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偷窺了哥

第005章 又偷窺了哥

南城氣候适宜,在夏季也并不炎熱。甚至夜風吹進車廂時,江幟雍還覺得發冷。他手肘抵在車窗,昂貴的瑪瑙戒指碰到眉心,鑽心的冷在撬開骨頭縫往裏鑽。

青年碎短的黑發紮着眼皮,表情緊繃,俨然憋着一股郁結。

他被邵樂那個莽夫蠻力拽出包廂,手機竟遺漏在了包廂。

後來兩人起了争執,他更是無心關注,都負氣離開兩三公裏才發現,現在只能又不得已折返。

但要他剛吵完架就回頭,又實在覺得煩悶。

車已經在地下車庫停了十幾分鐘了,他還沒動彈,藍眸沉郁,氣壓很低。

什麽叫他的脾氣他男朋友忍不了。

他什麽脾氣?

他對男朋友又不這樣。

他男朋友還是很單純的。

仔細想想雖然騙了他,但可能當時也是受人驅使。

不像喬諒,一看就是沖着錢權名利來的,不把人的價值利益榨幹到最後一點都不罷休。

榨幹完,還要裝出一副“都是命運弄人”的樣子合理分手,清清冷冷的聲音帶着叫人心底發酸的破碎感,說什麽“我也是不想連累你”。

江幟雍對這一套實在是太熟悉了,氣壓更低,牙都恨得發癢。

想把手機掏出來再聽聽男友的聲音,卻發現手機還在包廂,煩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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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擰了下眉毛,腦海中仿佛兩道電光交軌。

兩個人的聲音——

前面的司機手機都不敢玩,心裏叫苦不疊,僵着頭皮喊道,“先生。”

江幟雍睫毛一掀,慘白燈光襯得藍眸顏色很淺。他煩道,“什麽?”

司機小心提議,“我去幫你拿?邵先生應該是認識我的。”

江幟雍手指放在扶手上猛地一松,“可以,那你就——”

說完他一頓。

邵樂有沒有按照他說的做?

如果他做了,現在司機回去會撞到怎樣一番情景?

要是邵樂真被拒絕了還好說,要是——

他眉眼都擰了起來,眼皮突兀地一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煩躁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去。”

司機便老實不再多說。

江幟雍拉開車門剛準備走出去,不遠處一個戴着墨鏡的青年就從車前吊兒郎當地路過。

外套上打着鉚釘,破洞褲,花哨的鞋子,耳骨鏈。紅雜着黑的狼尾發從腦後支棱出來。肩膀寬闊,挺拔鼻骨讓人看出他優越的外貌條件。

江幟雍皺下眉毛,撇着他的頭發,想起那個在窗臺被喬諒扯着頭發拽下來的人。

連這種人都能看得上。

喬諒也真是餓了。

沉陽在講電話。藍牙耳機挂在耳骨上,聲音低低地從口罩裏悶出來,“一個大學生一個玩樂隊的,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不是很正常嗎。”

江幟雍面無表情地整理領口,反手關上車門。

“砰——”

沉陽撇頭看了眼江幟雍,目光隔着墨鏡轉了圈,撇了下嘴角。

豪車啊。

真闊氣。

不演戲不上綜藝的純樂隊算底層地位,是沒有多賺錢的。發專輯賺的錢和公司三七分,版權還老被盜用,打官司也要不少錢。

最後還要在寸土寸金的昂貴地界租一個長期練習室,各種設備的維修購買,不會作曲的還要請天價音樂制作人,又是一批分成。錄歌的時候又要給錄音棚砸錢排檔期。不加錢還老被有背景的歌手插隊。

像喬諒沉陽這樣的頂級樂隊會好過一點,至少不用貼錢出歌做巡演。

但要說能不能狠下心買一輛價值千萬的豪車,那還是天方夜譚。

喬諒很喜歡車。

準确來說貴的東西他都很喜歡,虛榮鬼怎麽會不喜歡錢。

但他不顯擺,好東西都藏着,把自己僞裝得很簡樸,默不作聲地等人發現他清寒外表下的富有。然後迎接到那些驚呼詫異,他才開始蹙眉認真說,“這個很貴嗎?我不知道。”

死裝的。

裝得好像個隐藏富二代,對錢根本沒有概念。

沉陽忍不住笑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沉陽接着走。想着什麽時候買輛車送給喬諒,再品味一下他那種有點勁勁兒的裝冷淡的傲然表情。

恍惚回神後,他扭頭對耳機裏的人壓低聲音接着道。

“見不到面你還不懂?後面馬上就是Ts20慶典,巡演後阿諒肯定要開始閉關寫專輯。什麽邵樂啊,他根本不認識是誰。他的眼裏只有他扶不上牆的蠢豬隊友和我——他的對手。”

江幟雍和他擦肩而過,這句話也懶洋洋地從耳邊擦過。

“他肯定看不得我逍遙自在,我借機提出同居,受他折磨給他當保姆!死對頭送上門讓他蹂躏撒氣,他肯定會同意的!”

“當然我也不是很想伺候他。你不知道,阿諒很難伺候,又挑食又龜毛還老喜歡挖苦人。我為了影響他的創作進度也真是付出了太多。這叫商業戰術。”

江幟雍沉下臉,藍眸如同深海的映射,漸漸浮現厭惡來。

這人——根本就是想當小三吧?!

明明知道邵樂在和喬諒交往……真夠惡心的。這和撬牆角有什麽區別。

看起來文化程度就不高,能說出這種沒三觀的話也不奇怪。

只是江幟雍會打從心底覺得反胃。

兩人相悖離開,沉陽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江幟雍忽然模糊聽到他笑了聲。

嗓音低沉,幸災樂禍的口吻,“不是吧不是吧,他真的喜歡阿諒,還在乎這點小事啊。阿諒的心還在他那裏,名分也還在,這不就夠了?”

江幟雍腳步一頓,回過頭看。

高挑的青年已經拉開車門佝下腰背鑽進車裏,車輛引擎很快發動。

江幟雍面無表情,手指轉了下瑪瑙戒指,摘下,拿去摁了下電梯的上行鍵。等待中聽到電梯井中機械拉拽的聲響,鼻腔中是陰涼黴味。

惡心。

破壞別人感情的人都應該去死。

就算他剛剛和邵樂大吵一架,互相攻擊對方的痛點,也不代表他能對這樣惡心的秘聞置之不理。

現在他回去又多了一個目的。

告訴他愚蠢的朋友,有人在觊觎他的男朋友。

他多高尚,吵完架還會回來一心為邵樂着想。邵樂要是聽他的和喬諒分手就好了,被那種人騙錢也就算了,騙感情是真的痛不欲生。

*

酒吧一樓已經安靜許多,絕大多數人坐上接送大巴離開。剩下的人無疑是準備狂歡到天亮。

頭頂的旋轉彩光燈閃爍,最前方的高臺上梳着髒辮的男人搖頭晃腦哼唱民謠。

江幟雍一眼都沒看。

下面的聽衆卻說。

“大哥,你會唱喬諒的歌嗎?”

髒辮男人爽朗道,“可以啊,哪首?”

喬諒。這名字念起來很輕巧、很明亮,像是敲打出的火星。

一旦提起,立刻像是火星墜入幹草堆,輕而易舉地燃燒起來。

“那當然要是《金主》!去年的年度金曲獎TOP1啊!”

“不然就巡演唱的那幾首四選一?”

“小喬哥的歌除了他之外根本沒人能唱出那種味道,算了吧別唱!”

“小喬哥真的很天才,又勤奮,野心勃勃勁勁兒的事業腦是個慕強人都會爽。。而且還是那麽謙遜又有紳士風度的人……這世界上如果有人是完美的那就是小喬哥!我說那些罵他的人真的好沒良心。”

“喬諒本來就喜歡罵人……”

“明明都是別人逼他罵的,每次剛罵兩句就給人爽到了算什麽,小喬哥真的,我同情你,嗚嗚。”

江幟雍一路走一路聽,混血俊朗的眉眼擰着陰郁,真恨不得把耳朵劃爛。

怎麽到哪裏都能聽到喬諒的名字。

這個名字之前他聞所未聞,現在卻好像忽然之間變得無處不在。

還好二樓連廊半封閉,樓下的喧嚷消停許多,江幟雍松口氣。

到達包廂前。

他站在門口很久,遲疑,煩躁,暴躁,最後推開門一點點。

厚重門扉像被風吹開一個縫隙。

包廂的門都做了隔音的處理,一旦打開門,噪音很快就會讓人發現不對。

江幟雍冷靜地想,這樣就算喬諒和邵樂在做什麽,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但他失算了。

室內久久沒有動靜,他只得又用力推了一下,試圖搞出更大的動靜。

門晃着向他敞開。

入目是寬敞的空間,茶幾,影視屏幕、晃倒在地的酒瓶反光。

更深處才是喬諒。

微弱光線中,他倒在沙發扶手上。濃黑的頭發幾乎要和皮質的沙發面交融,冷白俊美的一張臉被邵樂擋住大半。

江幟雍一眼就看到那副修長漂亮的手指抓住邵樂短短的金發,刺青火燒火燎地從他的指骨筋脈中活過來。金色發絲從他的指縫中冒出幾縷,蒼白的指骨消瘦。

他們……

江幟雍耳孔沖進一股熱流,飛快蔓到臉上。

按照他的觀察和料想,喬諒本來就盤算着要和邵樂分手。邵樂稍微靠近一點他都要皺眉毛的。

現在怎麽會……?

難道真是他看錯了喬諒。其實喬諒并沒有想和邵樂分手,只是……真的像邵樂說的那樣。

他內向。

——當然不是。

是邵樂一和江幟雍吵完架回來就開始發瘋。

“你要不要開工作室啊哥。”

“每次看到你被經紀公司壓榨賺不到錢都好心疼,如果出來單飛是不是就好很多?”

“哥你親親我吧,我出錢給你開工作室好不好?”

“注資多少比較合适啊哥,我不太懂,一千萬夠不夠?或者你親一下我就給你一千萬…”

分不分手的一下變得不重要了。

這次巡演喬諒只能排在沉陽後已經很不爽。

沉陽是什麽東西。

論作品論人氣,他憑什麽配讓喬諒給他作配。

他好強好勝,看不慣沉陽那種人還要壓他一頭。本來就應該是他末位登場的,唯獨敗在咖位和資歷上,喬諒不甘心。

邵樂。

真是很蠢。

窮到養活不起自己的時候,喬諒讨厭這種人,如此陽光燦爛精力旺盛,又是多麽天真愚蠢,怎樣一種一目了然的友善。

精神狀态和物質生活都如此富裕,叫人讨厭。

這樣的蠢貨送上門,不利用一下,喬諒都良心不安。

所以他說。

“好啊。”

看到邵樂狂喜怔忪狗一樣甩着尾巴要撲過來,喬諒卻捂住他的嘴。

烏黑鳳眼幽幽低垂看他,睫毛長又直,淚痣往下墜。身上的冷幽香氣淡淡的,讓邵樂恨不得長個狗鼻子聞得再清楚點。

喬諒啓唇,“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為了錢才和你談戀愛,是虛榮拜金的貨色,你心裏其實和江幟雍一樣,覺得我對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喬諒的臉色冷得掉渣子,眉骨鼻骨挺拔,立體的骨相切割陰影。

邵樂被他的冷臉迷得腦袋滾燙發暈,喝過的酒變成火辣辣的岩漿在渾身奔湧,同時,心裏又好羞愧。

哥是這樣高潔無暇的人,提錢都是對他的玷污。

他英俊開朗的臉上全是失落神情,對信了江幟雍鬼話的自己罵了一萬遍。

哥怎麽會不願意親他。

哥都不要他的錢,那當然是愛他這個人了。不然難道會喜歡到他爛得要死的活兒嗎。

哥容忍他包容他,還叫他寶寶,為了不讓粉絲攻擊他,甚至都不願意對外公開邵樂的身份。

邵樂鼻子都酸了。

喬諒過得這樣辛苦,又這樣堅強不息。一味拒絕他人幫助,頑強對着自己的目标孤軍奮戰地前進。他心都要碎了,好想幫幫喬諒。

“不是、我只是,哥總是很孤獨,每次想對你好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只是想努力對哥好一點,讓哥過得更好一點。”

喬諒垂眸,眼神很冷,“我不需要。”

太需要了。

邵樂:“哥嗚嗚嗚嗚你別這樣你把我的錢收了吧!”

馬上就收。

喬諒蹙眉看他,那只漂亮得要死的手貼着邵樂的臉摸了摸,常年練琴粗糙的指腹剮過他的耳朵,拂過他的頭發。

冰冷的溫度和氣息,激得邵樂直起雞皮疙瘩,爽得他魂都要飛了。

他就知道。

哥怎麽可能想和他分手?

喬諒嘆氣:“下次不要這樣了。”

邵樂琥珀色眼珠顫動,嘴唇哆嗦,抿唇。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哥這麽好的人,為了讓他心安,連自己最不想要的錢都會收。

喬諒又說:“想接吻可以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居然還讓他親!

等于他想給的錢也給了,他想親也能親了。

天呢,怎麽什麽便宜都讓他邵樂占到了?

無私的哥、高尚的哥,溫柔的哥。這個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好的哥!

江幟雍卻不知道他回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他只看現狀,只看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喬諒在和邵樂接吻,揪着邵樂碎短的金發默許邵樂對他為所欲為。眉毛似乎蹙起又似乎沒有,态度似乎冷蔑又似乎沒有。

時間是線性的。

聲音是黏膩的。

昏暗光線下喬諒的白襯衫松垮,質感很劣質。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這麽穿的。

明明他作為爆火樂隊大主唱,怎麽都說不上缺錢,為什麽故意穿這種布料低劣的衣服。

被人抱一下之後,那點痕跡褶皺都在他腰腹貼合久久停留。

一絲不茍的禁欲感被輕易破壞。帶點線頭的紐扣掀開兩顆,支棱出一小塊空白,能若隐若現地看到喬諒腹部起伏的漂亮人魚線。

白得晃眼。

一點痣有意似的落在哪裏,顯眼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這點痣長出來的意圖。

天生就是給人親的。

要跪在膝蓋前面,按住他的膝彎摟着他的腰,擡起頭去吻他小腹的痣。

而喬諒那種裝模作樣的人,會為他人的臣服而得意,又對別人的觸碰而感到惡心。

會居高臨下,薄薄眼皮覆下,用那種看垃圾的漠然眼神看着他。讓人迫不及待,想做些什麽,去改變他這樣無波瀾的清冷神态。

江幟雍像站在列車邊,感受到轟轟烈烈巨響和巨大的風。

喬諒這個人太矛盾。

身上每一處看起來清冷不可攀的地方,都幾乎立刻又有一種沖擊性極強的沖突事物伴随出現,攻擊幹擾他人對他的判斷。

比如他的淚痣,手背的紋身,腰上的痣。

江幟雍的角度好像看不到什麽,但是他知道邵樂一定看得很清楚。不然怎麽會像那種見了骨頭的狗一樣,發出肮髒的興奮又幸福的喘氣聲。

好惡心…

海藍色的光線在包廂內浮動着,江幟雍隐約覺得喬諒的一截小腹似乎輕抽了下,被邵樂的手攏上去搭着。

很明顯的膚色差。

邵樂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金色,眼珠是偏淺的琥珀。遙遙一看确實是只金毛大狗。

但喬諒真的很白,玉一樣的白,雪一樣的白。像邵樂的手放上去就為了顯出他的潔淨高貴一樣。

他腰部韌瘦有力,一角已經掀開。

樓下還在躁動,模糊中能聽到喬諒和沉陽的名字交替,打擂臺一樣互相厮殺。

而在樓上,那些人心目中的高嶺之花,在和別的男人接吻。

江幟雍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哪裏值得他驚訝震撼的,這一切的發生也根本不在他的料想之外。

但腦袋裏,就是,莫名地,“轟——”地響了一下。

他藍眸顫動,薄唇翕張,瞬間就忘了自己來是要幹什麽的。

空氣窒悶,他呼吸紊亂着,尴尬,不可置信,想要逃避。

耳邊是本不該這樣清晰的某種膠着水響,黏膩的轉合舔吻,幾乎能夠想到邵樂是怎樣的迫切的,糟糕動作。

但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喬諒那樣外貌清冷的男神人物,被人咬着嘴唇反複嘬吻會露出什麽表情。

他會覺得別人很惡心吧。會厭惡吧。會不耐煩吧。

會因為別人的愛而虛榮心大滿足吧。

但是又看不起這些愛吧。

看不起,卻要承受對方的吻。

額頭沁出的汗打濕他的頭發。江幟雍的眼睛有些幹澀。

邵樂真的是狗吧。

怎麽能這麽……饞。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江幟雍心跳得太快,胃部火燒火燎。

他回神,大驚想往後退,想松開手。但手好像黏在了把手上,反倒帶得門哐當一聲輕響。

江幟雍像死了一遭。

緊繃着僵硬的呼吸,在凝滞的不流動的時間中看到喬諒側過頭。青年烏黑瞳孔被發絲遮擋,在陰影中淡淡地乜斜過來,聚焦在他的臉上。

江幟雍腦海中炸開巨響,竟直接空白了兩秒,做不出任何反應,眼睜睜看喬諒蹙起眉。

陰影下深黑的厭惡和不耐從半濕的睫毛底下浮現,連眼睑下的淚痣都浸染濕潤的陰冷。

惡心。

好像能從他的眼睛裏,輕松解讀出這樣簡短又充滿殺傷力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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