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學習了哥

第023章 又學習了哥

邵樂低頭看着手裏的名片, 撓撓頭,把卡片舉起來仰着腦袋對着光看。

硬質燙金質感,上面的名字和這張名片一樣堅硬且閃耀。

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季疏禮。

看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 邵樂感覺更熟悉了。

他皺眉,瘋狂頭腦風暴,越想越熟悉。

他很想找人商量一下。

找誰?

江幟雍嗎?

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邵樂心裏莫名咯噔了下, 否定。

他總覺得江幟雍有點怪。

說的那些話, 看他的眼神,看喬諒的眼神, 像不幹不淨地密謀什麽似的。

排除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後, 邵樂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胞兄。

大哥太忙。

二哥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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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疏禮是誰?】他掏出手機發問。

二哥回複很快, 不愧整天都在游手好閑。

邵修友:【季疏禮?他回國了?】

邵修友:【追求平淡生活和穩定家庭的大學教授, 一個很惡心的四眼仔。有兩個過繼的養子在搞樂隊。前年出國深造, 圈子裏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兒子都有了。

原來是個老男人。

邵樂本來有點懸着的心一下子放下, 嘴角甚至露出笑來。

下一秒又懸起, 頓了下, 他摸着下巴認真想, 總覺得季疏禮年紀也沒大到那麽誇張的地方去。

邵修友:【忽然問他幹什麽?】

邵樂和喬諒戀愛的事情還沒有和家裏說過。

他生日再過一個月就要到了,想找這個偏正式的機會把喬諒介紹給家裏。

稀裏糊塗想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邵樂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兩聲。

很快又笑不出來。

等等,季疏禮。

邵樂聽過喬諒的每一首歌,冷門的他全都熟記于心,更別提熱門的。

其中有一首歌,熱度僅僅次于爆火的《金主》。

——《書裏》。

這首歌就是邵樂和江幟雍說, 他寫給白月光的那首。

酒後的混沌腦子嗡嗡作響。

等等……不對。

疏禮。

《書裏》。

心又猛地一下提起。

邵樂直愣愣地盯着牆壁上的複古花紋看了又看,杏仁大的腦子裏電光火石亂成一團。他喉結滾了滾, 飛快轉頭看喬諒,張口就想問。

喬諒扶着牆靠在洗手間外,垂着臉稀裏糊塗地認真皺眉回消息,俊朗臉孔被光映照亮起,手機都要抓不穩。

哦……

哥。

邵樂心裏軟塌塌地往下陷了一塊地方。

只要看到哥站在這裏,還和他待在一起,邵樂就覺得什麽都是可以可以理解的。

應該是他誤會了。

雖然這首歌是喬諒筆下難得的情歌。

但是哥還和他說過,他談過幾段戀愛但是都不走心,根本不怎麽懂感情。

連這首歌,都是家裏小貓給的靈感。

邵樂關注喬諒很久。

喬諒的微博裏幾乎全都是在展示他的生活,日常是練習,譜曲,滑雪,蹦極,一些帥到不行的極限運動。

帥得樂迷或者純被臉吸引來的粉絲嗷嗷叫。

邵樂以前也以為這就是喬諒的全部生活。但後來才知道,喬諒光鮮亮麗的生活裏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

他有一只撿來的貓,叫小醜。

是只小三花,渾身花紋亂七八糟。

邵樂去喬諒在A城的家裏見過,這麽醜的小貓在喬諒200平的房子裏擁有将近八十平的巨大陽光貓房,改裝的隧道貓窩。

還有喬諒家的廚房。

雙開門大冰箱。

一半的空間塞的是低溫慢煮的精心紅白肉配比自制貓罐、生鮮稀有肉,另一半塞的是寵物藥品,針劑。

自己喝的酒被擠到旁邊一小塊。

遇到喬諒巡演出差,或者閉關不出門的時候,他會請上門家政專門照顧小醜,遠程監控指導家政今天的配糧。

偏偏這樣的待遇,喬諒卻很少提起小醜。

在邵樂去他家之前,從來不知道喬諒竟然養了貓。

也許就像他不願意在粉絲面前承認邵樂是他男友一樣,他也不想把小醜的照片公開讓人叽叽歪歪地讨伐。

邵樂心裏暖暖的。

溫柔的哥,善良的哥,善解人意的哥。

這麽完美的哥,他竟然還在懷疑他,真是罪該萬死。

不過邵樂去喬諒家第一晚住的客房,也就小醜零食房那麽大。

他還記得那晚的心情。小醜來他的房裏巡視,一張醜臉看着他,似乎很同情,仿佛在說:你就睡這裏?都不如我。

讓人隐隐覺得自己才是小醜。

邵樂恍惚了下,心裏仿佛有個天平短暫地左搖右晃,很快又堅定了下來。

哥說的他都不信,那還有什麽能信?

感情中,最要緊的就是信任。

他站起來甩了兩下金毛腦袋,開始樂觀起來,思考喬諒叫季疏禮老師的事情。

真好,喬諒那把嗓子輕飄飄地喊人老師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邵樂心裏酸酸的,爽爽的,也想聽喬諒叫自己老師。但也只敢想想,他怕他真和喬諒這麽說,喬諒會覺得他變态。

這麽一想,喬諒的壁紙也是季疏禮拍的?

不知道為什麽不讓他看。

不過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哥做什麽都是對的。

耳邊傳來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

他側頭去看,喬諒拿水潑到臉上,睫毛上挂着水。

浴室沒有開燈,樓層很高,外面的霓虹光亮影影綽綽映到喬諒的側臉,水珠明明滅滅地閃爍。察覺到視線,微微側過頭,瞥回一個淡漠的眼神。

邵樂被他一眼掃得頭皮發麻,到現在都還覺得和喬諒戀愛這件事情好虛幻。

他話音輕了些,“想起以前我們當朋友的時候。”

喬諒撐着盥洗臺,眉峰冷厲,沒搭理。

邵樂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和喬諒在一起。

他一直是想讓喬諒好好搞事業的,他也只是想和喬諒當朋友。

和普通朋友的區別是,他真的很喜歡找喬諒說話。

【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們已經有十天五分鐘零三十秒沒有見面了!想你】

【外面飛了好多蝴蝶[圖]】

【夕陽超級好看![圖]】

哪怕喬諒沒有回複,邵樂也能快樂地跟他分享99+

友情變質的确切時刻,其實是喬諒發錯照片。

看到信息的時候邵樂走在下課人潮中,手機一打開,入眼是濕淋淋的一片。

他頓時一激靈,迅速調整亮度把手機捂住,大狗一樣低頭從掌心裏看。

喬諒發的是圖片,他又剛巧湊近,震得他當場傻在原地。

是泡在浴缸裏拍的。

胳膊懶洋洋地搭在邊沿,撐着臉頰。

像是能聞到沐浴香波的味道一樣,濕濕的熱熱的。

霧氣濕重。喬諒懶靠在浴缸邊,黑發很濕。一雙眼睛下瞥瞧着鏡頭,眼睑中央下有黑色的小痣。那種酷酷的冷淡的把人當狗看的表情。

像在勾.引又好像漫不經心,像俯視看輕又好像都是誤會。

讓人覺得像個吸人精氣帶着邪性的陰毒妖怪,印在浮世繪屏風上面那道攝人心魂的影子。

邵樂那時候真的,三魂七魄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變成興奮的小狗拴着鏈子汪汪亂叫。

興奮到有點過頭,一張臉通紅,木讷地傻站在原地。

江幟雍當時和他一起,走出一大半路才發現邵樂沒跟上,掉頭問他這麽半天不動是不是要杵在這裏當地标,開玩笑從後面拍他肩膀。

結果邵樂差點直接直挺挺倒下去,哐當一聲砸到了景觀花,吓人一跳。

江幟雍:“……你別死在這裏!”

邵樂捧着手機,幸福道,“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死掉就死掉好了,,根本沒人能懂。。。”

他把照片保存,然後回相冊反反複複看。

朋友要湊過來都被他拿頭頂走。至于為什麽不用手,因為手沒空,喬諒的消息當然要兩只手畢恭畢敬地回。

喬諒:【發錯了】

喬諒:【你沒看到吧?】

邵樂本來想隔一分鐘再回,但是等不了了,過了十秒就回複:【沒有沒有沒有】

原來喬諒會給他男朋友發那種照片。

可惜邵樂根本不知道喬諒男朋友是誰,想必也是個平平無奇的醜東西。

渾渾噩噩過了很久,輪到邵樂前不久上位,準備去喬諒家滴滴□□的時候。

他好幸福地飄着走路沖回寝室,洗了個有史以來最精細的澡。給頭發滋了摩絲抓得很酷,還躲在浴室面紅耳赤地咬牙,一鼓作氣把牛牛毛剃掉,力求給喬諒最完美的第一印象。

但是……

“咔噠——”

關門的聲音。

邵樂回神的時候,喬諒已經去洗澡了。

邵樂心裏莫名很空,手攤開看了看,失落擡頭。面前是霧蒙蒙的一層玻璃。喬諒的影子影影綽綽一小片。

他皺眉,咬牙,尖牙死死抵着一點肉磨。幾乎像是被隔開後立刻開始分離焦慮的狗,感到焦慮,感到不安。

喬諒。

他滿地亂走,好想找到點喬諒的東西,捧到臉上埋進去聞聞。沒有喬諒的味道他就要憋氣致死了。

他走來走去,找來找去,什麽都沒有,很崩潰。

明明剛剛已經勸說過自己,但現在又忍不住夾着尾巴暴走。邵樂的手碰到冰冷的玻璃上。

水珠從浴室內壁緩緩流下。

喬諒就在裏面,很近很近,但是碰不到。

“哥……”

他忍不住叫喚。

好想一直抱着哥,好想一直能聞到哥的味道。好想和哥永遠呆在一起。

喬諒被水打濕頭發,稍燙的熱水讓他渾渾噩噩的腦子稍稍清醒。

他知道邵樂在因為什麽焦慮。

但是沒有管。

情傷人設不是比較時髦嗎,不長嘴不解釋也很時髦。

立這個人設也不需要多費力,只需要寫這樣一首歌,用這首歌大賺特賺不說,所有人都會從此默認一個無法淩越的高山存在。

而喬諒只需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就可以。

他冷漠,那是有原因的。

他騙人,那都是因為有過不好的遭遇。

哪怕他心眼狠,把人當狗玩,冷視這些或真誠或扭曲的情感,也總有人可以給他找到理由。

至于那個人具體是誰。

覺得自己是的人,大可以代入,無所謂。

喬諒實在很人渣,但他還有更陰暗更不堪的時候。

比如時間線再往前推的話,他真的很喜歡看別人在意或者嫉妒一個不存在的人的樣子。

那些平時高傲、刻薄,低不下高貴頭顱的人,最後糾結崩潰又不敢問的樣子,會讓喬諒感到惡劣的痛快。

他看向鏡子。

漸漸漫上熱霧的鏡面上,青年疏冷的眉眼透着酒後的淡紅,高傲矜持,冷得刺骨。水珠不斷從下颌滾落,砸在胸口往下滑。

他頭腦發熱,烏黑平靜的眼眸緊緊看着鏡中的自己,直到被霧氣徹底模糊,才輕輕扯着嘴角笑了聲。

喬諒啊,喬諒。

這家酒店一夜的消費,比得上以前哥哥一整年的薪水。

你這麽壞,這麽自私,這麽惡毒的人,還是走到了今天。

“哥。”

邵樂還在外面悶悶地叫。

頭抵着玻璃,手貼在玻璃上,像是這樣就可以離喬諒更近似的。

“哥……”

一聲聲一陣陣,真的和狗一樣,怕他在浴室裏面淹死了似的。

喬諒聽得想笑,思路很模糊,只想着,不知道他在叫誰哥,他和邵樂之間又沒有血緣關聯。

抹去鏡子上的霧氣,看着自己的臉。

哥哥比他更健壯些,不怎麽像,眉眼更粗野。

他和哥哥出生在一個十八線小縣城。父母離異,後爸拐跑媽媽的錢,媽媽去工廠打工,因為意外事故去世。

那些平時笑眯眯的有權有勢的人連錢都不願意賠。幾千塊錢草草了事。

辦母親葬禮的那年喬諒十一歲,哥哥也才十五,親戚全都在踢皮球,最後被勉強接濟,好歹有地方住。

可沒有錢,書本費都交不起,哥哥帶着他去鋼鐵廠,深一腳淺一腳地收拾廢鐵。

喬諒怎麽可能忍受這樣的生活。

他從小被誇到大,成績好,長得好,應對任何問題都很輕松。

所有人都說他人中龍鳳的料,以後定然會一人得道,帶着雞犬升天。

這些誇獎讓喬諒膨脹,從小就自視甚高。

他認定自己以後當然會出人頭地。因此覺得丢臉死了,他哪怕餓死都不要這樣。

喬諒有莫名的自尊心。唯恐同學發現他在過這樣的生活,打破他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假象。于是助學金也不願意申請,因為那個需要同學小組評議,所有人都會看到他不堪的家庭狀況。

他硬骨頭死犟,硬撐,恨和怨氣一點點凝聚,想不通憑什麽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覺得這不是他應該過的人生。

還會想其實現在的都是假象。

說不定他的首富父母很快就會找來。

等啊等。

等到某天放學,他在地上看到一把廢棄的小提琴,琴盒上是他同學的名字。哥哥看到這琴還算完好,給他帶回來。

那個同學平時很傲氣,喜歡打擾喬諒學習,喜歡追問家長會來的怎麽總是他半大小子的哥,喜歡把自己的小提琴帶來教室顯擺。

喬諒盯着那把琴,像看到可笑的可恥的虛妄幻想。

不會有什麽首富父母的。

他就是長在這陰濕不見光的地方,平平無奇、一無所有,只能用別人用剩的東西的人。

他把琴踩得稀巴爛。腳底的紋路落在緊繃的琴弦上,重重地踩,用足力氣,要殺人一樣地踩,剮蹭出刺耳的聲響。

哥哥說:“拿鞋踩出來的聲音都比他拉出來的好聽。”

喬諒覺得沒錯。

太對了。

他的第一把琴是那把被踩爛的小提琴,第二把是哥哥二十多塊買的拇指琴。第二把是一百多的吉他。

他早說過,別人有的,他都會有。別人沒有的,他也會有。這個世界一定會被他踩在腳底下,那些惡心的有錢人也是。

哥哥,你看着,老實人是不會有好報的。

這個世界,沒良心的人,才會走得更遠。

熱氣重新蔓延。

輕飄飄地,籠住喬諒冰冷鋒利的眉眼。

“刷拉——”

浴室門打開。

抵在玻璃上的邵樂被這一下的力道掼地歪倒了下,扶着牆根撐着身體茫然擡頭看。

喬諒渾身濕透,肩膀挂着巨大的浴巾。

他低頭,濕潤的黑發不斷往下滴水,靠在門板邊,淡淡瞥着他,表情有些不耐,“叫喚什麽?”

邵樂被浴室裏香熱潮濕的氣息撲了一臉,立刻感覺自己是個劣質機器,水霧一撲,左耳也聽不大清。

他喉結滾了滾,渾渾噩噩地,思路七扭八歪地拐,只記得喬諒好像沒有帶內.褲進去,現在他,該不會,就是。

他結結巴巴地,“我叫了嗎?”

喬諒推開他走出來,一言不發地皺眉就走到書桌前坐下。

邵樂又開始了:“哥——”

喬諒蹙眉睨他:“安靜點。”

烏黑的眼睛濕潤,凜冽得叫人心都打個戰。

他腦袋發熱,無心察覺自己的語言之失。

喬諒盯着燈光兩三秒,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在桌面,醉意朦胧,靈感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

看到一旁酒店擺好的酒水和果盤,喬諒伸手去拿。酒小小一罐,他擰開蓋子就往嘴裏灌。

濃烈的酒味堵着鼻腔,火辣辣地順着喉嚨滾進胃裏,瞬間就感覺胃裏開始蒸騰熱氣,嗆得喬諒吸氣咳嗽了起來。他往椅背一靠,筆杆在修長手指間流暢轉了兩圈。

作為爆火樂隊主唱,還是一個有口皆碑的創作人,喬諒有時候會有些怪癖。

這些怪癖讓他這樣正經的人也顯得特立獨行。

比如他創作的時候會很喜歡喝酒,讓自己的大腦保持一種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的狀态。

比如他對周圍的視線視而不見就是因為自負。

那又怎樣。

人類對天才,總該有些包容。

他也從不質疑自己,只是看不起別人。

喬諒固執,頑強,死板,從來只強迫別人接受自己,這還不算,他還要再打破自己,強迫別人接受另一個喬諒。無論怎樣的喬諒,都必須有人愛着。

他隐藏的強勢風格如同冰川雪原的勁風,讓人只要在他的身邊,就根本避無可避。

邵樂看着他。

喬諒眉眼倏然動了下,扯了幾張酒店的紙開始動筆。

雪白指骨撐着額頭,發尖的水珠不斷滴落,滑進脖子又或者砸在紙面,他根本不在乎。

邵樂的目光更是全然被他忽視,他清銳的眉眼中慣來有一種懶懶的頹靡感,而此刻那些都仿佛要驟然燃燒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諒終于寫完,筆尖落在紙上,他重重地呼吸兩聲,忽然扯了下嘴角。

喬諒想,他不是天才誰是呢。

每次寫完一首歌,喬諒就會覺得全世界的人都配不上他。

他勉力撐着桌子站起來,洗完澡的邵樂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紙稿。

喬諒全神貫注時喜歡攥着紙張一角,于是寫完的時候紙張總是皺皺巴巴。

那些或大或小的字體,像是他緊繃的冰冷的,皮囊底下,肆無忌憚滾落出的血珠。

邵樂想起喬諒樂迷給他的評價。

【有着極其敏銳的直覺,被他抓住的音符塞進曲譜,幾乎像物歸原主。會讓人覺得這一段情感這段思想,永遠無法被別的東西替代。那種精準性,讓人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犀利地剖析,甚至被剝奪敘述的權利,殘暴地宣之于衆。

幾乎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國王,被他授勳的人,從此只能待在他的位置,從此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最合适的位置】

邵樂盯着這張稿子,其實很希望自己能看懂,能再了解喬諒一點。

他轉頭看喬諒。

喬諒昏昏沉沉往床上倒。

臉偏側着埋在被子裏,顯然已經困倦到再沒辦法堅持一點。浴袍散開,一截雪白腰身有着利落流暢的薄肌線條,小腹人魚線上有一枚小痣。

邵樂:“哥!你沒吹頭發——”

喬諒微弱地掀了下眼皮,張了下嘴,煩得不想看他,徑直掀着被角就籠到臉上。

再沒動靜。

邵樂看着他,愣愣的。

可是哥,他除了腦袋哪裏都沒蓋。

邵樂幾乎都要懷疑是哥故意留給他看的。

青年冷白皮膚泛紅。那點小痣,幾乎是在指引方向,又或者是一種直白得尤其明顯的引誘。

告訴人。

去親親這裏。

邵樂腦子沉沉的,轉不動。盯着那枚痣兩三秒,然後才慢半拍地想,不吹頭發怎麽可以,會感冒。而且喬諒本來身體就不算很好。

他拿過吹風機,給喬諒吹頭發。

噪音讓喬諒皺起眉毛,但又懶得反抗。

頭發吹幹之後,邵樂勤快地去浴室給喬諒洗內.褲。他臉滾燙發熱,心裏美滋滋的,認認真真地洗,焦慮不安一掃而空。

覺得和喬諒離得更近了些,已經開始步入婚後生活。

等他洗漱完回到床邊,喬諒已經昏昏沉沉地睡着。

邵樂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這張臉脫離開朗蠢狗的表情後,俨然一副惡犬樣子。目光都快盯出火星子,桀骜帥氣的年輕面孔有了些緊繃。

邵樂靠近,俯低腦袋,金發垂落下來。

呼吸微微頓住一秒。

夜晚很安靜,只剩下空調制冷的輕微聲響。

卻有些怪異的情緒,促使他有了某種沖動。他撫摸喬諒的臉,指腹蹭過他發熱的臉頰。

呼吸稍快。

吻濕潤地輕落在喬諒的額頭、眼皮,臉頰,“哥。”

拿臉貼着喬諒,狗一樣蹭,“哥。”

一連串的輕吻,直到吻住喬諒的小腹,他才枕在上面半睜眼,昏聩地笑起來,“哥。”

手心按住喬諒的膝蓋,滾燙的溫度讓喬諒輕抖了下。

邵樂被他這點微弱反應搞得像被激勵到的大狗,本就很亂的腦子開始攪成漿糊。

說實話,邵樂自己也知道并且承認,他第一次的表現很糟糕。

而且就那一次,他真的有點……被喬諒罵慫了。

也不算罵。

喬諒語氣不重,但一針見血。邵樂被數落得像個沒家的流浪狗。

所以邵樂之後都不怎麽敢做。

喬諒還讓他再練練。

可他都不敢做了,還能上哪裏去練。

但是……現在邵樂好像找到了一個歪門邪道的辦法。

他看着喬諒。

喬諒很安靜,微微側過身半趴在床上,柔軟的被子快把他裹起來。浴袍底下空空蕩蕩。

哥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剛剛好嗎。

邵樂腦子裏嗡了聲。

他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樣是錯的,不應該繼續。

還有一道聲音嚴厲地呵斥他,要是喬諒醒來就麻煩了。

他膽戰心驚,又在酒水的怪異情緒催化下,帶着罪惡感,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聆聽着自己大得吓死人的心跳,有些崩潰,又古怪地,期待地,輕輕撩開浴袍的下沿。

他始終緊盯着喬諒的臉,沒有放過喬諒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瞳孔在緊張中收縮,汗水順着眉弓滑落到太陽穴,一路滑到他不斷滾動的喉結。

哥。

對不起……

邵樂靠近的時候,心跳的聲音大得讓他感到慚愧。

偏偏還要更羞愧地,艱澀地,給自己無力辯解。

我在上課,我在學習。

等我學完了,肯定不這樣做了。

……

喬諒皺眉,半夢半醒,被那陣動靜弄得緊繃發癢。有些昏沉地抓住他的頭發,力度不大。

邵樂隐約能猜到一點,對喬諒來說,這些事情都可以不做的,也不懂為什麽會有人對此着迷。

對低級欲.望沉淪,是喬諒非常不齒的事情。

但是對邵樂來說不是這樣。

因為太喜歡了,而有欲.望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哪怕讓他天天看喬諒,白天看晚上也看,他都不會覺得膩。

更別提接吻或者別的事。

簡直會感覺自己被臨幸,幸福到昏頭。

喬諒薄唇裹着濕熱的喘息翕張,呼吸就在邵樂的耳邊。微微熱,一陣陣地撲灑過來。

毫無知覺。

如果喬諒還醒着,一定會很生氣。

喬諒開玩笑的時候和邵樂說過,他其實很耐不住性子,小心眼又睚眦必報。

邵樂本來沒有當回事。

但現在,野獸般的直覺提醒他——

不要被發現。

喬諒當然很小心眼,也很睚眦必報。

高中的時候,他和沉陽做同桌。

喬諒本就很看不起他。

這種人沒錢沒背景也就算了,還不好好學習,和他做同桌都是他這輩子的最高榮譽。喬諒傲然想。

更遑論這二流子天天瘋跑,一身濕漉漉的汗。

喬諒面上冷冷的,甚至還會關心兩句,其實真的很嫌棄。

嫌棄到,和沉陽碰下手,都要擦半天。

更別提沉陽還在他的座位上踩着凳子系鞋帶。

喬諒表面擰着眉毛說沒事,擦擦就好,實際上心裏已經在記恨,第二天就往他的桌肚裏放青蛙。

他在那安安靜靜地睡覺歲月靜好,實際上一直半睜着眼,在等沉陽嘻嘻哈哈一邊和人說笑,一邊手摸到桌肚裏。

然後意料之中地,等到沉陽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叫。

刺猬似的頭發完全炸起,揪着喬諒的領子在滿教室的驚呼裏面紅耳赤地叫喚,“你大爺的,喬諒!是不是你!”

喬諒被抓着領子擡頭,依然眉深目利帥得過分,不落下風也不顯狼狽。

他蹙眉,掰開他的手,冷冷道,“別無理取鬧好不好。”

看着沉陽的驚愕,那一瞬間,喬諒感到一種惡劣的安穩。

怎麽辦呢,哥哥,怎麽辦呢,老師。

他就是這種壞東西,看惹到他的人無處宣洩的憤怒真的很痛快。

沉陽的表情讓他覺得,此後一周,不,起碼一個月都能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也就是這一次之後,沉陽就和喬諒徹底結下了梁子,他不針對喬諒兩下,不刺喬諒兩句,不把喬諒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就好像渾身長刺。

喬諒從來不擅長讓自己受委屈。

但是邵樂的技術真的爛得他一口氣憋在心裏出不去咽不下,但凡清醒的時候,他忍忍也就忍忍,畢竟對有用的人,喬諒一直都保持一個較高水準的敬業心态。

偏偏他喝醉了。

喬諒腦子裏就是渾渾噩噩的一灘漿糊,隐隐覺得不對勁,但理智的掙紮很快又被傾覆淹沒。

模糊睜開眼,看到邵樂發瘋一樣專注發紅的眼睛,琥珀色本來非常明亮,卻又顯得暗沉晦澀。

看到了,可是毫無意識,像是根本認不出是誰。模模糊糊,怔怔忪忪地看一會兒,薄薄的眼皮翕動,一閉眼又睡了過去。

叫人真的心裏一緊。

再毫無陰暗面毫無瑕疵的人格……也會有一種控制不住的壞心思萌芽。

邵樂胸腔裏心髒狂跳,提心吊膽,在罪惡感的泥沼裏快.意得耳根發熱渾身發麻。

“喬諒。”

他小聲抖着聲音叫他,目眩神迷,聲音裏有些讓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情緒。

很壞的。

很糟糕的。

根本不像他的……

喬諒清醒的時候好冷淡,無論如何也不甘示弱。

而現在就會出現……和平時不同的,更激烈,更生動的,表情。

恍惚迷離地皺着眉毛,一張清冷感帥得勢不可擋的臉透出驚人的靡.豔。

清瘦的骨架皮肉冷白,帶薄薄一層的肌肉。人魚線性.感得不得了,顏色也很漂亮。

換平時他這樣,喬諒早就會受不了制止他。

現在他怎麽樣,喬諒都不會說話。

口腔裏只有随着鑿擊擠出來的,破碎恍惚的一點,微弱的悶哼。

邵樂恨自己耳朵不好。

他俯低身靠近去聽,溫熱的呼吸一陣陣輕掃在耳廓,濕濕熱熱。他頭皮一緊,腦子都木了下。

一陣紅湧上他的臉頰,一路燒進耳朵裏。

瘋狂的熱流在體內湧動狂竄,酥.麻感從滾燙的面頰一路往下,邵樂抿着唇,神智又有片刻清醒。

好愧疚,好不可置信,他居然會做這種事。

但是更難以形容喬諒現在的表情帶給他的沖擊。

喬諒。

與世無争的,清冷淡漠的,單純又溫柔的喬諒。

被他做這樣的壞事……

明天他要怎麽面對他?

邵樂死死咬着牙,恍惚地想現在及時止損,是不是還來得及。

他不想喬諒對他失望。

喬諒對他這麽好,哪怕不擅長處理感情,也堅定朝他走近。堅定地選擇他。包容他。

他這樣和做白眼狼有什麽區別?

少年脖頸的筋連着那片紋身用力繃緊,腦仁發漲發疼,自制力和情緒強烈對抗,眉眼死擰着,挪動往後退。

黏.膩的聲音微弱。

低下頭的時候,他怔怔看到濕淋淋的腿根。眉心忍不住一跳,直勾勾擡起眼,看着喬諒。

年輕健壯的少年如巨大的獸類般粗重地喘.氣,“哥……”

喬諒仰着脖子貼在被褥上,睫毛跳動着,汗津津地呼吸。

從修長手指蔓延到清瘦手背上的黑色紋身,詭谲、乖張,甚至有些狂妄,卻愈發在昏暗光線下顯出異樣的無力痙.攣來。

邵樂琥珀色眼眸清亮怔忪,在光線下愈發亮起來。如火焰燃燒,每個細胞都在爆裂,哔啵作響。

連同他握着喬諒膝蓋的手心都滾燙。

捏得喬諒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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