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更

第34章  第三更

老蘇家一家人當天也是在縣城睡的。第一次住招待所, 覺得到處都很稀奇。地板是水泥，牆面刷了油漆。沒有屋子裏常年都彌漫着的泥土發黴的味道。

可以在屋裏上廁所，水是從水龍頭裏面流出來的。就連電燈都比村裏好。他們村裏前年才拉的電, 經常斷電。而且要交電費。晚上其實很少用電燈。哪裏像城裏，晚上招待所走廊都是亮的。

這城裏可真是好啊。又開了眼界了。

第二天, 又有各自要忙的事兒。劉副市長也要趕回東州市區去了, 昨天太晚，不好走夜路。他也是住的縣城。

本來邀請蘇浔一起回去。不過蘇浔說要和老家的人回去祭祖, 于是只能作罷。

又對蘇浔說, “後續的事情我就安排專人來和你們對接。平安鎮也會全力動工建廠，後續事情你不用操心。”

蘇浔道, “既然合同已經簽了，我就等着好消息了。如今已經十一月了, 希望這廠年底能建好。”

劉副市長道，“必定盡力而為。”

等劉副市長走了, 蘇浔也和蘇家人一起坐車回小霍村。

一個小汽車自然坐不下, 還是高縣長安排了車幫忙送他們回去。

辦廠事情落地，高縣長可謂是高興極了。積極的和蘇浔接觸，尋思着以後蘇浔能不能在縣城也投資一家外資廠。雖然待遇不如國資企業, 但是好歹能夠增加許多的工作崗位啊。

自從知青回城之後, 現在待業青年可真是太多了。很多治安問題就是這麽産生的。能解決一些是一些。要是能一下子解決上千年輕人的就業, 那可真是大好事。

一行人回到小霍村，引起了小霍村的注意。

昨天是個啥日子, 大家自然清楚。工廠已經定下來在平安鎮落戶了, 聽說已經準備動工建廠房了。

但是這和他們沒關系。今天鎮上發布招工通知, 招呼各村壯勞力去參與建廠工程，給工錢的。

Advertisement

就只有其他村, 愣是沒有小霍村。

代理村支書是個年輕人，從鎮上回來，直接告訴他們了，因為上次影響太惡劣，以免村裏人鬧事，所以這次就不招小霍村的人了。一個都沒要。

這讓沒去參加鬧事的人心裏也不平衡起來了。

心說咱也沒鬧事啊，這也不要？

一棍子把咱都打死了？

心裏原本對老蘇家也沒啥恨意的，這會兒心裏也忍不住怨恨起來了。

可怨也沒用，再也沒人敢鬧事了。老馬家那幾個混賬和劉三根都還關着呢。前車之鑒，誰也不敢亂動了。

蘇浔這一路進村，又陸續收獲了幾十個嫌棄值。算是把這小霍村又壓榨了一點價值出來了。

在村支部停車，蘇浔下車後，就讓李玉立送那縣城那位司機，給人送點東西。自己則和蘇家人去家裏。邊走邊道，“以後你們要去鎮上工作，這邊房子就不要修了，就住公司宿舍吧。這村裏人鬧成這樣，你們住這裏，我不放心。”這裏壓榨得差不多了，得去別的地方發揮力量了。

葛紅花感動極了，“咱可不怕，以前日子比這艱難，咱都沒怕的。現在有大侄女，咱更不怕了。”

“就算是為了上班，也不用來這裏住了。說實話，我也不大喜歡這裏。”對于沒用的地方，蘇浔是一點都不惦記了。

“行，咱聽你的。”蘇進山道。想着田地是不是也要還給村裏了，要不然荒着還要交公糧。不劃算。

到了蘇家，葛紅花和兒媳婦就去準備祭祖用的東西。好在家裏有肉，倒是也很方便。現在祭祖的東西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能有一碗白飯就不錯了。所以還得是後人有本事，祖宗才能吃上好的。葛紅花覺得大概蘇家的老祖宗也想吃頓好的了，才給他們老蘇家扔了一塊大餡餅。

家裏準備好東西，一家人準備去祭祖。

剛出門，李紅梅從旁邊沖出來，要抱蘇浔大腿，幸好周牧動作快，一下子沖到前面，愣是用胳膊擋住了對方的意圖。

被周牧的氣場吓到，李紅梅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又反應過來，朝着蘇浔下跪。

蘇浔還真給驚了一下。很詫異，這啥年代了，咋有人喜歡用這一套。上次是郝家，這次又來一個。這是覺得這年頭給人下跪，讓人不舒服。故意來這一套？

“幹嘛的？”蘇浔問道。

“劉三根的媳婦，就上次帶頭鬧事的。”葛紅花氣呼呼道，然後咬牙切齒看着李紅梅，“你還鬧呢。”

“我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家三根吧。他知道錯了，肯定不會再幹這事兒了。他那年紀了，咋能去坐牢呢？”

李春蘭道，“這年紀都能幹壞事了，咋就不能夠坐牢呢？”

葛紅花道，“就是，就你們家人金貴，幹壞事還不能坐牢呢。”

“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磕頭了。”李紅梅哭得稀裏嘩啦的。在她身後一堵土牆後面，兒子劉小強正捂着臉偷偷的在哭。是他沒用，讓爹媽受這麽大的委屈啊。

蘇浔讓蘇向南去通知村支部。

蘇向南趕緊跑了。李紅梅見狀哭得更大聲了，“求你們了，現在廠已經好好的建設起來了，求你們放過我們三根吧。”

蘇浔聽出來了，原來這是以為合同簽了，就覺得她跑不了了，可以随便鬧也沒事兒了？

蘇浔冷冷道，“廠建了，我還能搬。我不吃你這一套。你自己頭磕破了，我也不會給醫藥費。”

李紅梅哇的一聲哭出來了，“你真狠的心啊。三根啊，三根啊——”

代理村支書吳書記趕過來了，這年輕人之前在鎮綜合辦公室幹的，這會兒來這裏當代理村支書，事兒還沒理清楚呢。就聽到這一出。

頓時覺得自己這是接了個燙手山芋了。

趕緊讓村幹部去拉李紅梅。“李紅梅，你鬧，你繼續鬧。是不是劉三根指使的？你這樣只會讓劉三根罪名更重！”

李紅梅吓到了，“不是我家三根，他都被抓走了，是我自己來的。難不成……難不成我還不能哭了嘛？”

蘇浔擺手，“讓她哭，就在這裏。只要不來抱我，就讓她哭。我講究民主的。”然後和蘇家人道，“走吧。”

葛紅花偷偷的呸了一聲，然後跟着大侄女身後走了。

老蘇家其小輩則是要麽做鬼臉，要麽哼了一聲，反正沒有一個面露同情的。

看着老蘇家人就這樣走了，李紅梅頓時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真狠心啊，我都跪下了。”

吳書記只覺得心累。覺得自己任重道遠。到底要咋讓這些人知道，不是鬧事就能解決問題。不是下跪就能讓人妥協。

見勸不走李紅梅，吳書記也就帶人走了。

劉小強這才過來了，拉起他媽，“媽，走，咱回家去。”

“不求了？”

“不求了，沒啥用。這人狠心，人家可是資本家。哪裏知道可憐窮苦人啊。咱回家去。”劉小強咬着牙道。

這主意還是霍朝陽給他出的。說他去賓館沒碰到人，等再去的時候，人已經回來辦廠了。然後霍朝陽覺得這樣也好，廠順利辦了，那領導們對劉三根的火氣就沒那麽大了。這個時候去求情，或許能疏通一下，争取輕判。拘留幾天就放出來。

最好是讓李紅梅以弱者的身份，去争取同情。劉小強昨天就趕回來了，在鎮上一直等機會。沒等到。沒想到今天蘇浔就從縣城過來小霍村了。

于是娘兒兩人就逮着這個機會了。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出乎意料。但是似乎又在情理之間。

蘇家人就沒同情心這回事！

當初老霍家還給老蘇家提供了一口飯吃，結果後來老霍家遭難了，蘇進山還不是趁火打劫，讓霍朝陽給人家當上門女婿？

不管劉小強心中怎麽想的，蘇家人心中是很痛快的。絲毫是沒覺得李紅梅可憐。所以很快把這個插曲扔到一邊，然後好好的祭祖。

上次蘇浔給了錢，蘇進山是一點都不敢怠慢。把祖墳修得漂漂亮亮的。鋪了青磚，刷了水泥，還挑了個黃道吉日，立了墓碑。老蘇家這祖墳可也是村裏頭一份兒了。

葛紅花當時就說，咱自家雖然還沒成村裏最風光的人家，可老祖宗估摸着在地底下被人羨慕壞了。

蘇浔看了新修的墓，覺得就算蘇福生真的有靈，這會兒估計也是滿意了。

她心裏默默道，“我沒說錯吧，認我這個孫女，你沒吃虧啊。”

祭祖之後，一家人又回家裏。蘇浔在老蘇家吃了一頓便飯。吃完之後就讓他們這幾天收拾東西，她想安排蘇進山、蘇向南和蘇寶玲去南方學技術。

正好約翰那個廠就是搞這個的，讓這三人提前去培訓一下。

雖然是利用他們幫自己賺嫌棄值，可要是能同時有能力幫她賺錢，那自然最好。就算不賺錢，也不要拖後腿。所以蘇浔決定對他們進行培訓。

大伯蘇進山要管理工廠，就得了解這個廠的基本運作。蘇向南管質檢，也得知道質量标準。蘇寶玲學技術負責考核，就得自己技術過關。雖然以後港城那邊會安排技術員過來培訓，可那時候大家同一個起跑線，可別到時候他們還不如那些普通工人呢。

反正廠房還要動工建設，有時間送他們去集訓。

這可把幾人給吓到了。要去南方啊，聽說好遠的。

“去這麽遠的地方培訓啊……咱能行嗎？”蘇進山問，又期待，又有點害怕。

蘇浔道，“不遠的，坐飛機過去，幾個小時就到了。”

“坐飛機？”蘇進山有些心髒不穩定了，“這……我以前只聽說大領導坐過飛機。咱老百姓還能坐嗎？”

“早就能坐了。雖然現在一般都坐火車，但是那個路上挺辛苦的，還是坐飛機去吧。”嚣張的氣焰如何培養？自然還是見識更多一點了。坐了飛機，去了外資廠裏學習回來了，底氣不就上來了嗎？

“我們還是節省點吧，看啥便宜就坐啥。”

蘇浔道，“沒什麽，也不要多少錢。你們以後努力幫我賺回來就好了。”發揮潛力，幾個嫌棄值不手到擒來？

對于蘇家人的能耐，已經驗證過了。蘇浔現在手裏的嫌棄值，可都是他們幫着賺來的呢。而且蘇浔覺得之前他們都還沒發力。

蘇家人可不知道蘇浔的意思，只覺得蘇浔是在相信他們的工作能力，覺得他們以後一定能掙錢。

這感覺真好啊。

幾個覺得自己沒啥能力的人，這會兒被一個這麽有能力的人認可。如何不讓人心裏美滋滋呢？

蘇進山道，“那，那行，我聽你的。”

看到蘇家其他人眼巴巴的樣子，蘇浔當做沒看到。這是去幹正事兒的，可不能浪費飛機票。

不過她倒是看了眼大伯娘葛紅花，“大伯娘也一起去吧，去看看人家食堂怎麽打菜的。”

城裏國企現在還在實行按糧票打飯，蘇浔不準備這麽搞，要學南方工廠統一供飯。給工人碗裏打多少，他們就只能吃多少。她上次去看過了，那裏人打菜也是手抖得厲害。蘇浔總不好直接開口教導大爺大媽們如何抖手吧，這任務就交給葛紅花了。希望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光是手抖這一項，就多賺點兒嫌棄值回來。

葛紅花愣是沒反應過來，“我，我也去啊。”她是想去見世面，可她也不敢添麻煩。

可大侄女開口了，她也不客氣了，“大侄女，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學。我一定比那食堂幹得還好！”

當天，蘇浔就回東州市去了。

她要去辦理一些落戶手續，然後取得在國內的居住證明。這樣自己以後去哪裏都方便一些了。

……

東州市區，霍朝陽挂了電話。電話是劉小強打過來的，說了今天的結果。

雖然沒親自見到蘇浔，但是霍朝陽已經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性格的人了。

冷靜理智，而且沒有同理心。一個标準的資本家心态。

如果不是和蘇家的恩怨，霍朝陽是很欣賞這樣的人的。但是現在因為蘇家的關系，自己估摸着都是對方的敵人了。

邱若雲見他愁眉不展，就道，“是不是情況不好。”

“對方不肯松口。”

“我就說沒用，咱們又不是沒有和蘇家人打交道，他們那一家人，哪裏像是有好心的樣子。簡直就是蠻不講理的人。就拿當初我們兩人處對象這個事情，明明是蘇寶玲自己提出和你解除婚約了，怎麽我們兩人處對象，他們就報複我們呢？難道就非得你給蘇寶玲守着？”

霍朝陽揉額頭，“這些都過去了，問題是現在怎麽辦？小強的事情不能不管。他是我兄弟，以前是共過患難的。當初三根叔也是給我們提供了很多便利。”沒有劉三根打掩護，那個特殊年月，他和邱若雲就算再多想法，也沒辦法在早期積累第一桶金。這些情得還。

霍朝陽知道，自己一無所有，自己打拼。沒有任何依靠。那他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人格。就像小時候聽祖母講的歷史故事，那些草根起家的皇帝，哪一個不是憑借人格魅力，才能收攏一堆人為他們做事？他創業也是一樣的道理，自己無情無義，身邊的人也不會真心為他做事。

所以小強這個事兒，不管最終能不能幫上忙，都不能不* 管。

邱若雲見他這樣堅定，也不能說不管。雖然她确實覺得不應該陷入劉家這個泥潭。但是她是不好阻攔霍朝陽的。她愛這個男人，就是因為他有主見，有主意。也有情有義。

“你怎麽做，我都支持你。”

既然知道蘇浔這個人不好打交道，霍朝陽就沒打算繼續去找她。他決定親自去找蘇家人。通過蘇家人來商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