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他願意(052)

和劉敬基吃飯的時間定在初四。原本王南方以為劉敬基可能會借口推托,沒想到對方爽快答應。

地點是劉敬基定的。王南方開着車,七拐八拐才到了目的地。路程不遠,但路面坑坑窪窪,不算好開。最後車子在一塊水泥空地上停下,對面是定位地點,一間廢棄的舊廠房,旁邊是一間半新的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她猜疑着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裏看起來并不像是有對外營業的餐廳的樣子。

但,嘴裏咬着雪茄的劉敬基從房子裏走出來時,她的疑慮被打消,她停好車,下了車。

劉敬基迎上來,因為咬着雪茄,語音因此有些含糊:“王總榮升,還沒換輛好車?”

王南方開的是自己的車。阮文禮的車,被她停在了樓下,她想她還沒有開着他的車到處招搖過市的勇氣。她先說新年喜慶話:“新年好去,劉村長”,又笑笑,“承你貴言,到時看好了就換。”

劉敬基向她伸手示意:“不抽煙吧?”

“不抽。”王南方擺手,“你抽的是雪茄?”

“我們也是模仿一下有錢人,玩玩而已,其實味道不怎麽樣。”劉敬基領着她往房子裏走,原來外面看起來不起眼的房子裏面被布置成一間茶室,劉敬基對旁邊一個圍着圍裙的婦女說:“客人來了,就到廚房炒幾個菜吧。”

婦女說好,轉身進了廚房。

王南方打量了一下這小房子,心裏猜這裏是劉敬基私下招待客人的地方。她正想說話,卻發現劉敬基正在看她:“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裏,以前張總常來。”

她笑了笑:“看來你和他很熟。”

“還行。”他把雪茄放下,開始沖茶,“其實做舊改不該你們女人來,就該男人來。”他說,“我不是性別歧視,我只是覺得和村民打交道,得來個能抽煙能喝酒能說說黃色笑話的粗魯男人,不能是你這種斯斯文文的女人。”

王南方端起茶杯喝茶:“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也不全對。”她說,“前陣子投票通過,這件事不是很好的證明嗎?”

“時勢造英雄而已。”劉敬基搖頭,“十年前,大家對舊改的認識不深,村民都以為房地産商來搶地搶房了,什麽抗議的方式都有,你也在村裏住過,你也清楚。現在呢,看着周邊的拆遷戶成了手握幾套房銀行還存着不少錢的富豪,誰不心動?”他想了想,“你們老板,阮文禮,就是吃了太早進來的虧,不然這事,他一下子就成了。要房,給房,要錢,給錢,是吧?”

王南方猜不準劉敬基話裏的含義,村裏仍然是有反對派的,反對的理由各自不一,并不像劉敬基說的那樣雲淡風輕,只笑了一下,岔開話題:“我們打算過完年馬上安排村民們簽合同,你看有什麽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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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麽好建議,配合你們就是。”劉敬基說,“人你們出,錢你們出,我們就負責幫你通知一下村民,讓他們到場簽合同。怎麽樣,約我吃飯,就是為了這事?”

“當為公事也行,當是閑聊也行。”王南方說,“村民還是很信任你這個村長,我在想,到時要是有什麽不好做工作的,還得麻煩你。”她想到上次她在村委會的公告欄被劉宇文一衆人攔下的情景,最後還是劉敬基幾句話解決了的。

劉敬基重新拿起雪茄,看了王南方一眼,似笑非笑:“我也不怕說開,私下你們要我怎麽做工作,我可以考慮。要是臺面上,我不可能為了你們得罪村裏的人。”他看着她,“我不像你,你畢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丹霞人,對吧?”他看王南方神色有變,“就算你是丹霞人,也是個女人,嫁出去了也不生活在這裏了,我祖祖輩輩都得在這裏生活,我沒道理為了一個項目一個公司一輩子被人指着脊梁骨罵。”

王南方沉默了一會兒:“也不是的,如豐沒讓你做昧良心的事。”她說,“就算不是如豐來做,也有其他房地産商來做。”她頓了一下,“得罪地說一句,就算不是在你的任期內做,再過若幹年,也總會做。你說時勢造英雄,對房地産商來說是這樣,對丹霞村對丹霞村的村民來說,也是一樣的。”

劉敬基笑了笑:“你年紀不大,想法倒是很成熟,但,還不夠。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麽非得給你們如豐做,為什麽非得在我做村長時做,我怎麽回答?”

“這都是民意。”

“民意是各種利益互相裹挾捆綁之後的結果,沒有真正的民意。”他說,“或者這麽說,民意是會變的。十年前和現在的民意就不一樣,也可能今天的民意和明天也不一樣。你看投票同意的比例是多少,九十幾,很高對吧,如果你就這樣認為接下來簽合同會很容易,或者拆房子就一帆風順,那你就錯了,一定會有人想辦法阻撓,哪怕是百分之五的反對,在丹霞村就意味着大好幾十人,他們要是想弄點什麽波瀾,還是弄得出來,哪怕這百分之五帶動另外的百分之五,然後再翻一翻,你所謂的民意,就變了。你明白嗎?”

王南方盯着他:“你說的,這麽多變的民意當中,包括你的侄子劉宇文嗎?”

劉敬基彎彎嘴角:“他是我侄子,不是我兒子,他是他,我是我。就算他是我兒子,只要房子是他名下的,我也絕對不幹涉他的意見。”他說,“你應該想想,反對的人裏有你奶奶。”他給她滿茶,“這才是你該思考的,自古忠孝兩難全,你總有一樣要失去的,就看你的取舍了。”他回頭,沖着廚房說,“菜炒好了就上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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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阮文禮去杭州的第三天,似乎是毫無音訊。王南方想,她并無過問的資格,那就做自己的事。但除了公事,什麽才是她要做的事?她也不願意再約林丹妮,一個人去逛購物商場。

商場環境很大,人卻不多,甚至沒有傳統大商場那種新年喜慶歌曲,整個環境緩緩流淌着的是說不上名的鋼琴曲。王南方想起她第一次靠近奢侈品牌的店,是大學時和同班同學一起路過。她們一起站在透明櫥窗的外面,看着裏面陳列的包包。她記得當時她看不清價格上的标簽,但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買不起的價格。

她在一樓找到了某個品牌的店,特意去看林丹妮之前向她展示過的那款包包。梳着高發髻穿着西裙制服的女孩走過來向她說明:“這一款店裏暫時沒貨。”她補了一句,“還是你有其他的需要,那我們可以申請一起配貨。”

王南方當然付得起這個包包的錢,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只敢站在櫥窗外偷看連走進店裏都不敢的女孩了。但付得起不等于能幹脆利落地花出這好幾萬,她對那個女孩笑笑,“我再看看。”

一對中年夫婦走了進來,衣着打扮看起來像是高知人士,只看了看,又退了出去。女士邊轉身,邊輕輕笑着:“一個月工資才能買一只最便宜的包,敢情有了這麽一只包就可以不吃不喝了噢。”

王南方也想退出去,一個年輕的小女孩走進來,先聲奪人:“曼迪,我訂的貨到了是吧?”

招待王南方的女孩對王南方笑笑,轉身去接待那個小女孩:“是的,張小姐,你是要馬上帶走嗎?”

“是的,給我包起來。”小女孩站在櫃臺邊,“多少錢?”

“稍等。張小姐,一共是二十九萬九千六百。”

年輕的小女孩眉眼歡喜:“沒問題,刷卡。”

她們二人說話之間,王南方已經退了出去。不管那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小女孩為什麽可以随随便便付下三十萬,她知道,當年的自己不是那個女孩,現在的自己仍然不是。也許林丹妮曾經也不是,後來為了成為這樣的“幸運兒”之一,她做了一個為世俗所不容的選擇——電話在包裏振動,她取出來:“喂,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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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趕到餐廳包廂時,幾乎是毫不猶豫便推開了門。

林丹妮看起來很糟糕,大概是哭過,所以她精心畫過的眼妝變得驚悚。她坐在椅子上,見到王南方進來,叫她:“南方!”

王南方看着對方,為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看起來打扮是得當的,并不浮誇也不土氣,而對方身邊還坐着兩個女人,并不兇神惡煞,但氣氛吓人。

王南方弄不清楚情況具體是怎麽回事,但心下已然猜出了幾分。她看向那個女人:“你好,我是她的朋友。”她語氣溫和,“請問我可以先把她帶回去嗎?”

女人看她:“朋友?除非你是她的父母,我才有可能和你對話,朋友這種關系,就不要亂撐腰。我不接受朋友義氣這一套。”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王南方接到電話,林丹妮只有匆匆一句,“按地址來找我,帶我走”。王南方看着那個女人,“但是你們幾個人把她關在這裏,不讓她走,是不對的。”

“那做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婚姻,就是對的?”女人冷笑,“還是你們這些年紀輕輕的女人,都自以為美貌第一,道德在後,不用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承擔後果?”

林丹妮啞着嗓子:“我都說了,我會處理好的,我會和他分開。你把我困在這裏,能有什麽用?”

“等媒體過來。”女人說,“周陽不要臉,你也不要臉,那就一起公布天下好了,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珍惜。”

王南方明白了,對方是老周的太太。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處理:“周太太,還是你考慮再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處理。”她硬着頭皮,錯當然是林丹妮錯了,但林丹妮既然求助于她,她不可能置之不理,“希望你能讓她離開,要是媒體來了,把她和你先生的事曝光了,對于你或者你先生來說,都會有負面的影響,你也不希望事情往失控的局面發展。”

“你知道周陽?”周太太鼻子裏冷哼一聲,“果然是朋友,都是一個圈子裏的爛人。還是你也是周陽的所謂朋友?”

王南方被那句“爛人”罵得頭暈眼花,她努力平定情緒:“周太太,希望你不要做毫無理由的指控,這對我來說是無法接受的。至于我的朋友,不管她是不是錯了,希望你能以和平的方法解決問題。”

“我覺得我現在的方式方法很和平。”周太太看她,“你不要指望教導我怎麽做事,我做事很有分寸。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

王南方看看林丹妮,林丹妮看着她,抽了抽鼻子。王南方拉她:“我們去洗手間聊。”

她們躲進包廂附設的洗手間,王南方皺眉:“怎麽回事?”

林丹妮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包裏翻了翻,最後擠了洗手臺邊的洗手液往自己的臉上招呼,開始洗臉,邊洗便輕聲開口:“昨晚她用老周的手機給我發短信,說約我今天吃飯,我信了,就過來了,沒想到是她設的局。”她罵,“真是一個壞女人。”

王南方看着林丹妮,她不知道所謂的“壞女人”如何定義。大概是立場不同,互相覺得對方卑劣罷了:“那現在呢,她說叫媒體過來,你打算怎麽辦?”

“她才不會叫媒體過來,鬧大了,她能有什麽好處?”林丹妮洗了臉,又擦幹臉,開始給自己重新化妝。

王南方氣不打一處來:“你不着急?”她站在門口,“那你叫我過來,看你在這裏化妝?”

“剛開始我也害怕。”林丹妮看她一眼,“現在都一個多小時了,什麽事都沒有,我好像不用慌了?”她看她,“你後悔過來了?”

王南方不後悔趕過來,當初她食物中毒,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林丹妮,她知道林丹妮叫她過來,至少代表她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這能代表她願意陪着她耗嗎,為這些不光彩的事?“你打電話給老周吧,讓他過來處理。他才是始作俑者,才是最該對這件事負責任的人!”她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代表老周從杭州回來了,也代表,阮文禮昨晚也回來了嗎?——但他并沒有找她。

林丹妮說:“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何必主動跟老周說,自己找死?她這樣逼我,也就是想我主動向老周坦白,問題是我不能坦白。你懂嗎?”

王南方嘆氣,她無法說服林丹妮:“你打算就這樣和她們幾個耗着?你能耗多久?”

“看情況吧。”??再出去時,林丹妮已經重新畫了一個妝。王南方承認,不管從哪個審美維度,林丹妮比周陽的太太好看多了——所以,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或者說是人性。

周太太看着她們兩個:“怎麽樣,商量好了嗎?是要丢多大的臉?”

王南方沉默,看着林丹妮,林丹妮看着周太太:“你叫媒體過來吧,反正我沒名沒姓,拍就拍吧。”

周太太冷笑了一會兒:“好,那我只能和周陽說了。”

林丹妮臉色微變,但她不出聲,看着對方的舉動。周太太竟然真的開始撥電話:“周陽,我在翠約這邊吃飯,是,碰見了一個叫林丹妮的女人,她說,她有話要對你說,要親自對你說,你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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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鬧劇,到了晚上十點多才收場。周陽一直不肯露面,最後哭的人不是林丹妮,是周太太。她最後在電話裏崩潰:“行,離婚,你淨身出戶,不離你就不是人,不離我也不是人!”

媒體當然沒有來。林丹妮又一次有驚無險,逃過一劫。她丢下周太太,和王南方出了門,她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真怕我會被她們撕衣服。”

王南方沉默不語,她的心堵了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重極了。她沉默地去拉開車門,林丹妮看着她:“哎,今晚對不起了,還有,謝謝你!”

王南方并不需要林丹妮的道歉,也并不需要她的道謝,她看着她:“你真應該好好想想。”

王南方坐到副駕駛,瞬間覺得沒有力氣。

周陽的太太還在裏面,大概是需要一些時間平複心情,而先出來的她們,看似獲得勝利,但王南方知道,林丹妮不會真的贏到最後。她總有更難過的時刻,只是現在未到那個時候罷了。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想要導航,卻發現竟然有個未接來電,還有一則短信。

都來自阮文禮。

電話是8點多打的,短信則是在電話打過來之後十分鐘,言簡意赅:“我回來了,在酒店,你過來嗎?”

所以,阮文禮确實回來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心裏的郁悶不減。她覺得阮文禮日後也可能會像周陽一樣,令她陷入如此難堪局面。某日他再婚,或者他至少會有一個公開的女朋友,那麽上不得臺面、見不得光的人就成了她。但彼時,她又不能完全說自己是完全無辜的純粹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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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沒有音樂,氣氛沉悶。王南方開了一點點窗,冷風一絲絲地灌進來,讓她覺得冷。但她似乎又需要這種冷。

手機振動。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王南方看了一下丢在副駕駛的手機,手機界面顯示着:“R”。

她正猶豫,手機再次振動。嗡嗡嗡,嗡嗡嗡。

她接起來:“喂。”語氣平靜。

“在家裏?”

“不,我在外面。”

“你沒接我的電話”,阮文禮的聲音也聽不出情緒,“你今晚——有安排?”

她在回答“是”和“否”猶豫了一會兒:“剛忙完,在回家的路上。”事實上,是在街中漫無目的地游蕩。

“你過來嗎?”他問。

“不了。”王南方答。

阮文禮似乎沒有預見她的拒絕,他頓了一下,沒有馬上說話。

王南方幾乎是有些故意的口吻:“我比較習慣我家裏。”她還記得他那句“我不太習慣這裏”:“早點休——”

“那我過去。”他似乎低聲說了一句什麽,但王南方聽不清。

但阮文禮已經說出口了,他說他要去她的家,王南方靜默了一會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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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禮竟然比王南方更早到達。王南方再次接到他的電話時,離家還有三公裏,但阮文禮告訴她他在地下車庫,問她是哪一梯哪一戶。

“我還有十分鐘才到家,你得等一等。”王南方本來是正常的車速,想了想,又有意放得慢了些。

十五分鐘後,她才到了家裏的的地下停車場。車子拐過A區,到了B區,她遠遠就看到遠處有個高大的身影,看起來像是在抽煙。車子越開越近,阮文禮确實是在抽煙。他穿着藍白黃條紋相間的毛衣黑色的長褲,站在柱子邊抽煙,手裏有一件夾克外套。

她經過他,降下車窗,看了看他。

阮文禮看她,又看了看表:“你遲了幾分鐘。”

王南方不覺得在這個時候還得接受他的管理,何況她是故意讓他等一等的——她甚至想過假如他走了,後續她該怎麽辦,但她不想深入思考這個問題:“我先停車。”

阮文禮看着她把車開遠一些停好,再看着他下車:“你沒開我的車?”

她點點頭:“下次。”

他便不再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都進了電梯,王南方忽然明白阮文禮為什麽喜歡在他的地方安排與她見面,每個人在自己的地盤裏都有莫名的底氣,尤其今晚阮文禮是自己過來的。直到進了門,她才狀似不經意地問:“司機送你過來的,還是你開車?”

阮文禮搖頭:“司機休假,我開車。”

王南方掩上門,看他,而他也回看她:“你什麽時候從杭州回來的?”她猜他應該是昨晚,但她想知道阮文禮會怎麽答。

阮文禮說:“昨晚。”

起碼他應該沒有說謊,但他沒有解釋為什麽他從昨晚到今晚,跨了一天的時間才找她,她點點頭,沒再說話。

阮文禮看她一副疲憊的樣子:“今天你去哪裏了?”

王南方看着阮文禮,猜他會不會知道今天老周身上發生的鬧劇,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保持沉默,轉了話題:“你要去洗澡嗎?”

“過來之前,我已經洗過了。”阮文禮看她,改口,“你需要我再洗?”

“不,既然你洗了,那你——你先坐着吧。我要去洗個熱水澡。”王南方看他,“這裏沒有中央空調。房間裏才有空調,如果你覺得冷,可能你需要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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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洗完澡出來,身上只裹着浴巾。房間裏已經開了好一陣的暖氣,已經不冷了。她看到阮文禮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他看起來确實并不太适應這裏,顯得有些不自在。見她出來,他眼色仍然閃了一下。王南方當然明白那個眼神代表什麽,她已經不是無知的少女了,她更加不會天真到以為阮文禮大晚上找過來是聽她的工作彙報。

王南方打開衣櫃找睡衣,看到了那套洗淨晾幹的灰藍色睡衣,猶豫了一會兒,轉頭看他:“你要換睡衣嗎?”她向他展示了一下挂在衣架上的睡衣。

阮文禮皺眉。

王南方草草解釋:“上次——我以為你會在這裏過夜。”她搖頭,“就是超市裏能買到的普通睡衣,希望你能習慣。”

阮文禮走過去,接過去那套睡衣,想了想,把它丢在床上。

王南方低頭,去拿她那件睡裙。銀灰的色調在暖的燈光下折射出近似粉的色澤。

阮文禮走近她,未等她穿上睡裙,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她看着他,他的下巴有刮過不久的青色,她伸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下巴,刺刺的,癢癢的:“去杭州,一切順利嗎?”她說,但她真正想問的是,“去杭州,你做了什麽?”

“談那邊的項目落地細節,剛好那邊這兩天才安排得出時間。”他說,“算順利,合同等法務部審核沒問題了就可以簽。”

“你帶了法務經理過去嗎?”

“不,只有我。”他想想,“還有周陽,他算是介紹人。”

王南方再一次等到了他的實話。她輕輕轉身,心裏是滿意的:“我先換睡衣。”她想拿着睡裙走開。

“不用換了。”他站在她身後,伸手攬緊她,雖然隔着毛衣,她仍可感受來自他身上的暖。他低頭,開始細細啃咬她的頸脖,一只手在摩挲她的腰腹,另一只手探到她胸前,解開了她系緊的浴巾。

熱切的吻從衣櫃邊一直燃燒到床上。

王南方提醒阮文禮,她特意準備了他用得着的東西。但阮文禮起身,在扔在床角的長褲裏找到他的準備——王南方閉眼輕笑,他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笑什麽?”阮文禮重新回到她身邊,輕輕壓下,輕輕地進入她。看來他只是随口問,并不十分期待她的答複。因為他顯然更在乎他此刻的欲望和需要。

王南方沒說話,任由他各種動作。她摸到他的手掌,睜眼看了看,那裏被她咬過的痕跡已經淡了。

阮文禮悶哼了一聲:“想再咬一口嗎?”

王南方搖頭。

“今天去哪裏了,你還沒有回答我。”

王南方不說話,繞上他的頸脖,表示此刻不宜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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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讓這個夜裏變得特別漫長。最後王南方抓過手機,去看時間,快兩點了。她微微側頭,回身去看阮文禮,阮文禮正目不轉睛地看她。見她回頭,他也不閃避:“在想什麽?”

“什麽都沒想。”

“你的表情不像什麽都沒想。”他拉過被子,把他們緊貼的身體遮得更嚴實了些。

她反問:“那你在想什麽?”

阮文禮答:“床有點硬,被子有點小。”

王南方忍不住笑出聲。

阮文禮看她:“你很漂亮。”

她的笑意變得有些複雜:“是嗎?”她想起了林丹妮,想起了老周,想起了一切基于美色而起的錯誤。“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很多。”她說,“你覺得,下一個你身邊漂亮的女人會是什麽類型的?”

阮文禮沒有接話,摸了摸她的頭發。

“你什麽時候會找一個女朋友?”她轉身,和他四目相對,“我的意思是,讓你考慮結婚的那種女朋友。”

阮文禮停住手上的動作,好一會兒:“我還沒考慮這個問題。”

“你說過,我可以提要求——”她看他,“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讓你考慮結婚的女人,請你告訴我——”她說,“然後結束我們之間這種關系。”

“你怎麽了?”阮文禮皺眉。

“我有那麽一點點僅存的自尊,想作最後的保留。”王南方看着他,“這是我的要求。”她對他笑笑,“過分嗎?”

阮文禮想了一會兒:“不過分。”他說,“你今晚很不一樣,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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