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他願意(003)

王南方覺得女人在事業上當然可以也應該表現得優秀。

但是這個社會的其中一部分現實是,有些優秀的男人在選擇作為伴侶的對象的時候,并不是以對方事業優秀作為第一位或最重要的考量因素,于是漸漸便有了那句讨厭的“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幸好她也受過良好教育,又有些形象包袱,不然她會忍不住在村裏的三姑六婆說這些話時,翻個白眼。

不過,當然,她反感這樣的言論,不是她因為阮文禮沒把她這種世界裏的人列為結婚對象,哦,應該說是再婚對象,從而心生抵觸——假如他成功離婚,并且考慮再婚的話——就像她喜歡梁朝偉,不見得她要取代劉嘉玲一樣,事實上,她只是想努力表現出一個女子最大限度的自我意識罷了。

只是孟思華的出現,讓她瞬間有些厭棄自己。她可以從丹霞村的一層小樓走出來,在市中心的名企謀得高薪職位,擁有自己的車子和房子,但她擺脫不了她的出身,終生不能。

她特意選了晚一點的時間去食堂吃午餐,她剛拿了飯,在安靜的餐廳角落坐下,林丹妮來叩她的桌面。

“嘿,你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嗎?”王南方抗議,“你吓到我了。”她擡頭問她,“你不是十一點就出去了嗎,沒在外面吃飯?”

“負責搞公關的人,怎麽随随便便可能讓你猜得到,這叫驚喜。”林丹妮看她,“要不要聽阮——”她做了一個“阮”的發音嘴型,“要不要聽他昨晚的八卦的後續?”

王南方攤手:“如果你想說,我不會拒絕。”

“那就不說了。”

王南方看着翩然而去的林丹妮,她突然想打她,假如打得過的話。

王南方意識到,她其實可以和孟思華套一下近乎,董事長辦公室助理向來控制在三到四人之間,目前是四個,其餘三個一個比一個精,看來只有孟思華看上去天真一些、好接近一些。

她心裏提醒自己,她只是想多一個接收八卦的渠道而已,免得林丹妮對她了如指掌,若是她故意逗弄她,對阮文禮的事情欲言又止,那總能把自己的小心髒捏得死死的。

她也後悔當初酒醉後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給林丹妮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林丹妮是一個世故而圓滑的人,她一直幫她把這個稱不上秘密的秘密保管得很好。林丹妮清楚她把阮文禮當偶像,但從未真正抨擊她這樣的天真幻想違反道德。天上的星月是光輝的,誰會責怪地上的人對某顆星有着這樣或那樣的幻想呢?縱使如此,王南方仍覺得自己是在幫自己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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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王南方和張天本電話聯系,那是他們每個星期的例行公事。但張天本談完公事,卻換了談私事的口吻,告訴她一個消息,下個月他即将要調去做丹霞村的舊村改造項目,到時如豐會開設一個以他為股東的項目公司,他作為整個項目的負責人,正打算再組建他的團隊,他問:“你要留在總公司,還是跟我去項目部?”

讓王南方震驚的不是張天本問她的選擇,是丹霞村的舊村改造項目要啓動:“不是停了那麽久嗎?怎麽突然要動?确定了嗎?”

“是阮文禮的意思。估計不會變了。”張天本也習慣叫阮文禮。整個如豐有奇妙的言論氛圍,他們喜歡直呼公司最高掌權者的大名,卻對其他普通職位的人招呼周到,仿似他們都想表達一種态度:我可以稱呼阮文禮為“阮文禮”,所以,我和“阮文禮”差不多牛。

王南方沉默了好一會兒。

“怎麽樣?你要是想留在總公司,我也不勉強。但是你知道的,假如項目做成,項目部的獎金不少。上林村的項目做成了,阮文禮很高興,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才想着繼續推丹霞的項目。”

王南方想,上林村的項目算是張天本做成的嗎:“什麽時候決定?”

“上周是阮文禮讓人給我傳話的,我約了他下周三在公司談。如果你想過去項目部,那你和我一起和他談。”

王南方也想找阮文禮談,但談的不是這個重點。她輕嘆口氣:“我下周一之前回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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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王南方回了一趟丹霞村。說是村,其實是城中村。如果非要比較,對于如風來說,丹霞村的舊改項目意義更大,畢竟,這裏地段更好,也就意味着更高的經濟價值。也難怪阮文禮還想動這裏。

她買的蛋白粉、水果、牛奶,把車後箱塞得半滿。到丹霞村時,天色漸變,下起小雨。她有些懊惱,丹霞村大多數村民都在自己的宅基地旁邊多占了路,各自蓋了五六七八層的房子,租給那些外來打工的年輕男女,以收取不菲的租金,所以村子裏的道路也不甚寬廣。她的車只能停在路邊,這裏離她奶奶家還有好幾百米,她還得冒雨走好一段路。

她拎着大袋小袋,走到家門。家還是那個樣子,一層的小樓,牆面斑駁,牆根爬滿了青苔。聽奶奶說,房子已經有三十多年了,是當年奶奶用賣蔬菜攢下來的2萬塊錢跟村裏的人買下來的。

她推開門,奶奶正躺在搖椅上,開着收音機聽戲曲。她叫:“奶奶。”

奶奶便睜開了眼:“南方。”她從搖椅上起來,“怎麽沒打電話就回來了,哎呀,下雨了,你淋濕了。”

“我打了,你不接。”

奶奶看她放在一邊的老人手機:“沒聽見響啊。”她去找毛巾,要遞給王南方擦臉。

“奶奶,我說要給你買助聽器,你又不願意。”王南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八仙桌上,“你吃午飯了嗎?”

“買什麽助聽器,浪費錢,我都快80了,還要什麽助聽器。”奶奶打開桌子上的菜罩,“我吃了,但是不知道你回來,我沒做菜,只剩半條鹹魚,你吃了嗎?沒吃我給你做。”

“我吃了,別忙了。”王南方拿着奶奶給的毛巾,去擦自己臉上被雨淋濕的臉。

收拾了一番,王南方和奶奶兩人各自找了一張矮凳子,坐在門口看着外面的雨簾,王南方已經有些出神。房子不大,才四十多平方米,一個房間,一個廚房,和一個小小的客廳。雨越下越大,已經有一處地方漏水了,奶奶又起身找了水盆去接水。王南方看着奶奶這些年越發佝偻的後背:“奶奶,你說要是我們這裏搞舊改,好不好?”

“好什麽呀好,不好。”奶奶回身,坐回小矮凳上,“不好,不搞什麽舊改。”

“要是搞舊改,你至少能換回來一個四五十方的新房子呢。”

“我才不喜歡什麽新房子,我就喜歡這裏。”奶奶警覺地看她,“怎麽,又要搞舊改了?”

王南方低下頭:“可能吧。”

奶奶有些生氣:“又是那個阮禮文?”

“奶奶,人家叫阮文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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