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孤島(28)

第95章 孤島(28)

這個時候,薩曼也根據自己一開始掌握的線索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并且根據任逸飛拍下的圖片找到房間號。

果然,看了石棺裏的白骨,他确定,這裏的主人是個殘疾人,他的股骨從中間斷裂,下面沒有。回憶起來,他确實沒有見到骨頭架子露出下半身。

他那時還奇怪,為什麽包裏有一張殘疾證,難不成為了優惠票或者幹壞事。沒想到是副本給出的提示。

薩曼看了這個人的手機,還找到了一本筆記本,裏面講到對方的心願:想要成為一個健全的人,可以到處旅游,看遍世界美景。

遠遠的看到薩曼的表情,任逸飛知道他也一定有所收獲。

“就算身體被魚吞食,夢想依舊不死,他們一群人的夢想組成了這個奇妙的副本。七日一輪回,焰火一樣燦爛而短暫。

“以身化燭,燃螢火微光。這一縷微光似乎為所有不甘的靈魂提供了做夢的地方。夢中他們沒有死去,各自都是自己期待長成的樣子。”

任逸飛的目光平靜地轉向滑草場入口。

來山上的npc越來越多,連莊園老板一行人也來了。她身邊跟着那個胡子拉碴的瘋子大爺,不過他此刻看上去很清醒的樣子。

人都到齊了,任逸飛心想。

npc沖過來,扯着莊園老板的衣領,問她是怎麽回事。

這個npc被莊園老板身邊的人推開,她撣撣灰:“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的聲音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魔力,npc們圍繞着她,擁有輕易打敗她的力量,卻只是看着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已然到了夢醒時分。

npc們此刻的情緒都很混亂,他們找到了類似自己遺物的東西,并且大腦裏開始出現另一種記憶,另一種人生。這些記憶都是一個個不連貫的小片段,但是他們知道,那就是他們的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npc抱着腦袋蹲下來痛哭。

轟隆一聲響,伴随着雷聲和閃電,天空陰雲齊聚,黑霧壓城。

衆人皆擡頭,只見一個個掙紮扭曲的乳突狀黑雲在上空翻滾。再往下看去,山包已被驚濤怒浪包圍,白色水花一層一層拍打在山體上,山石崩塌,草木滾落,眼看着已經到了莊園門口。

玩家們都是大驚:“副本一下加快進度了!”

說明有人掌握了關鍵性的證據,所以副本進度加快,‘它’不願意讓玩家順利破解謎題。

“誰掌握了關鍵性證據?”

薩曼成了被盯的重點,他們都懷疑是薩曼。

的确,薩曼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但是整個關鍵性的證據,不是他自己找到的,而是任逸飛帶他找到的。

往日他可以不要臉,功勞搶就搶了,反正不是你搶就是我搶,荒蕪之角的人下限都低。可是這會兒他矯情起來,不願意了。

天越來越暗,風越來越狂,白濤拍岸,濺起水花無數。

npc們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恍恍惚惚。莊園一行人擡頭看着天地變色,低頭嘆息。玩家的眼睛在兩者之間轉動,尋找着一切的可能性。

“莊園老板就是船長吧?”玩家這樣猜測。

“你要試試嗎?”她同伴笑着問。

怎麽試?拿命去試嗎?手裏沒有決定性證據的玩家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嘩啦啦。”大雨傾盆而下,眨眼間地面就濕成了沼澤。

“啪!”一把紅色的雨傘罩在莊園老板的頭上,她看着衆人,似笑非笑。

這場雨和第一夜一樣大,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了腐屍,只有躺在石棺裏安安靜靜的骨頭們。

雨水打濕身體,也模糊視線,大風吹着衣服,鼓起來,但沒有人動。

奇異的氣氛在衆人間環繞。

現場一百多號人,除了雨聲和雷聲,居然沒有其他更多的聲音。

npc眼神有些呆滞,他們或坐或站,都如木雕蠟像一般。任逸飛在其中,他坐在一個暴露在風雨中的凳子上,思考着問題。

為什麽npc死後會變成魚怪?鬼木是什麽?珍珠色的幽靈是誰?身為船的化身的星光女神是為了船長才承載這些幻境的嗎?

他有太多的疑惑,所以不願立刻指認。有些東西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玩家們倒還清醒,但是一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做什麽。

‘鬼’就在眼前,真實身份呼之欲出,就是差了那麽一點點的關鍵。

要賭一賭嗎?

薩曼低頭看坐在蘑菇凳子上的任逸飛,他就那麽安靜坐在那裏,水滴從他卷翹的睫毛上滾落,他的眼睛沒有眨,雙目無神。

他和其他所有npc都沒有區別,也沒有一個玩家的視線會停留在他的身上。

玩家們也私下詢問:“誰是黑兔子?”但是他們找不到答案。

故事到了結局,所有人都暴露了。然而哪怕加上了莊園老板,十二人的名單依舊少了一人。小女孩的臉色并不好看,她知道自己終究沒有找出黑兔子。

“既然你不是,那也沒什麽價值了。”

本來以為自己終于被證實不是黑兔子,而松一口氣的僞裝流玩家被割斷了脖子。

蛛絲般透明的絲線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在他的脖子上,甚至沒有讓他感覺到多痛苦,一切就結束了。

他的軀殼跪倒在地,啪一下摔平,血液如泉水。

頭顱骨碌碌滾到任逸飛的視線範圍內,他看着那雙微睜的眼睛慢慢灰暗。

一張紅桃A飛出去切斷了絲線,又回旋到了眼鏡姑娘手裏,她遲了一步。眼鏡姑娘皺着眉:“你這是在挑釁我?”

狂風暴雨的環境中,小女孩平靜地卷着絲線:“你說是,那就是。”

看着地上的頭顱和血液,其他玩家離他們兩個遠遠的。這兩個是瘋子。

當着自己面兒,這些玩家居然還在起內讧,莊園老板忍不住發笑。

“喂,別鬧了。”終于有玩家忍不住打斷這兩人的針尖對麥芒,“你們想要淹死在這兒嗎?就現在潮水的漲速,一個小時內就會翻湧到我們這裏。不找出她真身,我們全部玩完。”

“那與我何幹?要是這樣就死了,那也是你們太弱。”小女孩不以為然,她冷笑道,“我本就是為黑兔子來的,要破解副本,你們破解好了。”

眼鏡姑娘也不搭理這些玩家,她擺動自己的卡牌,眼睛看着小女孩:“你們既然有了猜測,自己去指認就是。怎麽,要拿我試水?滾遠點,這招不好使。”

被猜測掌握核心證據的薩曼更是一動不動。

指認鬼卡這件事,本來就是盈虧自負,賭贏了就獲得挑戰鬼獲得鬼卡的機會,賭輸了賠上命,公平公允。

自己不确定,就要讓人去試水?想什麽呢?中端局居然有這麽天真的玩家嗎?

開口的玩家讪讪地摸摸鼻子,他這是第一次玩中端局。一開始也就以為副本難度會高一些,沒想到光是背景就有這麽複雜,一環套着一環。

他不十分确定鬼的真實身份,想着自己也不是必須拿到鬼卡不可,就想讓其他人出頭。結果,這群玩家一個比一個精。

莊園老板是‘鬼’,這是明擺着的事實,但是她是不是船長,那就不好說了。

說是,證據呢?

說不是,那又是誰,證據呢?

“嗚嗚嗚……”風穿過縫隙,傳來哭泣一般的哀鳴聲。

金蛇伴着狂風的怒嘯,大雨沖刷着黃土,一個個石棺從土中露出。

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越來越近,水線朝着山頂逼近,他們不知道何時被暗藍色的大海包圍。

壓低的烏雲,逼近的海浪,坍塌的山體……環境帶來的壓迫感一重勝過一重,壓得玩家喘不過氣。眼前的莊園一衆卻還平靜看着他們。

他們的大腦瘋狂轉動,企圖将所有線索和片段都用一根繩子穿起來。

現在是游戲的第五天,之前的信息提示依次為:

以身化燭,燃螢火微光。

星光沉海,女神折戟。

兩線交叉,生死交界。

魚腹藏屍,黃土埋骨。

所有提示都和‘鬼’的真實身份相關。第一條可以解釋為救助困境中的人,或者犧牲自己的利益幫助他人。

第二條,有一艘名為星光女神號的船沉海了,女神失去了權柄。

第三條,這個提示有兩重解釋。

第一很有可能就是指這裏,滑草場是莊園的旅游線路交彙處,這一個個石棺也代表連通生死。

第二指的是現實和夢幻兩重線索交叉,也就是沉船和沉島這兩條線交叉,然後副本中的npc和現實中的npc(骨頭)相遇,生死交界。縱觀整個副本,這處墳場是唯一連通現實的地方。

第四條,黃土埋骨他們已經知道,就是指這些白骨,那麽魚腹在哪裏?屍在哪裏?魚腹會是指那些變成魚怪的屍體麽?

總覺得不會那麽簡單。

“如果說‘鬼’就是船長,其實這些線索都能對應上。”

大部分有經驗的玩家都在觀望,不十分确定,他們不會跨出那一步。但有個玩家蠢蠢欲動,欲望和警惕在心中交戰。

他就是之前試圖引別人去試水的玩家,這是他的第一個中端局。

中端局的獎勵充滿了誘惑,‘鬼’又在眼前。

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可賭性也實在是太大了。

他如一個賭徒站在牌桌前,心中充滿了貪欲,滿眼五顏六色的貨幣刺痛着他的心。這個玩家從未玩過這樣大金額的賭局。

雨越下越大,水越漲越高,死亡的陰影籠罩着玩家們。

終于,這個玩家忍不住了。他直接走到莊園老板的面前,看着她姣好的臉,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聲音:“我指認,你就是船長,船長就是‘鬼’。”

莊園老板一愣。

這個玩家的嘴角就上揚了,狂喜抑制不住,想象中獎勵将淹沒他整個人。

來吧,來吧,快來吧,錢財、榮耀、稀有珍貴的獎勵……

然而就在下一秒,莊園老板微微一笑。玩家的笑意直接僵硬在臉上——他沒有感覺到卡牌的異動。

失敗了?

不,不可能——

這個玩家的心态,就像一個賭石人遇上一個樣樣都好的石頭。

一切特征都符合‘深藏高質量翡翠’的特點,只有少數地方模糊不清,他感覺一個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錯過就會抱憾終身,于是蠢蠢欲動,選擇性忽視了一切不正常的地方。

玩家自己已經有了‘她就是’的判斷,所以一切證據都會指向他的猜測。就算有一二模糊的地方,也被他自動忽略。

比如至今不知道的‘魚腹藏屍’,這樣一個關鍵,就被他選擇性無視了。

如果他是帶着‘挑刺找茬’的心态去看證據,就不會那麽沖動。

而現在,他将為他的沖動付出代價。玩家瞪大眼睛,他幹笑着:“你就是鬼,是吧?不不,等等,我開玩笑的,不是真的指認。”

一切結束了,玩家一瞬間碎裂成無數的像素塊,嘩啦啦落在地上,和雨水一起融化,徹底消失。

指認,失敗。

作者有話要說:  莊園老板:猜猜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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