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 4 章
冥漆小手縮在身前,擦了擦臉,道:“是啊,孟醫仙讓我照顧好你,我心裏覺得奇怪,還好你給我送信了,不然我還真找不到你。”
孟枝枝心裏難受起來。
師父給冥漆托信,讓他照顧她,難道師父真的不要她了?
上一世,她沒有給冥漆傳信,根本不知道此事。後來等她和贏破從別院中出來,冥漆也不見了,她只以為他逃出宮外躲難了。
孟枝枝道:“我師父還說了什麽,她有說她去哪裏嗎?”
冥漆道:“沒有,孟醫仙的信你要不要看一看?我就是覺得奇怪,孟醫仙怎麽會丢下你不管呢?”
一道綠光從他眼睛裏迸發出來,一封信浮現在空中。
孟枝枝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冥漆,我如今要離宮了,枝枝想拜托你照顧。萬分恩情,慕華拜謝。”
短短兩句話,難道師父不想讓他們去找她嗎?
她心裏一沉,仔細想着最後一面見師父的時候,她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
冥漆安慰道:“枝枝,你冷靜一點。我想孟醫仙那麽聰明厲害,一定沒事。現在你該擔心下自己,我實在沒有辦法把你從這裏帶出去。你見着鬼皇帝了嗎?”
正說起他,窗臺落下一道陰影。
贏破身形鬼魅,披頭散發,兩頰仿佛凹陷的骷髅,正盯着他們一鼠一人。
冥漆吓得大叫,跳到孟枝枝的肩膀上,藏在她的頸後,道:“他、他真是鬼?怎麽走路都沒有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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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枝枝安撫道:“別怕,有我在。”
贏破看着她捧着的紙包,嘴唇飽滿油光,伸出一手,聲音低沉道:“給孤拿來。”
冥漆扯了扯她的頭發。
孟枝枝自顧自地吃,道:“為什麽要給你?這是我的。”
冥漆扯了扯她的頭發。
他也早就聽過鬼皇帝的傳說,這小皇帝天生無心,如果說是個普通人,幹嘛又被關在這等陰氣之地,實在邪門得很。
萬一他是什麽大妖鬼,那可就糟糕了。
贏破眼下一片青黑,那眼神深不可測,看着就像要吃人一般,道:“不給孤,孤就告發你們。皇宮之中潛藏一只鼠妖,你說那些人會不會想殺了他?”
孟枝枝怒從心中來,道:“殺了他對你有什麽好處?”
贏破眼尾微挑,嘴角一翹道:“沒好處,孤就是看着你們慘死,心中就覺得高興。”
他一點不掩飾卑劣,嗅到一絲氣味就逮住那人不放,狠狠咬死,不分青紅皂白。
她看了他許久,将手中紙包一拆為二,将一半抛給了他。
他穩穩接住,影子一晃而過,窗臺前落滿月光,仿佛從來沒來過人一般。
冥漆道:“枝枝,你為什麽給他?我已經看出他沒有法力,現在外面宰相當權,他使喚不動人。”
他剛剛冷靜一會兒,看出了那瘦弱的鬼皇帝倘若真有能力,就不會只有嘴上威脅人了。
孟枝枝講不清,她一看到贏破,就想起上一世他成為魔之後那麽強勢。
他的确困守此地,活得落魄,但他一貫嚣張跋扈,如果沒幾分本事,也不會活這麽久。
萬一呢?
錢喜那麽聽他的話,萬一真叫人搜捕出冥漆,到時候她後悔愧疚就來不及了。
孟枝枝道:“既然我已經留在這裏,勢必要和他打交道。分他一點吃食,就能讓他少煩我幾分。他如果能牢牢堵住嘴,也不找你的麻煩,那是最好。”
冥漆道:“我懂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餓死。”
孟枝枝用臉貼了貼他的小手。
她的好朋友,能再一次見面,讓她心中感到無比慰藉。
長夜漫漫,星光被吞噬,圓月寒意刺骨,枯枝被風吹得輕晃。
一位穿着玄色勁裝的男子坐在案前,他道:“孟芷是修士?”
錢喜顫顫巍巍道:“是啊,指揮使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陛下大怒,要奴才去尋回那孟慕華,可當初送她出去的人回來報,半路就發現馬車中無人。大白天,一個活人突然沒了,奴才能上哪兒去找她啊。要不就把那孟芷送出來吧!讓宰相大人再去挑選其他乖巧的女人給陛下送去。”
樊鳴雙手合在胸前,道:“這點事都辦不好,你還想讓父親為此事操心?”
錢喜一聽,立馬跪在地上,道:“奴才說錯話了,奴才怎麽敢讓宰相大人操心,奴才自己掌嘴。”
說完,幾個大巴掌啪啪作響。
樊鳴道:“行了。橫豎那孟芷都出不來,陛下就算動怒,也殺不了她,選她也不失為一件壞事。別忘了,父親的意思是讓陛下誕下龍子,此事必須成功,不許失敗。皇都中,我掌管着所有禁軍,到時候我會派些将領給你,到時候你要怎麽做,知道了吧?”
錢喜眼睛滴溜溜地轉,道:“多謝指揮使大人,奴才知曉了。奴才不擾了大人休息,這就告退。”
他一出了門,輕拍自己的胸脯。
這位指揮使大人雖然是宰相大人的義子,可卻盛得宰相的寵信,年齡不過二十二,威嚴卻不小,誰能想到當初一個小流浪兒轉身一變就成了宰相之子,如今還任命為三品指揮使。宰相早年喪妻,膝下只有一個親生女兒,他人瞧不上指揮使大人,他可不敢。還好他早就看得清形勢,對樊鳴那可謂畢恭畢敬,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這位指使大人,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想起那別院中的小陛下,此刻臉上都還能感受到被拂塵抽打的疼痛。
一張老臉皺成苦瓜。
這不能怪他……
他佝偻着身子,匆匆行走在霧深暗隐的夜中。
更夫敲打着棒子,聲音遙遠地傳來,天快亮了。
孟枝枝坐在屋檐之上,手中捧着一只用符紙折疊的千紙鶴。這是孟慕華曾教給她的法術,比起易散的靈力,千紙鶴能保持更長久的形态。
她扯下發間的一根紅繩,那是師父給她編織的,有它在,千紙鶴會循着師父的氣味去尋人。她将千紙鶴抛了出去,千紙鶴撲閃着翅膀,在空中飛立一會兒,就朝遠方飛去。
她心中期盼它能早日找到師父的消息。
折騰一宿,她回了屋內打算睡個好覺。
砰砰——
有人輕叩房門,道:“小貴人,奴才給您送吃食來了。”
孟枝枝揉搓了眼睛,開了門,發現是一個小太監,長得十分喜慶,一笑的時候圓臉更顯憨态。
她記得他,他叫朝恩,上一世也曾來過別院給他們送過一次吃食,後來就不再見了。
面對這突然而上的待遇,她有些莫名,道:“陛下不生氣了?”
朝恩滿臉谄媚道:“小貴人說得什麽話,您如今是陛下身邊唯一的女人,奴才們哪裏敢短了您的吃食。錢大公公說了,就算餓着自己,也千萬不能餓着小貴人,特地吩咐奴才早早來給貴人送吃食。”
孟枝枝道:“我知道了,謝謝。”
朝恩一臉受寵若驚,道:“貴人言重了。往後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奴才。”
孟枝枝往他手裏塞了幾顆咒棗,道:“你看着有幾分體虛,身上帶藥香,應是先天不足,吃幾個咒棗補一補吧。平日裏多加用膳養,藥喝多了,容易相抗,食補最好,雖然不能治好你的先天之症,但能保你少生病。”
朝恩接過那幾顆咒棗,臉上大喜,道:“多謝貴人。”
他雙手将那食盒捧上,恭敬地退了下去。
孟枝枝回到房內,打開了那食盒,裏面香味撲鼻,看着就很可口,一旁還貼心備了一雙銀筷子。
這是打消她認為他們下毒的顧慮?
孟枝枝心想這錢公公做得真滴水不漏,現在讨好她,是打算得罪贏破了?
跟上一世見過的他一模一樣,左右逢迎,盡量誰也不得罪。
她将銀筷撥動了一下飯食,草草吃了幾口,昨夜冥漆已經給她送來過吃食,她現下不大餓,再加上她眼見那只被毒死的麻雀,心中已然有幾分警惕,吃完又飲了一瓶她親手煉制的咒水。咒水可以清除體內的濁氣,也能抗毒幾分,總歸丹田裏有靈氣流轉,一般毒物傷不到她。
這下可以安然放心地睡了。
這一睡,又睡到了太陽落日。
她睡眼惺忪地起床,飛出去的千紙鶴還沒回來,還在皇宮裏看到此景,
兜兜打轉。
師父難道沒有離開皇宮?
她心中疑慮重生,不過片刻,窗臺前已經落下月輝。
一陣難聞的氣味充斥着她的鼻尖,她輕嗅了過去,是窗外傳來的。她又跑去聞了聞那揭開的食盒裏散發出的味道。
她一下認出,這是讓人失去意識,還能屏蔽人五感的藥物,飯香散去幾分,便能嗅出來一絲微弱的氣味。
還好她早有準備,對她沒什麽影響。
她倒要看看,他們想要作什麽妖!
她貓着腰,從窗戶裏跳下,步履輕盈,見氣味最濃重的窗戶,直接跳了進去。
她在黑夜中,伴着月光,隐隐看見一個人躺在床榻之上,氣息全無,空氣中到處都是彌漫的血腥味。
小皇帝死了?
她來到那床榻之上,這才看清人的面貌,立馬掩住口鼻。
死的人是朝恩,他的半邊身子全沒了,他一只眼大大地睜着,骨肉雜碎,像是被什麽猛獸啃咬撕扯過,鮮血如泉水噴染,濕了整張床榻,全然無救。
為什麽要殺一個普通人?
難道是小皇帝殺的?
她趕緊從房間裏逃了出去,又跳進了一間房裏。
腳剛一落地,就看見贏破被捆綁着。他憤怒地搖晃着身體,但掙紮不開,因為四肢都被鐵鏈鎖住,但他躲在了床下。
不是他殺的。
看到此景,她心裏松了口氣。
屋內驟現投射一個巨大的影子,她立馬将自己身影掩在窗後,屏住氣息,她親眼看見那影子有着駝峰般扭曲的背脊。
是非人的怪物!
這個地方果然蹊跷,有鬼邪出沒!
碩大如燈籠般的眼睛陡然鑲嵌在窗戶上,它沒有眼皮,直直地看,似乎什麽也沒察覺到,只在窗口逗留了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她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巨大的怪物,心中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還好護她劍的靈智已開,她多了幾分保障。
她提劍要走,衣擺卻被人緊緊抓住。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