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6

銀翼獵手 第二部 白色使命 6

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全世界就有三大毒品生産基地,南亞的“金三角”、中亞的“金新月”和南美的“銀三角”。

金新月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三國的交界地帶,亦稱“黃金半月灣”,因為該地區的形狀像一輪彎彎的月亮,故稱金新月。

金新月是繼金三角之後發展起來的重要的毒品産地。近年來,金新月地區的鴉片産量每年都達到兩萬噸,海洛因供應量也占到全世界的九成以上,成為世界上毒品生産和販賣最猖獗的地區。

到上世紀末,本世紀初,國際禁毒署聯合中國在內的幾個國家的軍事力量,對金三角進行了數次大規模的掃蕩。中國又年年無償援助緬甸,幫助他們進行替代種植。這些都使金三角的毒品産量日漸萎縮,那些大毒枭便逐漸向金新月轉移。

過去,金新月的毒品主要流向歐洲和北美,而随着金三角的覆滅,這裏也成為了亞洲最大的毒源,漸漸占領了金三角的傳統市場。

這一地區位于三國交界地帶,有跨越三千多公裏的邊界線,裏面的情況錯綜複雜,加上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氣候幹燥,至今仍處于與世界半隔離的狀态,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三國政府均未對其進行有效的行政管理,使該地區發展為世界範圍內主要的鴉片和海洛因産地,如今,進入美國的海洛因有八成出自這一地區,而歐洲毒品交易市場的海洛因更是全部來自金新月。

長期以來,民族分裂、宗教極端和暴力恐怖組織都與這裏關系緊密,并參與販毒和買賣軍火,使這裏成為了中亞地區最危險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由淩毅策劃并指揮過一次大規模的反恐行動,聯合俄羅斯、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中亞五國,一舉剿滅了中亞地區的大部分恐怖武裝,重創了基地、東突和伊斯蘭團等國際知名的恐怖組織,并順帶掃蕩了金新月地區。然而,由于民族沖突、宗教矛盾和戰亂等原因,金新月毒品經濟圈在數年後便再度崛起,重又成為世界最大的鴉片類毒品産地。現在,來自罂粟種植業的收入仍占阿富汗國民生産總值的一半以上。

金新月除了生産鴉片、海洛因外,還生産大麻和可卡因,加上它又是通往歐美的門戶,從土耳其、巴基斯坦和伊朗都可以将毒品運往歐美各地,因而早已成為連接歐亞毒品貿易的紐帶和大陸橋。

總之,這裏是罪犯和恐怖分子的天堂,也是各國政府和執法機關的噩夢。

淩子寒他們一行在卡拉奇入境後,便由日月會在當地的分公司接上,一路好吃好住,沿着公路暢通無阻,送他們直達俾路支省。

日月會中做正行的幾大集團都在這裏有分公司,包括航運、貿易、工程等,都是合法經營,依法納稅,從不介入黑道交易,偶爾接待一下本會的過境人員或者朋友,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因而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近年來,俾路支省一直都在爆發叛亂,當地部族與政府軍之間不斷發生武裝沖突,俾路支解放軍和俾路支解放陣線等激進組織始終在謀求獨立,而巴基斯坦政府則堅持将該省納入自己的行政管理之下,于是一直斷斷續續地在打仗。

洛敏他們一進入俾路支省境,便有幾名手提沖鋒槍,臉上包着方格頭巾的人上來接應。他們說着帶有濃郁本地口音的英語,與洛敏接上頭後,便護送他們往邊境走。

淩子寒和衛天宇始終不發一言,卻很清楚這些是當地部族的俾路支激進分子,由于他們的武器和資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古斯曼将軍支持,因此對于古斯曼的客人,他們自然會嚴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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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有驚無險,他們很快便順利到達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邊境。

洛敏下了車,随後便叫送他們來的人立即返回,不必再管他們。分公司的人都很懂規矩,什麽都沒問,立刻依言離去。

淩子寒的手上仍然提着那個黑色的旅行袋,并且不要任何人碰。衛天宇則是空手,十分潇灑從容。

洛敏身邊跟着四個大漢,那是周嶼執意要他帶着的幫中好手,也是跟過他多年的兄弟,無論多麽危險,誓死也要保護他。

因為是從海關入境,他們這次都沒有攜帶武器。

在那些沉默的人的帶領下,他們越過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邊境線。雖說是邊界地區,其實也不過是連綿的荒山,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來往。

那些人長年活動在這一地區,翻山越嶺如履平地,而看上去斯文秀氣的衛天宇、洛敏和淩子寒卻也是步履驕健,寸步不離地緊跟着他們,顯得身手十分敏捷。到後來,這些人的眼中流露出贊賞的神色,對他們的态度明顯有些親近了。

一路急行,他們很少停下來進食,只是偶爾喝口水,擦擦頭上的汗。這時,他們已經走了一夜,卻一直沒有人叫苦。大家都很沉默,偶爾那些人之間會用普什圖語交談幾句。淩子寒聽得懂,那些都是日常的交談,譬如讨論怎麽走,在哪裏休息之類的。他一直冷着臉,就像沒聽見他們的話一樣。

洛敏關切地問衛天宇:“你怎麽樣?吃得消嗎?”

“沒事,我也不是紙糊的。”衛天宇微微一笑。“其實要論身手,我也就比小秋差一點,等閑之輩是近不了我的身的,只是我不喜歡親自動手,所以別人沒看到過而已。”

“哦?”洛敏微感意外,随即看向淩子寒。

明亮的月光下,那個黑衣少年安靜地蹲在地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有一雙漆黑的眼睛警覺地掃視着四周。他雖然一動不動,然而渾身都似乎流動着巨大的力量,讓人不敢輕忽。

當金色的朝霞染紅了天際的時候,他們到達了金新月的邊緣。

這是一個小村子,裏面到處都是賣槍和賣鴉片、可卡因的小店,讓衛天宇看得嘆為觀止。

洛敏笑着對他說:“阿富汗的邊境上到處都是這樣的,槍與毒是他們的兩大經濟支柱。不過,你如果不想買,就千萬不要去問價。”

衛天宇連忙點頭,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往賣槍的店鋪走。

送他們來的人對洛敏行了個禮,用英語向他告辭。他們的任務就是只護送到這裏,至于其他的,他們就不管了。洛敏連忙還禮,對他們連聲道謝。他們雖然一直蒙着臉,但眼裏仍然看得出笑意來。對洛敏擺了擺手,他們便分道揚镳了。

洛敏看了一下表,對衛天宇說:“時間還早,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衛天宇立刻點頭:“到了這裏,當然是一切都聽敏哥的,你安排就是了。”

洛敏笑了笑,帶着他們往村子的西口走去。

那裏有一個用土坯搭建的小飯館,似乎也可以喝茶,不過連個店名都沒有,實在是簡陋至極。

洛敏想也不想,帶頭走了進去。衛天宇、淩子寒和那四個護衛也都跟着。他們的臉上都很平靜,沒人覺得這裏有什麽不便或者不衛生。

迎上來的是個面色黧黑的中年婦人,臉形輪廓看不出是哪裏的人,仿佛什麽血統都有,混雜了普什圖族和坦帕族的血緣,還有一些蒙古人種的特征。她憨厚地笑着,用同樣夾雜着當地口音的英語招呼他們。

洛敏也笑着對她點了點頭,要了茶和餅,然後對衛天宇他們笑道:“這裏就這些,湊合吃點,等到了将軍府,咱們再大吃一頓。”

衛天宇忍俊不禁:“行,沒問題。”

淩子寒坐了一會兒,似乎想找洗手間,四處張望了一下便起身往後走,手上仍然提着那個從不離身的旅行袋。

後面是小小的廚房,一個滿面風霜的中年男人正在那裏操作,一看淩子寒進來,連忙滿臉堆笑,用同樣口音很重的英語問他:“需要什麽?”

淩子寒冷冷地道:“我想洗手。”

那男子連忙用一個大勺在一邊的瓦缸裏舀出水來,讓他把手伸到水池邊,然後緩緩地倒出水,讓他洗手。

淩子寒将旅行袋順手擱到那男子身旁的臺子上,細細地洗了手,然後說:“謝謝。”

那男子放下勺子,順手拿過臺子上的毛巾,遞給他擦手。

淩子寒接過毛巾,飛快地将裏面裹着的一件東西插進了腰間,随即擦幹淨手,這才提着袋子退了出來。

匆匆吃了東西,洛敏拿出美金來付了帳,便帶着他們往村外走去。

剛剛走出村口,他們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那是無邊無際的罂粟田,此時全都開了花,一片豔豔的紅色和紫色如火一般直燒到天邊,間或夾雜着白色的花朵,卻也仿佛淹沒在這一片火紅色的海洋裏。

他們一直在夜色中趕路,雖然也經過有大片的罂粟田,卻看不到這樣豔麗的色彩,直到這時才領略到這種驚心動魄的美景,燦爛的陽光直射下來,将這花海渲染得更加奪目。

洛敏帶他們走進田間的土路,在令人迷醉的花的包圍中前行着。

突然,遠處響起了汽車引擎的咆哮聲。接着,前方塵沙飛揚,一輛紫紅色的越野車風馳電掣般地向他們這邊開來。在那輛車的身後,還跟着兩輛悍馬,車頂上居然架着機槍。

洛敏站住了,微帶訝異地笑了起來:“罂粟夫人竟然親來迎接,真是想不到。”

淩子寒和衛天宇立刻明白了前面那個駕車人的身份。

愛琳;索仁尼庫,是古斯曼;索仁尼庫的獨生女兒,今年二十九歲。她的生母是法國人,因不滿古斯曼依當地風俗又相繼娶了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憤而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愛琳長得非常美麗,卻也十分毒辣,二十五歲時結過婚,一年後卻親手殺了自己的丈夫,原因至今不明。當地人對她既敬且畏,都暗地裏稱她為罂粟夫人,她聽聞後不但不怒,反而甚喜,認為是對自己的極大贊美,這個稱呼便傳揚開來,名聞全球黑道。這是一個極具誘惑力又極其危險的女人。

真沒想到,這個金新月的公主,或者說女王,竟然會親自開車來迎接他們。

衛天宇和淩子寒對視了一眼,心下暗自戒備。

遠處的汽車加足馬力,如風般向他們卷過來,快撞到他們的時候一個急剎車,頓時揚起更大的煙塵,順風撲向洛敏他們。

衛天宇顯得極愛幹淨,趕緊揮手趕開那些土。洛敏也略偏了偏頭,到底忍不住,擡手揮了幾下。那四個護衛也是一邊擡手在臉前揮動,一邊警惕地看向來人。

只有淩子寒一動不動,标槍一般挺立在那裏,屏住呼吸,等着煙塵從身邊刮過,淩厲的眼神一直投向車中。

車門随即開了,一個女子笑容可掬地站了出來。

她的外貌很明顯地融合了法國人和當地人的優點,有着秀氣的雙眉,碧綠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潤澤的紅唇,褐色的長發卷曲,皮膚白皙。此時她穿着紫色的裙子,與旁邊的花海幾乎一個顏色,襯托出高聳的胸脯,纖細的腰肢,膝下的小腿顯得勻稱優美,腳上登着一雙紅色的軟底皮鞋,亭亭玉立在豔陽下,仿佛就是一朵盛開的罂粟花。

她身後的兩輛車裏也跳下來幾個人,手上清一色提着最新型的屬于美國M16系列的M4A9卡賓槍。他們都穿着白色長袍,表情輕松地看着站在車前的那幾個人,槍口均朝着地上。顯然,他們都認識洛敏,知道他是友非敵。

洛敏笑着用英語說:“愛琳,怎麽你會親自來?叫達亞他們來接一下就行了嘛。你忽然搞得這麽隆重,讓我挺緊張的。”

愛琳朗聲笑着走上前來。僅僅幾步路,她也走得風姿綽約。她的聲音清亮,說一口标準牛津英語:“洛,好久沒見了,我很想你呢,反正沒事,就過來接你們了。再說,你給我們帶來了兩位貴客,我這也是表示誠意嘛。”

衛天宇連忙微笑着,頗有禮貌地說:“實在不敢當,竟要勞動罂粟夫人大駕,慕沙愧不敢當。”

愛琳看了看他,顯然對他身上的阿拉伯血統感到十分親切,溫和地道:“靈沙的名號我早已久仰,将軍聽說你要來,高興得很,非常希望能和你好好探讨探讨。”

衛天宇聽她和其他人一樣,稱自己的父親為“将軍”,倒也沒有什麽詫異的表示,只微微點頭:“這次我就是專門前來拜訪将軍的,還要請将軍多多指教。”

“慕沙真是客氣。”愛琳笑着主動伸手,與他握了握。“在槍械改裝方面,你才是真正的大師,我父親很想請你指點一下我們這裏的工程師。”

衛天宇馬上說:“指點不敢當,可以互相切磋。”

愛琳滿意地點頭,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淩子寒,一雙眼珠直放光,非常像兩汪碧綠的深潭。她微笑着,悠然地道:“我聽說大名鼎鼎的骷髅殺手身上有個奇妙的紋身,能讓我見識見識嗎?”

淩子寒一臉漠然,冷冷地看着她,身形紋絲不動,仿佛是個冰人,在大太陽下面也不見融化的跡象。

愛琳更感興趣,緩緩走到他面前,微笑道:“沒想到讓人聞風喪膽的鬼秋居然還是個孩子,我喜歡。你幾歲開始殺人的?”說到後來,聲音已若耳語,充滿了媚惑的意味。

淩子寒不為所動,看她漸漸走近,便向後退了一步,提醒她止步。

愛琳似乎沒有察覺,仍然向前走去。

衛天宇頓時不安起來,勸告道:“夫人,小秋的脾氣有些古怪,請不要靠近他,免得沖撞了你。”

“哦?”愛琳臉上的笑意更濃,秀眉一挑。“真的嗎?不讓人靠近?為什麽?”

淩子寒的眼裏掠過一絲不耐煩,卻強自忍耐,又向後退了一步。

衛天宇趕緊走了過來,想攔住愛琳,聲音卻仍很柔和:“夫人,請原諒,小秋他不大懂禮貌的……”

愛琳不等他走近,已經伸出手去:“握手總可以吧?這個禮貌懂吧?”她看向淩子寒,話中滿是調侃之意。

淩子寒看着她伸出的手,整個人如雕像一般動也不動,顯然不肯與她相握。

衛天宇又急了:“小秋,尊重女士,握個手總沒錯。”

淩子寒看了他一眼,這才勉強擡起手來,敷衍地握了一下,正待放開,忽覺一股大力襲來。愛琳的裙擺一動,顯然下一招就是将他摔出去。

淩子寒立刻閃電般做出回應,手中一緊,便将她的力道截住,身體已迅疾橫跨一步,将她帶得轉了半個圓,背對着自己,随即緊緊箍住了她的脖頸,左手中已出現了一柄刀,刀尖對準她的胸膛插了下去,只是在最後關頭凝住了勢頭,停在了她的胸口。

這一切都發生得迅雷不及掩耳。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愛琳就被淩子寒制住了,而且她的身體正好擋在那些提着槍的人和淩子寒之間。

那些随她而來的人直到兩人都變得靜止,這才看清楚形勢,有人大喝一聲,接着所有人的槍口都對準了他們。

淩子寒卻只是冷笑。

愛琳的臉上也沒有半分懼色,反而贊賞地看着他手中的刀,啧啧稱奇:“好漂亮的刀,跟你很相配。”

這柄短刀造型奇特,通身血紅,包括鋒利的刀刃。刀柄卻很不尋常,竟然是一只骷髅手,淩子寒握着刀柄,就像握着那只修長的白骨爪一般,而弧形的刀鋒就如他削薄的唇線,令人驚悚而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愛琳看完了刀,順着他的手看過去,便看見他腕上戴着一只有蓋的手表,外殼雕着一個骷髅頭,在陽光下泛着銀光。她笑着問道:“你的右手指好像戴着一枚戒指,也是骷髅,對吧?”

衛天宇這時才像是從驚詫中反應過來,焦急地說:“小秋,不得無理,快放開夫人。”

淩子寒一言不發,突然放開她,随即連退兩步。

愛琳優雅地回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就如身旁盛放的花朵。她看着那個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年輕人,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喜歡死亡,因為它充滿神秘,因而也充滿魅力,令人向往。鬼秋,你和我是同類。我們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很少。我們醉心于把人送往那個充滿魅力的地方,所以,我們才是天使。”

淩子寒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臉上冰冷的氣息漸漸緩和下來。他沒出聲,只是從腰間拔出血紅的刀鞘,将短刀慢慢地插了進去。

愛琳看着他将刀還鞘,再插回腰間,又過去拎起剛才被扔到地上的旅行袋,這才歡喜地轉身看向洛敏和衛天宇,朗聲說道:“歡迎來到金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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