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應時對景(十)

小宋話音一落, 連荊修竹和胡立謹都齊齊地看向了寧見景。

胡立謹:“是啊,你怎麽知道?”

寧見景“唔”了聲, 像是在腦海裏回憶什麽似的,過了約莫十來秒才說, “我剛來戰隊那天, 他找過我。”

荊修竹倏地擡頭:“找你?”

寧見景點頭,意味不明的笑說:“關心你身體呢, 看得出來, 我們家荊隊的人緣真是堪憂。”

“過獎過獎。”荊修竹且當做他在誇自己, 臉皮厚如城牆的笑納了, 又說:“你們家荊隊不僅人緣堪憂, 素質也堪憂, 不好好說話回去就揍你。”

“你想怎麽打我?”寧見景欠了欠身, 像是虛心請教, 又像是個紳士般的邀請,再擡起頭時, 眼底含了一絲笑意。

荊修竹其實仔仔細細地看過寧見景很多次。

他昏睡的那兩次,他近距離的從睫毛到眼皮,從鼻梁到嘴唇,甚至連睫毛根部的細致皮肉都看的一清二楚。

這個人身上似乎就是有那樣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 能給人無限的驚喜,仿佛有挖掘不盡的神秘感。

他表面浪蕩又草包,其實深沉又內斂, 或溫和或張揚的笑眼下面,藏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冷冽,旁人終其一生也觸之不及。

荊修竹深吸了口氣,克制住自己在這個檔口的胡思亂想,咳了聲又說:“難為他這麽關心我的身體,可惜。”

胡立謹看兩人跟打啞謎似的,沉不住氣的說:“都什麽時候了!你們兩個就別賣關子了好不好,求求你們直接說吧。”

寧見景側頭看他,完全想不通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竟然還能做自家戰隊的經理,難怪要輸。

一個副隊,跑去老板那裏關心隊長的身體,還有什麽原因?

無非就是暗示老板,他的身體不好,這賽季的慘敗都得歸咎于他的指揮不力,已經無法再勝任隊長一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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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FRG的隊長。”荊修竹說。

“啊?”胡立謹茫然。

寧見景站直身子,從口袋裏拎出一張紙,兩指夾着往旁邊一送,胡立謹兩手接過來,一看,“哎?這不是上次私下找荊隊問轉會的那個戰隊嗎?”

“有貓?”荊修竹立即聯想到那天晚上,他出去喝酒的事兒,敢情這小兔崽子還留了一半兒沒說?

寧見景點頭,兩手重新插進口袋裏,斜斜靠在櫃子上,慢條斯理地說:“我估計,元生在找我被拒絕的時候,他就已經找了蕭棠。”

荊修竹聞言一笑,“喲,你還拒絕他了?怎麽說的?”

寧見景不知道是在想措辭還是在回憶,過了一會才說:“我說,荊修竹這麽不要臉,我要是無緣無故的把他炒了,這個老東西萬一報複我怎麽辦?我可不能冒險。所以在他還能打之前,就先讓他在那個位置上好好拼命吧,等他不能打了,我就一腳踹開。”

胡立謹聽的頭皮發麻,甕聲甕氣的說:“這種話,是不是過于直接了?”

寧見景一臉溫和的笑意浮現起來,慈愛的看了眼胡立謹,“不然我還要拐彎抹角嗎?”

“好像……好像也不需要吧。”

荊修竹不以為意的回過頭,看着快要急哭了的小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來,說說,元都罵我什麽了,讓你這麽激動去揍他,要是實在難聽,我再去補一頓,給你消消氣。”

小宋破涕為笑,難為情的抹了把臉,小聲說:“荊隊你不怪我嗎?”

荊修竹笑了下:“怪你拿自己的職業生涯為我出頭嗎?我還沒不要臉到那個地步。”

小宋剛剛忍回去的眼淚,又“啪嗒”一下落在了手背上,自責的直搖頭。

不管怎麽樣,他沖動的動了手,還導致撕破了這個窗戶紙。

他對不起FRG。

“好了別自責了,說說情況。”荊修竹說:“先把這事兒解決了,要自責也等回了基地再說,眼淚擦擦。”

小宋點頭,擡手抹掉眼淚,深吸了口氣開始說:“晚上吃完飯,我突然想去一下衛生間,就讓師兄和胡經理他們先去車上等我。”

……

結果他一到衛生間門口,就聽見元生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他下意識就停住了腳,在外面悄悄聽了一會。

“哈哈哈說的是,荊修竹雖然正當打,可他那個睡不好的毛病對他的身體的消耗太大了,你只要以這個為突破口,踩他們的冠軍路還不是輕而易舉……”

元生輕笑了聲,和平時那個溫文爾雅的笑意不同,語氣裏帶着一絲冷漠嘲諷,他說:“荊修竹事事壓我一頭,我自認沒有任何不如他的地方,指揮、判斷意識、戰術策略,我沒有一點輸給他,憑什麽人人推崇的只有他荊修竹。”

“他還跟別人顯擺世界冠軍,我每次聽見他嘲諷對手都覺得惡心,好像冠軍是他一個人的一樣,沒有我,他拿得了冠軍嗎?”

“現在不是他求着我跟他打比賽的時候了?也就外人覺得他強,在我面前,就是個垃圾罷了,早晚有一天親手送他退役。”

男人輕笑附和:“那是,你的實力我們可是有目共睹,不然也不可能用職業圈目前來說最高的價格來談您的轉會。”

“寧見景怎麽說?”元生問。

男人搖搖頭,“蕭先生上次跟他談過,他把合同拿走了,不過沒回應,吃不準是放還是不放,您合同還沒到期,如果他堅持不放,我們再想也沒辦法。”

元生嗤笑,“不放,留下我做FRG的隊長嗎?”

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找過寧見景,對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聲音清淺又漫不經心,可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麽雲淡風輕。

那天,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兩只腳翹在辦公桌上,毫無半點正形的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聽見他“暗示”荊修竹身體不好,只有這一句。

多一句他都沒來得及說。

寧見景就着那個姿勢,頭也沒擡的擺了下手說:“FRG不會換隊長,出去吧。”

元生朝旁邊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說:“當然,我也不想鬧的不好看,但如果寧見景不給我留餘地,那麽也別怪我把荊修竹的身體狀況捅出來,到時候全職業圈都會知道,這個巅峰上的bamboo處在強弩之末,随時都會退役,你猜猜FRG會不會動蕩。”

小宋從進入戰隊,成為真正的注冊選手那一天就羨慕極了元生,他跟荊隊那麽默契,還有最強雙排的名頭,兩人一路并肩拿過五個世界冠軍還有其他大大小小比賽的冠軍。

這麽多年了,戰場并肩厮殺之後,留下來的只有覺得被荊隊壓着不能出頭的憤慨嗎?

小宋再也忍不住,沖了進去,怒道:“元副隊!你怎麽能這樣!”

元生被他突如其來的沖進來吓了一跳,褲鏈差點卡到肉,皺了下眉到吸了口冷氣,故作淡定的拉上褲鏈,才擡起頭,看向一臉怒容的小宋。

“你都聽見了?”

小宋死死地咬着牙道:“荊隊對大家什麽樣你心裏一清二楚,他到底有沒有私心,是不是故意打壓你,你心裏……”

元生伸手,打斷他的話,道:“你既然聽見了,我也不想再費勁隐瞞你,我早就想離開了,這賽季我是一定要轉會,給各自留點臉面吧,我陪你們打完這場表演賽,以後再見就是對手了。”

小宋年紀小,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沒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如果是寧見景,當時便能會意,他是想說讓小宋不要揭穿出去,他陪打這一場表演賽。

要不是他不配合,那麽他也不會認真打表演賽,是個威脅。

小宋狠狠握拳,緊繃着臉說:“你不能走,荊隊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明明大家以前一起打比賽,一起訓練都很開心的啊,為什麽你會在心裏堆積了這麽大的怨氣,你說清楚。”

元生一挑眉,笑了。

邊兒上的男人也笑了,心想這小孩兒的腦子真簡單,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非黑即白的事情,以前在一起打比賽開心,後來就不開心了啊。

兩人一同出道,最強雙排,荊修竹拿職業圈頂尖合同,元生卻只能拿第二梯隊的合同,他心裏自然有不滿。

荊修竹黑粉多,粉絲卻更多,無論是名或利,他都站在了這個圈子的頂峰,誰能不嫉恨呢。

元生看着小宋,一字一頓的說:“對不起我的地方?他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啊,我就是單純的,想要把他逐出這個游戲,讓他、讓全世界知道,誰才是職業圈最強的人。”

小宋:“所以你就不惜用荊隊的健康狀況威脅我們?FRG落敗、隕落,對你有什麽好處?!”

“是啊,怎麽了?”元生溫和的表情不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野心的笑,“對我當然有好處了,荊修竹和FRG一起隕落,想想真是讓人開心啊。”

“你!”小宋再也忍不住,朝他動了手。

結果就是,現在因為他的沖動,手傷到無法打比賽。

荊修竹聽完,沉吟了下,“他說在他面前,我也就是個垃圾,是吧。”

小宋不自覺的去攥沒受傷的那只手,歉疚的說:“荊隊,都怪我……”

荊修竹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撫:“好了沒事別激動,你安心養傷,元生的事情,交給我來解決。”

小宋愁眉苦臉的看着他,“可是,明天就要比賽了,元副隊肯定也會借口說受傷不肯上場,就算有替補,我們不還是缺一個人嗎?”

荊修竹擡眸,看了寧見景一眼,說:“他不是說我不靠着他,拿不到冠軍麽?”

胡立謹突然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忙不疊開口:“你別跟我說你有個大膽的想法啊,我不想聽!”

荊修竹說:“我就帶着一個不會玩游戲的,贏給他看。”

寧見景發覺視線,“喂”了一聲,“你說的不會玩游戲的那個,該不會是我吧。”

荊修竹點頭。

“你是開玩笑的吧。”一向處變不驚,事事皆掌握在手心的寧見景少見的瞪大了眼睛,懷疑荊修竹是不是被打擊瘋了。

胡立謹也立刻否決:“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老板在游戲上什麽水平你比我清楚,這次比賽的其他戰隊選手們什麽水平你也比我更加清楚,不說別人了,就說上賽季拿了世冠的花堯,你覺得他也會在這個關口斷個手?”

“那不能。”

胡立謹怒目圓睜:“不能你還提這種大膽的想法,我看你不是大膽,你這個膽子能直接拿去給女娲娘娘補天,我求求你饒我一條狗命,我不想英年早逝,經不起更大打擊了。”

荊修竹:“不然你說還有什麽辦法,小宋手傷了是鐵定不能上場,青訓營那邊另外有比賽,沒人可以用了,我影分身?”

胡立謹也沒轍,這就是想破腦袋也沒人能想得出來,會在這個節骨眼兩人打起來啊,還打到幾乎斷手的地步。

胡立謹在心裏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小聲建議:“那要不然,我們問問元生?”

荊修竹說:“你去。”

胡立謹嗫嚅半天,“我不去,你很生氣。”

寧見景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胡立謹顫抖的肩膀。

“元生是故意激怒的小宋,面對這種心無城府還拿荊修竹當偶像的小朋友,三句激将法一說就達到目的了。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借由荊修竹的健康來威脅。”頓了頓,寧見景修正了下,又說:“當然,其實也有這個可能的,退一萬步吧。”

胡立謹茫然:“啊?那他?”

寧見景說:“小宋這一受傷,元生料定荊修竹不能再舍棄他這個最後的稻草,他由此來談條件,讓我答應他的轉會條件,這樣他能保全自己的名聲,還能去有貓,畢竟撕破臉皮也不好聽,他沒那個自信跟荊修竹硬碰硬。”

胡立謹張了張嘴,覺得自己三觀快要被震碎了,這他媽的,一句話還能牽扯出這麽多陰謀算計來。

胡立謹怒罵:操,太不要臉了!虧我還覺得他是隊裏最省心的!

荊修竹壓下心裏對寧見景的欣賞,面色如常的去看胡立謹:“還問嗎?”

“不、不問了。”胡立謹小聲逼逼了一會,又一驚一乍的啊了一聲:“那元生那邊咱們怎麽說啊,他到現在也沒聯系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傷着了還是沒傷着,萬一他要是沒傷,或者隐瞞傷情,上場演你怎麽辦?”

荊修竹側頭,朝寧見景眨了下眼,笑道:“這個時候,就要我們家金主出場了。”

寧見景點頭,從兜裏摸出手機,“報號碼。”

胡立謹近朱者赤,立刻會意過來,報出了元生的號碼,等他一個個按下數字,撥了出去。

不知道在忙什麽,足足響了十幾秒才接通,元生聲音平靜的“喂”了一聲,又說你好。

寧見景又靠回了牆上,單腳微微曲起斜着,慢條斯理的問:“我聽小宋說,他把你打了,沒事兒吧。”

元生一時掐不準小宋怎麽跟寧見景說的,在心裏想了想,謹慎的說:“不礙事,他是小孩子,聽見我跟人聊天就以為我要背叛FRG,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想動手,我不怪他。”

寧見景眼底含笑,語氣卻冰冷平淡,緩慢道:“那不成,你這手可金貴着呢,我現在讓人過去接你檢查一下,仔仔細細地從裏到外的檢查一遍。”

元生摸不清他想幹什麽,拒絕道:“我沒跟他動手,沒有傷着,不用檢查了,還是請您多照顧照顧小宋吧,讓他別想太多,明天的比賽我們都會盡力的。”

“是嗎。”

寧見景意味不明的說了兩個字就不再開口了,聽筒裏靜的讓人心慌,尤其元生心裏有鬼,更覺得難熬,芒刺在背似的讓他坐立難安。

過了會。

元生說:“不知道小宋怎麽跟您說的?今天我去衛生間,遇見了另一個隊伍的經理,他說挺喜歡我的問我能不能簽個名,我心想也沒什麽就跟他聊了幾句,我發誓,沒有透露半點關于戰隊戰術和機密的事情,只是尋常閑聊。”

“我從FRG成立就在了,再窮的時候我都沒有背叛過FRG,小宋只聽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給我扣個背叛FRG的帽子。我念在他年紀小,不肯跟他動手,他自己也傷了手,您也別太責怪他。”

寧見景靜靜地聽着,因為開了免提,幾人全都聽見了這個教科書式的倒打一耙,全體被他驚呆了。

沒想到這個平時話最少,在戰隊裏看着最溫和好相處的副隊長,竟然這麽能言會道,洗白小作文寫的堪稱經典。

要不是小宋平時乖巧老實,這對象要是換成文誠,指不定他們就信了。

寧見景垂着眼睛靜靜地等他說完,才慢吞吞的接上來,聲音一如剛才平和淡漠,“元生,一場表演賽不是那麽重要,但是你們的健康是戰隊最關注的,我作為老板,不能允許任何意外發生,所以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去檢查,明白我意思嗎?”

元生一愣,他都說了自己沒受傷,他還在糾結檢查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真的不在乎這次比賽?想到這裏,元生無聲的嗤笑了聲。

也是,這種草包懂什麽,他根本不知道這次表演賽對于FRG來說意味着什麽。

寧見景說:“明天的比賽,你就暫時不要參加了,好好休息。”

元生下意識脫口而出:“不行!”

寧見景尾音上揚的“哦”了一聲:“為什麽不行?”

“我沒有受傷,還可以打比賽,小宋已經受傷了,如果明天我再不上隊裏就少了一個人,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寧見景有只腳不好,站的久了就不舒服,所以一般都是斜靠在牆上。

這個姿勢站久了另一只也會壓迫的酸麻,佯裝自然的換了個姿勢,一時就沒接話。

元生又急急說道:“荊隊呢?他知道您的決定嗎?您不懂電競,也不懂比賽,還是跟荊隊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寧見景“哦”了聲,說:“他不需要知道,我是戰隊老板,我說你不能上場你就不能上場,你不僅明天不能上場,你合同期內,都沒有機會再上場了。”

元生如遭雷擊的呆坐在原地,腦子裏茫然了好幾秒,悚然道:“你什麽意思?!”

寧見景稍稍想了想,說:“我的意思是,你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算計小宋傷他的手,還想頂着FRG的頭銜比賽,做夢。”

話音一落,胡立謹立刻哆嗦了下,顫顫巍巍的去看寧見景,他怎麽說的這麽直接啊?

這已經不是撕破窗戶紙了,這是一招斃命吧。

元生比胡立謹的反應大多了,聞言立刻勃然大怒:“你!”

寧見景語速極快的截斷他的話,道:“我怎麽着,你想去蕭棠那裏,我告訴你,沒門兒。你的合同我之前就看過,一年前你才跟戰隊簽了續約合同,還有四年,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隊裏吧。”

元生腦子裏紛亂如麻,想不明白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有出走之心了,還要留自己在隊裏,就不怕他當演員,讓整個戰隊覆滅嗎。

不對。

他打電話來,應該不是為了留他。

那是為了罵他一頓?好像也不是。

元生想了想忽然笑了,有恃無恐的說:“我知道,你是怕我把荊修竹的事情抖出去是不是?這個戰隊要是一落千丈,你也會賠得血本無歸,你冒不起這個風險,對吧。”

寧見景伸手抵了下額角,表情有點微妙,像是在拼命的忍着什麽話一般,

他含笑問:“元副隊,你怎麽這麽單純可愛,我聽說你比荊修竹還大兩歲,你這兩歲是鹽吃多了,把腦子腌壞了嗎?”

元生這麽多年被粉絲捧的太高,哪怕有什麽風言風語,也被隊裏更大的樹招走了,他一時有點接受不了這種嘲諷。

“什麽意思?”元生斟酌了下,問道:“你該不會是想白養着我吧,老板,你知道我每年拿多少工資嗎?不讓我打比賽,每年白給我兩千一百萬?”

寧見景想了想。

元生見他遲疑了,心裏頓時覺得有戲,立刻再接再厲道:“老板,我也不想跟你們撕破臉,蕭老板來找我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但現在你們都不願意相信我,我百口莫辯,說什麽也沒用,不如我幫你打最後一次表演賽,幫FRG留住顏面,咱們好聚好散。”

胡立謹張了張嘴,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去看寧見景,真就讓他說準了,他也太神了吧!

寧見景沒立刻回答,反而是擡起頭,看向對面的荊修竹,認真的問:“荊修竹,你每年能幫我賺兩千一百萬嗎?”

荊修竹說:“可以。”

元生一悚,下意識脫口而出:“荊隊!”

寧見景說:“聽見沒,你就好好在FRG頤養天年吧,每年給你的工資我親自發,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元生咬牙:“如果你真的這樣不顧情面,那我只有采取法律手段強行解約了,也不是沒有人解約成功過。”

“只要你覺得值得。”寧見景無所謂地笑道:“随你。”

挂完了電話,寧見景單手捏着手機還沒說話,胡立謹先噴起來了,“我艹,這他媽什麽玩意啊,你們聽見沒,他說的那個叫人話?別說小宋打他了,我就聽了我都想打他。不是,我們在一起共事這麽多年了,他能說出這種話來?還要不要臉了。”

荊修竹擺了擺手,“你待會發個微博,就說隊伍裏兩個選手受傷,不能打比賽了,跟粉絲說一聲,賽事組那邊你再溝通溝通,老板不是注冊選手,但表演賽不一樣,有抽觀衆一起打比賽的環節,你問問能不能作為觀衆參賽。”

“行。”

“我帶他過去适應一下比賽服,再講講比賽規則。”荊修竹安排好了,走到寧見景旁邊,側頭:“敢不敢?”

寧見景偏頭,“你敢,我就敢。”

**

兩人從酒店出來已經快要九點了,寧見景的晚飯沒有來得及吃,荊修竹便在車上點了外賣,讓他們直接送到訓練室去。

師兄和文誠還在雙排,青訓營挑過來的幾個選手也在訓練,林教練在一邊塞着耳機看比賽錄屏,個個兒都心無旁骛。

文誠正好打完一局,聽見開門的聲音,忙摘了耳機問:“怎麽樣?小宋沒事吧。”

“沒事。”

荊修竹簡略把剛才的情況說了,文誠破天荒的沒有一驚一乍,反而皺着眉問:“你真的讓老板上場?這是比賽,不是玩。”

荊修竹擡眸:“我什麽時候玩過,你覺得打不贏?”

文誠說不出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他恨不得說自己能以一打百,可對手的實力擺在那裏,不是他說,就能贏。

“表演賽我們不能再輸了。”文誠說。

荊修竹也說:“我沒打算輸。”

寧見景一進門就找了張椅子做了,沒什麽正形的搭着腿聽他們說話,一直沒開口,好像說的話跟他沒什麽關系一般。

他單手抵着額頭,手指無意識在膝蓋上敲着,像是快要睡着了。

一臉懶散。

師兄從寧見景臉上收回視線,輕聲說:“其實老板的意識挺好的,是那種像是本能的對于危險的敏感,我還沒見過有另一個人有這麽強的本能,像是被镌刻在骨子裏一樣。上回胡經理給你們解決“金主事件”的時候,喊我跟他一塊兒看過你們雙排的錄屏,他每次都能在對手開槍那一刻瞬間找到對方的位置,我都吓了一跳。”

文誠眉頭還是沒舒展開。

師兄又說:“但他的操作基本為零,空有意識完全沒用,他跟不上意識還是只有被擊殺的份兒。”

“幸好打完表演賽就是夏休期,有兩個月的時間,咱們還有時間買一個和元生差不多的選手來補上重新磨合,如果是平時突然出事,咱們可就真的得萎一個賽季了。”

文誠揚眉:“怎麽着?還得感謝元生手下留情咋的?”

師兄忙改口:“不是不是,我就感慨一下,咳,荊隊那你覺得怎麽辦?真要讓老板上?”

一直沒說話的林教練忽然開口,說:“其實也不是不行,我們這次改變一下策略,以師兄的打法為核心,還是有希望贏的。”

文誠立刻說:“不行,咱們上賽季那個戰績,這麽打的話,他們是不是要說咱們一朝被蛇咬,怕了?”

荊修竹稍稍皺了下眉,“你們要知道,我們沒有選擇了,就算是不讓他上,現在FRG也找不到另外的選手了,難不成去隔壁挖?”

隔壁,是破風戰隊。

文誠一下子萎靡了,“好像也是。”

荊修竹說:“缺了一個元生罷了,問題不大,這種小場面我相信你們可以穩住,你們按照平時的打法來,寧見景交給我來保護。”

文誠瞪大眼睛:“小場面?問題不大?這他媽問題還不大?”

荊修竹拍拍他的肩膀,說:“相信我。”

文誠忽然一下子怔住,這是他第二次聽見荊修竹說“相信”兩個字,第一次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是在他們第一次組隊打職業賽。

那會,他也是這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偏頭說:“相信我。”

那次,他們拿了職業賽的第一個冠軍。

文誠攥住拳,定定地看着荊修竹幾秒,說:“好!”

這時,外賣的電話響起來,文誠說他去取,荊修竹嗯了聲,拍了下手說:“青訓營選手再訓練一會就回去休息,養好精神明天好好比賽。”

“林教練你晚點,跟我們一起走。”荊修竹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說:“吃完飯,補幾個小時,聊勝于無吧。”

寧見景睜開眼睛,無聲的看着荊修竹的背影,肩背筆直挺拔,布置起話來條理清晰,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無法言明的自信。

他站在那兒,就像是整個世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

寧見景撐着腦袋漫無邊際的想,荊修竹讓自己這個一張白紙去上場打比賽的目的是什麽,他絕不是那種會為了賭一口氣冒險的人。

他說FRG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讓自己上。

還是因為,他另有打算?

寧見景頭一回覺得,他看不懂荊修竹的心,就好像是他伸手往他的心髒裏摸,摸了半天找不見東西,最後才發現心髒并不在這裏,一舉徒勞無功。

文誠拿了東西回來,荊修竹說:“都過來吃飯。”

正巧,青訓營的選手也都結束了,要是平時肯定一窩蜂的沖過來了,但是荊修竹在這裏,他們不敢,規規矩矩的走到桌邊站着。

荊修竹取了兩樣,說:“拘謹什麽,平時什麽樣,現在還什麽樣。”

話音一落,幾個孩子便撒了歡兒,三三兩兩湊到一起吃飯去了。

荊修竹端着飯過來,放到寧見景面前的桌上,“臨時出了這種狀況,湊活吃吧,回去了我請你去雲間月喝酒。”

寧見景接過碗,挑了點米送進嘴裏,小口小口的吃了。

荊修竹看着他靜靜吃飯,心裏沒來由的泛起一陣酸楚的心疼,他平時嬌氣慣了,嫌飛機餐難吃,自己沒讓他喝酒,他就只喝了半杯水。

下了飛機之後,先是在餐廳遇見了林德偉,結果回到家飯剛做完,還沒來得及吃,小宋又出了事兒。

一直到現在,他才真算得上吃上一口飯。

這要擱平時,肯定要開口指點兩句飯菜,可竟然端起來一聲不吭的吃了,可見是真的餓了。

荊修竹心疼的摸摸他的頭,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明天的比賽別緊張,你只要在我的視線裏,我不死,沒人殺的了你。”

寧見景擺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靜靜地吃飯了,腦海裏一直在想,荊修竹到底為什麽讓自己上場。

荊修竹轉過身,拿起另一份飯,走到林教練那邊跟他邊吃邊讨論。

這個決定很冒險,放眼整個職業圈都沒第二個人敢有這種魄力和不要命的膽量。

林教練沒多說什麽,他和荊修竹從前是對手,現在是同事,對于他的實力,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了解。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既然荊修竹相信問題不大,那他就信這句問題不大。

林教練擡頭,看了眼不遠處靜靜吃飯的寧見景,低聲問:“為了老板?”

荊修竹沒隐瞞,直接就承認了,頓了頓又說:“不止,元生先是找小寧暗示我的身體問題,他想将我踩進塵埃,就當做是對手競争,我不怪他。但是他利用我設計小宋,用他的職業生涯來做賭注,我不能視而不見。”

林教練這下明白了,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口飯,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他媽都什麽事兒啊,臨了搞這個幺蛾子。”

荊修竹笑而不語,元生現在估計比他們還煩呢,不小心被小宋聽牆角,又被寧見景說未來四年打不了比賽。

他已經二十四歲了,再過四年,他可以直接收拾收拾退役了。

算盤打歪了。

啧。

**

吃完飯,青訓營的小朋友都走了,荊修竹敲敲桌面問寧見景:“困不困?”

寧見景搖頭:“還行。”

“那來适應一下比賽服。”荊修竹伸手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又說:“我們盡量早點結束,辛苦一下,回去了好好休息。”

寧見景沒說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下,轉瞬即逝的又收回去,“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四舍五入,就是一萬字。

文裏有不合邏輯的游戲設定,全是我瞎掰,噴我,別噴荊隊,我不專業,他是專業的(。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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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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