比口型:“不能擦一擦嗎?”

傅斯珩挑眉。

離的近,安歌能聽清手機裏的聲音,趁傅斯珩分出點心思的空擋,安歌擡手壓上傅斯珩的肩頭,把他推下去,自己則飛快翻身而上。

傅斯珩輕瞥一眼,見安歌沒有要走的意思,這才緩下表情。

“你先忙。”安歌比口型。

傅斯珩半躺在床頭,半攬着安歌的腰,問:“什麽事?”

“被請家長了。”

“嗯?你還在乎請沒請家長?”傅斯珩摁住不太老實的安歌,把人往上拎了拎,“什麽時候?”

“明天。”

“幾點?”

周梒江咬着煙,仰頭,緩緩呼出口氣:“明天能讓小嫂嫂過來麽?”

“你還挑上了?”

傅斯珩輕捏上安歌的下巴,抵在她下巴處的拇指往上擡了擡,迫使她仰頭。

小美人頗為順從,可能是因為心情好,她低頭,不輕不重咬上了傅斯珩的指尖。

傅斯珩喉結輕滾:“剛沒擦。”

安歌加重了牙尖的力道。

“沒有挑。”周梒江掐滅煙蒂,“小嫂嫂之前不也打了人麽?”

“我養的橘貓前幾天把人給撓了。”

傅斯珩:“?”

“她倆應該比較有共鳴。”

傅斯珩:“……”

捏住仗着他現在不能怎樣四處興風作浪的安歌,傅斯珩閉了閉眼,問:“多大?有十六了麽?”

“有。”

“住哪?”

“我家。”

“周梒江,你能耐了。”

“所以,明天可以讓小嫂嫂低調地過來一躺嗎?”

“……”

挂掉電話,周梒江站在陽臺上吹了會風,确保煙味散得差不多後,才拉開卧室門出去。

漆黑的走廊上,周梒江斜靠在牆邊,耐着性子等芝麻團。

時間過去很久。

久到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放在收納籃裏的牛奶都變常溫後,對面卧室門才“吱呀”一聲,開出道小縫。

透過縫隙,折出道暖光,打到周梒江身上。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周梒江不适地輕眯起眼,他開了廊燈,雙手插兜,回憶起之前芝麻團蹲在他卧室門口說過的話。

“聊聊?”

喻見歪着小腦袋,盯着站在門口的周梒江:“聊如何抄得全錯?聊我當學霸那些年?聊重生之我成了學渣?”

“我渣了,我裝的。”

“……”周梒江踢過去一個小板凳,“坐。”

喻見一陣窒息,頓時覺得這畫面有些眼熟,像極了當初她勸周梒江好好學習重新做人時的場景。

“喝點什麽?”

周梒江跨坐在小板凳上,臂肘随意地搭在膝頭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個中型收納盒。

收納盒塞滿牛奶,盒裝、袋裝、罐裝、瓶裝都有,口味幾乎都是她喜歡的。

喻見吸氣,氣鼓鼓地坐下。

場景再現,她覺得自己更像煞筆本筆了。

你見過學渣給學霸講題講得頭頭是道的嗎?

巧了,她不但見過還親身經歷過。

她擱那裏費心巴拉地給周梒江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苦口婆心地勸周梒江重返學校好好做人,結果人是一淩駕于學霸之上的學神。

“酸奶還是旺仔?”

“旺仔吧。”

聽聽!

這他媽連問的話都一樣,是不是下面就要給她讀重度腦癱兒勵志上B大的故事了?

“你是來羞辱我的?”喻見磨着小牙,表情木然。

周梒江抽出罐旺仔,撐開掌骨,單手勾上拉環,看向喻見。

“啪”的一聲,拉環被拉開。

“我是來哄你的。”

周梒江捏着開罐的旺仔,遞給喻見。

少年聲線慵懶,說得無比自然,尾音節節往下墜,聽着格外像哄人。

喻見瞬間懵了。

這種感覺像憋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

剛還熊熊燃燒的烈火被人兜頭澆下盆冷水,火星子“滋啦”一下就弱了。

周梒江又開過罐旺仔,捏着旺仔罐和喻見的碰了碰:“蘇聯解體,美蘇冷戰能結束了麽?”

燈下,暖光像給少年鍍上層釉色,少年眉骨清晰,坐姿松散但絲毫不垮,他的眼底是烏沉沉的黑。

“咱這冷戰呢。”喻見面無表情地說,“能認真點嗎?”

“這才哪到哪?頂多才到杜魯門主義的出臺,還早。”

1947年杜魯門主義出臺,标志着美蘇冷戰的開始,而1991年蘇聯才解體,之間跨了近半個世紀。

周梒江支着頭,五指分開,籠在瓶口漫不經心地轉過一圈,舌尖輕抵過腮肉,問:“什麽時候可以開啓局部熱戰?”

局部熱戰?

喻見狐疑地瞪大眼睛,抱着旺仔,警惕地問:“你想幹嘛?”

周梒江不經不慢地喝過口旺仔,輕晃過瓶罐,末了,他突然傾身,偏了偏頭,鼻尖擦着喻見的臉頰側過去:“我想……”

少年開口,呼出的熱氣卷入她的耳窩。

喻見的觸感被無限放大,湊得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一只手落在她腰側的凳子邊緣。

“問問。”

喻見:“……”

問問?

問問你整這麽大陣仗?你他媽可真是個事兒逼。

“哦。”喻見木着張臉,“那你等着吧,我們學渣學習能力普遍都不太行,只能按部就班的來,不太會變通。”

“多哄哄你可以變通麽?”周梒江尾音墜下,“明天得見家長。”

“不——”

行。

喻見話沒說完,差點沒咬住自己舌尖:“見什麽?”

“家長。”周梒江放下牛奶罐,陳述事實,“你得叫人。”

喻見:“……”

操?

——

隔天,下午。

年級主任辦公室,三方對峙,氣氛緊張。

許翔宇媽媽坐在椅子上,翹着尾指,細細地瞧着自己剛保養過的指甲:“方主任,這處分通知該拟好了吧?”

“許女士,請稍等,喻見同學的家長還在趕來的路上,等雙方都見面了,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我想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馬寶國仍舊不相信喻見會無緣無故動手打人。

“能有什麽誤會?”許翔宇媽媽冷哼一聲,輕蔑地朝喻見看去,“小姑娘年紀輕輕,心思就不在學習上,這樣的人放在學校裏也是害群之馬,不如直接開除。”

喻見在游神,滿腦子都是等會見家長了。

“可以開除嗎?”周梒江開口,表情又冷又不耐煩。

“當然。”許翔宇媽媽怡然自得地吹了吹指甲,“欺壓同學、擾亂校紀校規、誘導男女同學關系不正當發展,這些還不夠開除嗎?”

“叩叩”兩聲,辦公室門再次被敲響。

“不好意思,來遲了。”女人推門進來,秋水瞳裏盈盈一層水光。

她開口:“我們家妹妹平時乖着呢,無心戀愛只想學習,怎麽會誘導男女同學關系不正當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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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标題:換我我也打——帶你走進S中超酷的漂亮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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