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五鬼運財3
第42章 五鬼運財3
陳雲樂正在打水。
密室中央有一棵仿真古樹, 樹下是一口青石磚水井,輪軸上挂着粗麻繩,需要旋轉輪軸收緊麻繩就可以将井中的水桶吊起。
寂靜中,只有咯吱咯吱的木軸旋轉聲。
“我去, 這麽沉?”他咬着牙, 憋着一股氣使勁旋轉把手。
一抹紅影突兀出現在他的餘光裏。
陳雲樂下意識側頭看, 手上的勁一松, 井裏傳來木桶的入水聲。
“我靠!”他在心裏大罵NPC,然後認命地繼續搖把手。
這一次, 他順利将水桶打起, 一顆慘白的人頭泡在水中,黑發飄散。
“沒意思。”陳雲樂啧了一聲,拎着假人的頭丢到了樹下, 他握住木桶提手準備将它提出來。
右側幽幽站着紅影, 不等陳雲樂細看,再次消失。
陳雲樂一愣, 這是機關操控的紅衣服吧,在營造鬼影的效果。猜到了設計, 他沒放在心上,将水桶提到了地上,沉重的水桶晃蕩着,灑了一地。
他正想吐槽這條單線只适合體育生做時, 細密柔軟的事物從他脖子拂過。
“嘻嘻......”輕柔的笑聲吹過他的耳朵。
陳雲樂手裏的水桶落在地上, 水潑在腳面,他下意識吞咽口水, 然後猛地回頭——
身後無人。
“怎麽可能!”他脫口而出,就短短一兩秒, NPC是百米飛人嗎?
他不由自主想起剛剛在車上時秋曉的尖叫聲與下車後江遲遲的叮囑,後背突然有些發涼。
陳雲樂謹慎掃視四周,确定沒有人後,心中的慌亂少了點,他要趕緊把這桶水送去任務地點和那個懂行的女生彙合。
不會有事的,他在心裏安慰自己。
陳雲樂深吸一口氣,岔開雙腿然後彎腰用力提起木桶。他低頭時,看見自己雙腿後站着一襲紅裙,裙子下是一雙慘白的腳。
腳跟高高踮起。
刺骨的寒意攀上他的後背,陳雲樂抖如糠篩,腳像被釘在了地面。
密室裏回蕩着陳雲樂前所未有的慘叫聲。
打翻的木桶在地上滾動,陳雲樂踩在一灘水裏,看見少女從前方的小道奔出,如同天神降臨。靈符從他耳邊擦過,甩至身後。
下一刻,身後的寒意瞬間消失。
江遲遲領着陳雲樂找到了剩下兩人,全是面如菜色。這拘鬼陣困住的不止一只鬼,不解陣,她無法将這些怨鬼收容渡化。
“大、大師,我不想玩了,能不能退場啊?”陳雲樂牙齒打架,貼着牆走路,全無之前嚣張的心态。
劉廣浩和秋曉用力點頭,他們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江遲遲一寸一寸摸着密室的牆,果然每隔幾步,都能摸到剛剛在棺椁裏看見的符文。
她的心現在比石頭還冷,就在剛剛,她想起來這到底是什麽了。
這是五鬼搬運術中的五鬼運財符,五鬼運財是比較偏門的術法,靈師們用的很少。但有不少心懷不軌之人,會将此術用在旁人身上,可以無聲無息竊取他人財運為自己所用。
難怪戲夢密室生意如此好。
拘鬼陣中設五鬼搬運術,可真是一環扣一環。
竊人財運如殺人父母,江遲遲只想用一道雷把設陣的缺德鬼劈死。
陳雲樂等了半天,只見前面的大師幽幽轉過頭,一字一句說:“不行,必須通關。”
通關獎金她非拿到不可,用來補償她被竊取的財運。
接下來,游戲照常進行,江遲遲驅趕了幾次試圖害人的怨鬼,三人早已經被吓破膽,連體嬰一般聚在一起行動,有一點風吹草動都一驚一乍。
他們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去做單線任務,只能由江遲遲和燕無歇輪流替上。
被NPC追逐時,江遲遲一邊慢吞吞跑,一邊仔仔細細找拘鬼陣的鎮獸所在,NPC戴着假發傾情演繹,仿佛演給了空氣,十分挫敗。
NPC重整旗鼓,決心要好好吓唬下一位做單線的玩家。
他躲在暗門中,透過門縫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踏入了任務房中,蒼白的手執一盞油燈,平添幾分森森鬼氣。
見青年附身去拿任務道具,他瞬間推開暗門,披着假發和紅衣嘶吼着沖了出去。
青年手持油燈漠然轉身,電子燭火搖晃,NPC的影子斜斜投在牆上。
只有他的影子。
演繹的熱情瞬間被後背爬上的寒意撲滅,他牙齒咯咯打架,向着門口一步步後退。
俊美的青年步步走來。
“啊啊啊——”他發出無比凄慘的叫聲,跌跌撞撞跑出了門外,慌亂中似乎還摔了一跤。
他決定,今晚就辭職!
另一邊,江遲遲收集到所有的任務道具,将它們依次放入指定的卡槽,密室裏響起轟隆隆的聲音,這代表村子的邪惡陣法破除。
紅光閃爍,進入最終追逐輪。
眼前的大門“轟”地打開,打扮成僵屍的NPC張牙舞爪沖出。
身後,三個NPC從不同方向舉着假電鋸沖來。
三人已經經受不住一點驚吓,頓時大叫着像無頭蒼蠅互相推搡亂跑。
“別跑散落單——”江遲遲的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在混亂中亂推,她踉跄着倒退一步,右腳撞上某個堅硬的物體,她徹底失去平衡。
冷淡的氣息幽幽籠罩,一雙手從後伸出,她跌入了冰冷的懷抱。
“當心。”低沉的聲音輕柔拂過耳廓。
僵屍打扮的NPC盡職盡責在一旁蹦蹦跳跳,發出嘶吼,但一旁的兩位玩家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表演,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蹦蹦跳跳着去追前面的三個尖叫雞。
“我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江遲遲微微皺眉,甩了一下生疼的腳後跟,蹲下身體在黑暗中摸索。
她在不起眼的牆根處摸到了一個巴掌大小,被固定在地面的小石像。
一寸寸撫過,江遲遲确定這是拘鬼陣的其中一個鎮獸。
“是鎮獸。”
上方傳來燕無歇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江遲遲想起他上次直接将鎮獸炸碎的方式,連忙搖頭:“暫時不用,目前只找到一個,毀去了反而打草驚蛇。”
她站起身來,沉吟片刻:“得把剩餘四個找齊,從陣心破陣,才能将被拘的怨鬼釋放出來。”
“今天是找不齊了,我們出去吧。”江遲遲拍拍手上的灰塵,準備把三個走散的倒黴隊友找回來。
密室裏接連不斷響起三人的慘叫,江遲遲聽聲辨位,順利将人找齊,成功通關祭月主題。
按密室規定,通關後需要與NPC一起合影,挂在密室的照片牆上。
江遲遲對着鏡頭燦爛比了心,她餘光瞥見那個穿紅衣的NPC站在角落,望着她這邊目露驚恐,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領獎時,江遲遲隐約聽見他在店外打電話,神情異常激動,有幾句音量很大飄進了店內。
“......沒有影子啊!!”
“不行,真不幹了......”
江遲遲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默默看向罪魁禍首。
燕無歇正把玩戲夢密室發的暢玩券,神情淡然。
回到守初觀已是深夜,所幸明天是周六,不用趕早八,但不幸的是明天要訓練。
江遲遲抱着那束卷邊的鳶尾,略有些一瘸一拐走到房門前。
燕無歇凝視着她懷中的花,忽然開口:“遲遲,從前有人給你送過花麽?”
“沒有啊。”江遲遲嗅着柔和花香,擡頭對他露出淺淺的笑,“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骨節分明的緩緩攏起,燕無歇久久看着月色下明媚的笑臉,千年歲月似乎都融化在這一刻的月色。
少女的臉與千年前重合,又漸漸分離。
滾燙的情緒瘋狂叫嚣,幾乎要沖破這具不人不鬼的軀殼。
燕無歇忽然生出一種沖動。
他很想告訴江遲遲,他們之間曾有過許多歲月,如同紅線糾纏,至死不休。
長久的沉默。
江遲遲忍不住疑惑瞧着他。
燕無歇再次看向他,月色下的面容如此平靜,他說:“明日休息,不訓練。”
這句話讓江遲遲入睡時嘴角都是翹着的。
鳶尾花被放在窗前,月色照入,滿室浮動花香。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月色如銀輝,灑落在輝煌富麗的琉璃瓦上。
夜風不斷從耳邊掠過,充滿了自由與快樂的氣息。
“長寧,回來——”身後有人在氣急敗壞地追趕,“你好大的膽子,敢私帶殿下離宮!”
一只修長帶繭的手緊緊牽着她,帶她在琉璃瓦屋脊上奔跑。月色落了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勝雪,暗金雲紋緩緩流轉。
腳下忽然沒了路,眼前是高大的宮牆。
長寧一腳踏空,呼嘯的風吹起了層層疊疊的裙擺,宛如蹁跹的鳳尾蝶。
一只手攬住她的背,另一只穿過她的膝窩。月光勾勒出少年如刀裁的下颌,一張臉俊美逼人,風華灼灼。
少年踏月而行,姿态如雲中鶴。
兩人在不起眼的小巷中落腳。
走出小巷,上元節夜,燈花如晝明月滿街。
少年變戲法般變出兩幅面具,為自己扣上後,再細致為長寧戴好。他嘴唇微動,指尖靈光一閃,一道若隐若現的紅線便纏上了長寧與他的小尾指。
長寧好奇地擡起,紅線從手中穿過,無法觸摸,“咦,這是什麽?”
“我自創的術法,只要咒不解,紅線便一直在。若是殿下不小心丢了,我還能将你找回來。”他笑吟吟說。
長寧驕縱地揚起下巴:“臭燕子,你要是把我丢了,二哥定要把你砍了!”
燕無歇目光缱绻,他微微一笑:“怎敢。”
捧在手心尚覺得虧待,怎敢弄丢?
他牽起少女的手,穿行在人流中。
上京城的元夕夜市繁華無比,長寧在這一夜見了流光溢彩的燈樓,嘗了沁甜的冰乳酪,看了七十二般變化的街頭雜耍。走累了,便在茶樓歇腳。
茶樓中說書人醒目一拍,正說到本屆流芳會中奪得頭魁的燕靈師。
“說起這位燕靈師,可謂是年少成名,天縱奇才。他從屍山血海中捉百鬼,踏黃泉,鎮宮廷......”
長寧趴在雅間欄杆上,聽得津津有味,随手褪下價值連城的玉镯,塞到小二手裏,“這段說得精彩,賞!”
她的眉眼因笑意飛揚,好似說書人誇的是她一般。
燕無歇看着接過玉镯,樂得合不攏嘴的說書人,似笑非笑伸出手,“殿下,他誇的正主就在這,您怎麽不賞我?”
長寧用力拍開伸來的手,瞪了他一眼:“今日我生辰,哪有向壽星讨賞的?我的生辰禮呢?”
一錠碎銀被扔在桌面,燕無歇将她一攬,足尖一點躍出雅間的窗外。
“殿下,別急。”他的聲音與風一起吹入長寧耳中。
長寧被帶着穩穩落在摘星樓頂層,眼前空空如也,她生出幾分被欺騙的憤怒,“這什麽也沒有!”
一雙手握住她的肩頭,推着她往後一轉。
巨大的煙花接連在月色中盛開,火花流瀉,絢爛至極。
一支花闖入長寧的視線,執花的手修長潔淨,花色如煙霞,香氣寧靜,這是她多年遍尋卻不得的凝靈花。
“生辰快樂......”他眼中映着燈火與她,“小殿下。”
眼前的景逐漸虛幻,她捧着花低頭輕嗅,笑得明媚,“真好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