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日宴(14)
第48章 春日宴(14)
薩曼不知任逸飛要做什麽,但見他自帶‘別和我說話’的氣勢,也沒有再追問,只是默默看他離開,一邊想着刺激青鴻得些信息的可能性。
“你和這個npc合作,就不怕他是鬼?”
任逸飛走後,暗處一直看着他們的玩家從木柱後面走出來。
這是個青年模樣的玩家,看身上衣飾,似乎是這裏的守衛。
薩曼沒有任何意外,他之前就察覺到有人:“這是我的事。”
“那麽,考慮一下和我合作,信息共享?”這個青年模樣的玩家看着他,“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昨晚出去了,對吧?”
“合作?”
薩曼看着他,上下打量。
這個玩家明白他的意思,合作總得有合作的價值,他笑道:“我知道之前幾個玩家是怎麽失蹤的。”
說着,他按住自己的眼睛,手指青筋繃起,指甲變得尖銳。薩曼看到他的指甲紮入眼睛邊緣,直接挖出一個眼球。
“共視?”薩曼想起某種道具。
指定一個對象綁定,共享對方看到的所有畫面,并且不需要經過那個人的同意,很有用的高級道具。
不過使用的時候兩只眼睛同時看到兩種畫面,多少有錯亂感。
在高級稀有這四個字面前,這點小缺陷算不上什麽。
跑過來和他商量要合作,說明能力有限。但是這樣有限的能力,卻能拿出有錢也買不到的高級道具,只能說明背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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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是和高級任務者有交情,要麽就是大的團體出來的吉祥物。
這類初出茅廬的雞仔兒……薩曼迅速把這人分析了一遍,認為有利可圖,臉上笑容更多幾分真實。
沒進入荒蕪之角前他就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資本家,如今只會壞得更坦蕩。
“對,”這個玩家用着空洞洞的血管扭動的眼眶看着薩曼,“我綁定了其中一個玩家,共享看到的畫面。從他離開房間,遇到麻煩,到最後……我全都知道。”
“不夠。”薩曼搖搖頭,共視這個道具,限定一個副本只能綁定一個玩家,那個玩家一死,這個道具就算是廢了。
“呵呵呵呵。”這個玩家發出得意的笑聲,他伸手将眼球按回去,轉動兩圈才恢複正常模樣,“如果我說,那個玩家還活着呢?”
嗯?這倒引起薩曼的好奇了。消失的玩家居然還沒死亡?
“事實上,活着的不只是他一個,我可以看到其他人,昨兒見過的豹妖和狐妖也在,甚至還有幾個npc。”這個玩家說到這裏,直接停住,這些籌碼已經足夠。
薩曼伸出手:“你叫我大鵬吧。”
但是現在輪到這個玩家挑選了:“昨天你看到了什麽?”
薩曼微微勾起唇角:“昨夜我出去逛了一圈,還發現了一處有人看守的地方,發現了一點被人隐藏的小秘密。”
這個玩家有些驚訝:“那個npc領路?”玩家們可是一出門就受到攻擊,別說找線索,活下來就不容易。
薩曼不說話,默認了。
這個玩家嘆了一口氣:“被npc包養的感覺真是好啊,羨慕嫉妒。”
薩曼張張嘴,剛要反駁,這個玩家又說:“我叫青麟。”
交換了角色名,也就是合作了。
青鱗把之後的一點線索說出來:“通過那個人的眼睛,我看到很多玩家被吸入某個特別的地方,有些被一點點吸幹,有些逃出來。”
薩曼一下明白了什麽:“npc都活着。”他剛剛一句都沒提npc,可見npc是另一種情況。
“活着。”青鱗露出微笑,“只有一個東西會因為限制不能對npc下手。”
是的,只有一個人受到這種限制。
‘鬼’。
玩家們趁着白日尋找線索和尋求合作的時候,那邊少數幾個妖魔也發現有人失蹤。
“她若要走,必會給我留下線索,怎麽可能不說一聲就消失?”說話的是一個鼠精。
睡了一覺老婆就失蹤了,他顯得很是焦躁。
這一次的春日宴,青鴻除了發請帖邀請一些有排面的大妖,另一方面也不禁止小妖魔進來。于是就有了很多沒什麽名氣,來湊湊熱鬧的小妖。這個鼠精夫婦便是如此。
“或是被人殺了?”別的妖魔事不關己。
鼠精搖搖頭:“不可能,我與夫人有契約,她死了我不會不知道。我确定她還活着。”
他趴在地上嗅了嗅,大哭道:“我妻子的氣味就在這裏斷絕了,到底是誰帶走她?”
鼠精實在弱小,妖魔的世界裏,弱小者連哭訴都無法引起關注。
這一片的小妖魔都散開了,他們三三兩兩讨論着昨日大妖們的宴席,想來一定珍貴又美味——雖然他們這些小妖無法上場,但是昨日每人都得了一桌豐盛的食物。
沒有人關心鼠精和鼠精失蹤的妻子,更沒人關心其他消失的小妖。
“你确定你的妻子還活着?”一個有些清冷的聲音在鼠精身邊響起。
鼠精一下擡起頭,但他找不到說話的人。
“你在和我說話?”
“嗯,”那個聲音又說,“你能否聯系到她?”
鼠精猶豫片刻,說道:“回前輩,小人試過,都沒有回應。”
“我知道了。”
“前輩稍等,”鼠精看四邊無人,小心拿出一個橘子大的燈籠,“這是我妻指尖血,如果靠近她百米,就會有熒光。我不知道前輩您想做什麽,如果您遇上了,還請您救一救。”
“前輩?”鼠精小聲喊着,沒有人回應,他不由得失望。
小燈籠晃了晃,不見了,鼠精激動得眼睛一紅:“多謝前輩!”
他知道,這是神秘人應下了。
“你們一族擅長打洞嗎?”任逸飛問,老鼠妖的話,多少有點天賦技能吧?
鼠精一愣疑惑地回答:“我們一族擅隐身。”這位前輩不知道麽?
隐身?隐身好啊。
任逸飛立刻有了新想法,他随手摘了一根枝桠,指尖拂過,枝桠幻化成昨日那種鹿角花的樣子。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但是肯定有人知道。交給誰呢?
“你将此物交給孔雀,我自會幫你找到夫人。”
鼠精一聽是孔雀大妖,心裏發苦,可是想想自己老婆,還是咬牙應下:“是。”
取了酒,任逸飛回到暫時的居住地。
晚上的停雲閣陷阱重重,不許随意出入,白日的停雲閣卻對外開放。除了各自的房間,沒有哪裏不可以去。可以說白天是玩家的友好時間,除了……
任逸飛。
雖然沒有被監視的感覺,但是路上遇到的那些侍女、守衛、仆人……基本全是黑化師弟的人,任逸飛的行蹤就像是透明的。
他前腳去了哪兒,做了什麽事,很可能後腳文件就出現在青鴻的案頭。
有一種重回娛樂圈的微妙感。
當然,他也可以用一點小技能,比如原主自帶的隐身能力,然後去順個小酒,拉一個受害者妖魔交談。
然而這個小法術是有限制的,比如氣息、聲音都無法隐藏,比如會被大妖看穿,比如持續時間太短。
“既然我不行,那就讓行的去。”任逸飛有了一個好主意。
他抽出一張白紙,對折,一點點撕出一張紙鳥,輕輕一扇:“去吧。”
紙鳥的翅膀扇動,它在微光中拉長了,扁扁的紙張鼓起,像是一團揉過的面粉團。這面團裏伸出一對翅膀,露出腳,化出五官,變成一只灰撲撲的小麻雀。
‘它’展翅飛行一圈,落在任逸飛的手指上,歪着腦袋,一雙黑豆豆眼瞅着任逸飛。
無論從何種角度看,甚至是氣味和呼吸,都真實得沒有破綻。
他的技能‘幻戲’,若是直接對着人施用,那便是幻術形式,讓人看到幻象。若是以什麽東西為媒介,就是類似這樣的傀儡。
這樣還不夠。
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麻雀身上,他臉色白了一下。
化出傀儡用不了多少力量,但是借用傀儡的眼睛耳朵探聽消息,就需要他付出更多代價。
“去吧。”
麻雀振翅而飛,它從窗口飛出,從一個屋頂到另一個屋頂,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路上看到了不少到處尋找線索的玩家,也看到醉得東倒西歪的妖魔。
沒有人會去防備一只随處可見的小麻雀。
于是任逸飛透過它的眼睛看到了更多建築,甚至看到一個停着飛馬馬車的平臺。
任逸飛對自然演技的執着延續到了麻雀的身上。
它不是朝着目的地直沖,而是走走停停,偶爾後退,偶爾找別的小麻雀,組成個團體。除了不開口說話,它看起來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只麻雀。
小麻雀終于行至主人家住處,也正是最中心的位置,門外匾額上寫着‘千歲殿’。
這裏和外面又有不同,侍衛更多,兩隊交叉巡邏護衛,手裏還牽着鼻子靈敏的犬類,算是守衛森嚴。
小麻雀停在院牆上,剛好一個巡邏隊路過。他們瞧了瞧麻雀,見着沒有異常,就走了過去。任逸飛還在裏頭發現了一個玩家,正百無聊賴地揪自己頭發。
這時候另一只真的麻雀飛過來,落在小麻雀旁邊,啾啾兩聲也不知道說什麽。
小麻雀再次起飛。
千歲殿是傳統中式庭院,進門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中間是一條石板路,兩側綠草茵茵。天井兩側是廂房,往前走是正房。
小麻雀本來往正房飛,卻耳尖聽到左側有人争吵的聲音,便飛去側殿走廊的屋檐。
吵架的約莫是可以作主的,因為幾個侍女都聽到了聲音,卻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小麻雀仔細一聽,果然是之前聽過的,宴會主人的兩個夫人的聲音。
“也不知那人什麽魅力,讓姐姐這樣死心塌地的。昨日一見,不過爾爾,不過有一張好看的皮。姐姐若是喜歡那張皮,不如我使計剝了來?”
這是側夫人的聲音。
那聲音又笑着:“再說了,他心中也無你,何必呢?我等妖魔,尋的不過就是一個潇灑快活,姐姐這樣,倒像是那些為情所困的人類,實在不利落。”
這些話透過傀儡的耳朵,一字不漏進入任逸飛的耳朵。
哎呀,他以扇尖點唇,這話似乎不該他聽。
正猶豫是否離開,之前才見過面的大夫人的聲音出現了:“這些事與你無關。”
“姐姐別惱啊,我也是為你着想。”側夫人笑道,“你我是并蒂雙蓮的姐妹,曾經一塊土一根藤,一片朝晖一片雨露,如今又‘嫁’同一人,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可是一家人……”
期間好一陣沉默,任逸飛也不知道裏面兩人是什麽表情,大抵是一個得意一個失意。
“當年,我不該帶你回來。”大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一念之差,一錯再錯。”
“姐姐是真的老了,”側夫人的話語卻不客氣起來,“百年前的事翻來覆去說了三五回,姐姐沒說膩,我都聽膩了。”
側夫人笑了幾聲,才繼續說道:“我心裏自然念着姐姐的恩,否則姐姐憑什麽還能站在這裏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就憑姐姐與青鴻的‘夫妻情分’?”
“花籬,勸你适可而止,人皆有逆鱗。”
“姐姐別生氣啊,”側夫人說是別氣,語調卻帶着挑釁,十分不客氣,“我還得謝謝姐姐當年的收留,我這才‘有夫有兒’。”
任逸飛聽着這話,心說這是要紮大夫人的肺管子,她有心上人是一回事,丈夫不忠是另一回事。
大夫人卻沒有很生氣,而是用一種麻木到近乎平靜的語氣說:“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
“不,我永遠不會後悔。死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