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第14章 Chapter 14
陳津北坐起來按開燈,望見的就是身側人臉耳通紅、短發濕亂的昏迷模樣。
他托着周許的後頸将他抱起來,給他量了體溫,擦了四肢,貼了退燒片。
周許終于被他折騰醒,迷糊睜眼看見陳津北,他就往人家懷裏鑽,邊鑽還邊皺着眉難受地說自己渴說他想要喝水。
那會他的嗓子已經燒啞了,陳津北只看見他唇動了動,湊近去聽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麽。
但陳津北看着他幹裂的嘴唇能猜到,他倒來杯溫水本想給周許潤潤唇,但周許像是久經幹旱,甫一碰到水就撐起身體扶着陳津北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杯口稍大,周許又是仰躺的姿勢,那杯水他喝一半,另一半全撒身上了。
陳津北給他擦了下巴和頸間灑的水,低頭問他:“還喝嗎?”
或許是夜色渲染,陳津北的聲音輕又低,蘊着耐心和縱容,是種從未示人的溫柔。
但周許聽不見,他擡手扯着陳津北的衣領,只閉着眼皺着眉往人懷裏鑽,往人身上貼,像是鼻腔裏浸滿陳津北的味道就能緩解疼痛。
周許倒扣着睡在陳津北懷裏,陳津北輕攬着他,另只手始終控在周許後腦,他微垂着眼,輕輕以掌心理着周許汗濕的短發。
周許是個健康好動的,又被照顧得好,他是很少生病的。
但每次生病,必定得折騰好幾天。
爸媽見不着人,幹爸幹媽偶爾出差,始終陪在他身邊的,時時刻刻都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陳津北。
別的小孩生病了,會随着本性尋找媽媽的安慰,但周許只找陳津北。
他太依賴陳津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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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陳津北的指尖、靠在陳津北肩頭、埋在陳津北懷裏,都能給他莫大的、不可替代的安全感。
上高中以來周許就沒怎麽生過病,但或許是他去外地面試時晝夜颠倒的作息,或許是他剛下飛機沒顧忌驟降的溫度穿太少,也或許是給他接風洗塵那晚他喝多了冰鎮飲料,總之,這場來勢洶洶的感冒,延續了整整一周。
白天的時候周許只是咳嗽頭暈,但一到夜裏,必定發高燒。
去醫院全面檢查過、挂過液體也吃過藥,但不管白天狀态多好,每到夜裏,周許又會複燒。
折騰到最後,他自己都沒脾氣了。
他捧着杯熱水,在模糊升騰的水汽裏,邊喝邊甕聲甕氣地問陳津北:“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睡好?”
怕工作的幹爸幹媽擔心,怕年老的外公外婆着急,這場病,他們誰都沒說,只在班主任那裏挂了個假。
所以從頭到尾,只有陳津北在照顧他。
白天他狀态不錯自己在家睡覺,陳津北還能去學校上課,但晚上他發燒,陳津北也必定睡不了。
這會陳津北靠着站在桌邊,低頭在看種藥的說明書,聽見周許的話,他終于擡了眼睫。
他說:“沒事。”
周許偏頭枕着自己的手臂,自下而上去看陳津北的臉,接連幾天的高燒将他的聲音燒得黏黏的,他慢吞吞地叫陳津北的名字,說:“我們大學必須在一個城市念,我們還出來住吧,找個房子住一起。”
他深謀遠慮似的:“不然以後你一個人生病了,都沒有人照顧你,孤零零的,怎麽辦?”
他說:“我們住一起,我可以照顧你。”
陳津北收起了說明書,按照紙張痕跡折疊複原,他順手兜了把周許的下巴,将他的臉都擡起來了。
“對你的學習上點心,”陳津北垂眼看着他:“等你考上再說。”
周許抓着陳津北的手不讓他收回去,仰着臉問:“考到一起,就住一起嗎?”
陳津北又捏了把他側臉的肉,像是把玩某個物件般随意,他看着周許張合的嘴唇間偶爾露出的潔白牙齒,說:“考上了才有後面的。”
陳津北端着周許剛喝過的藥碗出去洗了,周許趿拉着拖鞋跟着他走。
“考上了你就跟我住,都聽我的安排吧?”周許緊追着問。
陳津北擰開了水,胳膊肘格開了湊過來的周許,沒讓他碰涼水,他微側眸瞥一眼周許,口吻裏莫名帶上點笑:“怎麽?你有錢能租房啊?還是自己能掙到錢?”
周許坐在他側後方,兩手托着臉:“周家珍有錢,他說他的錢都是我的,我先用他的錢。”
他咳嗽一聲,接着說:“但等我工作了我就能掙錢了,以後我掙的錢你都能用。”
話說到這,陳津北突然問他一句:“這次出去面試,跟你爸媽說了嗎?”
平時的考試成績周許的爸媽當然分不出閑暇來關心,但這次畢竟關乎到他的未來選擇,周許理應跟他們知會一聲。
“我媽打電話了,她說不管我想做什麽都行,”周許不太高興的模樣:“其實她就是不在意、不上心,她還說今年春節有時間,要接我去她那。”
周許徹底趴到桌面上:“小時候我還信她這些空頭支票,但這次我直接拒絕了,我說我不去。”
“我爸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說讓張助理全程安排接送我,還問我面試的老師和意向學校……他生怕我不行似的,”周許厭惡地皺了皺眉:“說要聯系相熟的人,還讓我去跟人領導吃頓飯,最後我把他手機號拉黑名單了。”
平時的周許什麽都跟陳津北說,半點不留私。
但這一次說到這裏,周許藏了點東西。
他将周家珍的號碼拉入黑名單,不止因為周家珍要找助理來包辦他的事,還因為周家珍說了陳津北的不好。
當時他出發去外地面試,路上周家珍幾個電話啰啰嗦嗦說讓他去找張助理,但不管周家珍說什麽,周許都一句:“陳津北給我安排好了,我不去。”
他幾次這樣堵周家珍的話,沒注意到電話對面周家珍不正常的沉默,最後周家珍像是找了個安靜地方,他說:“小舟兒,你也大了,別萬事都賴着別人。”
就是這一句話,給周許點炸了。
“我不賴他我賴誰?賴你嗎?”他坐在機場的候機大廳冷聲問,引得旁邊的乘客都轉過臉來看:“那你在哪兒呢?今年馬上就到頭,我見過你一面嗎?”
“見天的把你那助理弄過來,那助理是你替身嗎?他是我爸還是你是我爸啊?”周許罕見地咄咄逼人。
挂完那個電話,周許就将周家珍和他身邊人的電話都扔進了黑名單。
陳津北将碗擦幹放進櫥櫃裏,過來時拍了周許耷拉着的後腦勺:“回房睡覺。”
周許磨磨蹭蹭轉過臉來,只伸出兩臂朝向陳津北,那像是個小孩撒嬌要人抱的姿态。
他小時候對着陳津北和幹媽常這樣幹,有時是站在床上伸展雙臂跳進陳津北懷裏,有時是在地上耍賴蹭一身泥要陳津北抱才起來。
他自己身上弄得髒兮兮,硬要讓泥污也蹭髒陳津北的衣服,有時陳津北抱着他會往後仰頭躲,他就用兩只髒手緊緊抱住人家的後頸,笑嘻嘻跟人家碰額頭。
陳津北跟他差不了一歲,但陳津北是哥哥的概念刻骨,陳津北總能輕松将他托抱起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這會陳津北居高臨下,望着他這個久不見的動作,微挑眉梢。
他靠着桌沿問周許:“你多大了?”
周許依然不吭聲,也不回答,因為他知道陳津北會順他的意。
只要他沒惹陳津北生氣,陳津北總會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陳津北低頭看着他,半天沒個動作,周許怕他走,擡腿想攔住他的路。
但他剛将腿.擡起來,陳津北已經俯身。
熟悉的淡香撲面,陳津北兩手提着他的腋下,像是并沒使多大力,輕松就将他提抱起來了。
周許手臂摟住陳津北後頸,腿也順勢圈住了陳津北的腰,他将臉埋在陳津北的衣服上,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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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返校那天尤其冷。
照例是陳津北先醒先起,周許困得閉着眼睛坐在床邊套襪子,陳津北路過他時将他的外套放到他手邊。
吃早飯時周許還睜不開眼,他頭發有段時間沒剪,埋頭喝粥時發尾都要掉到碗裏去了。
桌對面陳津北看不過眼,擡手撐住了周許的額頭:“就這麽困?”
“好久沒這個點起了,”周許嘟嘟囔囔的,他這段時間因為各種原因始終在請假,确實挺久沒早起了。
陳津北收回手,問他:“那上課怎麽辦?”
周許瞄一眼陳津北的表情,說:“我就今天早上困,明天就不困了。”
陳津北将煎蛋夾到周許碗裏:“別磨蹭了,快吃。”
陳津北把控時間确實精準,周許到教室時,離早課将将還差兩分鐘。
同桌陳浩源還沒來,周許将書包卸下來,邊把書往桌簍放邊想着,陳津北每天早上起那麽早,還能準備兩個人的早飯,要不是他這個拖油瓶,他也不用每天踩點到教室了。
早讀鈴響過五六分鐘,班上的人才稀稀拉拉到齊。
陳浩源坐過來的時候帶着外面的涼意,他看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周許,裝模做樣地一揉眼睛,挺驚訝地“喲”一聲:“這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