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 17 章

孟枝枝回神,立馬抽手,行了宮禮道:“大人,失禮了。”

樊鳴見她雖然剛剛步伐慌張,臉上很快恢複平靜,是個靈巧的人。

他撫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蒹葭,是洗塵殿的打掃宮女。”

樊鳴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孟枝枝道:“奴婢愚鈍,不知是哪位大人。”她低眉順眼,不再擡頭看他一眼。

樊鳴道:“我是樊鳴。”

孟枝枝道:“原來是樊指揮使大人,大人在上,請受我一拜。”

她又行了一個禮。

樊鳴見她規矩,道:“今日,你來我身旁伺候。”

孟枝枝颔首,道:“遵命。”

她跟在他身後,心中想着自己有沒有出現什麽纰漏。一進廳中,就感覺到衆人的目光。

“參見樊大人。”武将們已經全部到來。

樊鳴道:“免禮。諸位請落座。”

他一掀開衣擺,落座上位。孟枝枝見狀,立刻為他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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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武将道:“大人讓我們去尋那孟慕華,可惜我們始終未尋到,這大活人怎麽憑空消失了,實在可疑。”

孟枝枝手一抖,不小心将幾滴酒水灑在了桌上。

她立馬拿袖子去擦拭,“大人,奴婢從沒來過禦前,奴婢請罪。”

樊鳴目光落在她身上,道:“無妨。你先去一旁。”

孟枝枝聽聞,斟完酒,立馬立于一旁。

他又轉移視線道:“那孟慕華是散修,你們找不到也是正常,當務之急是找到孟芷。”

那位武将不理解,道:“這孟芷究竟有何重要?”

樊鳴道:“孟芷偷盜了一件法器,國師曾言那法器有關我南元國的國運,如今她帶着法器消失,不知是不是投奔了妖魔。如今陛下神志不清,也是被那孟芷所害,此等賊人當然要捉拿歸案。”

“原來如此,不知現在陛下如何?”

樊鳴飲了酒,道:“陛下身體愈發虛弱,托付父親暫時看顧朝廷。”

“那龍嗣之事怎麽辦?”那位武将直來直往,道,“這皇位定要贏氏子孫才能延續。”

樊鳴道:“這就是我今日邀請諸位前來的緣故,說來慚愧,當日選這孟芷去伴陛下,是看她身世清白,孟慕華又是一品女醫。可是這孟芷突然消失,還傷了國師,或許她腹中已有龍嗣,還請諸位捉拿孟芷時務必留下活口。”

“這龍嗣事關重大,屬下一定活捉那孟芷,保龍嗣安恙。”

樊鳴舉杯道:“我敬諸位一杯。”

衆臣飲酒作樂,孟枝枝時不時布菜。樊鳴偶爾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每當她以為他有所懷疑時,他又将目光移開了。

宴席散去。

樊鳴大醉,大太監要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他對孟枝枝道:“你來。”

孟枝枝心中抗拒。

大太監道:“蒹葭,愣着幹嘛,快扶着指揮使大人!”

孟枝枝只好去扶他,他一大半的身體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讓她步履沉悶。

樊鳴感受到少女身上的香甜味,道:“是棗味?”

孟枝枝道:“恩,奴婢喜歡吃棗。”

樊鳴道:“我聽聞道家常用咒棗驅邪,沒想到你也喜歡吃棗。”

孟枝枝艱難地托扶着人高馬大的他,道:“奴婢從小體弱多病,家人就請了醫師為奴婢看病,醫師讓奴婢要多吃棗,奴婢就養成了吃棗的習慣。”

樊鳴被扶到床榻上,臉上被酒氣染得幾分醉意,道:“你很緊張?”

孟枝枝道:“奴婢一直呆在洗塵殿從未出去過,第一次伺候貴人,惟恐出了岔子。”

樊鳴挑起她的下巴,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孟枝枝。”

孟枝枝假裝聽不懂,道:“大人,您醉了嗎?”

難道不是她?

樊鳴看她眸中有懵懂,少女用纖細的胳膊撐着地面,一直保持跪姿,她白嫩的小臂隐在衣紗之下,十分瘦弱,看似要堅持不住。

樊鳴覺得頭有些暈,道:“給我倒些醒酒茶來。”

孟枝枝道:“奴婢這就去。”

一碗醒酒茶下肚,樊鳴覺得神清清爽了幾分。

她将手放置在銅盆中,打濕了帕子,又擰幹淨,替樊鳴擦拭着臉龐。

他覺得自己有些頭暈,抓住了孟枝枝的胳膊,道:“你做了什麽?”

孟枝枝道:“大人,您喝醉了。如果累了,就休息罷。”

樊鳴看見那張俏麗的臉在他眼前旋轉,漸漸,他的手卸了力,躺倒在床榻上。

孟枝枝趕緊将那帕子一丢,逃出門去。

她連忙找到冥漆,道:“我不能再用這個身份,我被人發現了。”

冥漆道:“那我送你出宮?”

孟枝枝搖了搖頭,道:“師父還在皇宮裏。”

冥漆道:“枝枝,萬一孟醫仙不在宮內呢?你這樣留在皇宮裏,遲早會被抓住的。”

孟枝枝快速思考着,道:“我不信師父會丢下我不管。我聽到他們說國師,淨念會不會就是那個大國師?現在樊鳴放出消息說我懷了龍嗣,他們這是想逼我現身。你說師父不現身,是不是也找不到我在哪裏?”

冥漆看她仿佛着了魔一般,道:“你清醒一點。孟醫仙的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不知道什麽緣故消失,但她要我照顧你,這意味着什麽,你還不知道嗎?”

孟枝枝難以接受,道:“難道要我放棄尋找師父?”

冥漆知道她受了很大的打擊,道:“也許小桃仙說得不錯,孟醫仙那麽厲害,能救人也能救妖怪,被仙人看中帶走也是有可能的。為今之計,枝枝你要保住你自己啊。”

孟枝枝道:“是,你說的是對的。”

她幾乎心力交瘁,這般逃亡的生活,她早就厭倦了。

她道:“我現在應該等小桃仙的消息,我回去別院,我等着師父來尋我。”

她始終不信師父會離她而去,況且千紙鶴告訴她的消息就是師父還在這宮中。如果她逃出宮外,也會被緝拿,茫茫人海,師父就更找不到她。師父知道她在別院,一定會來找她。倘若師父被他們抓住,她也能在第一時間裏去救師父。

冥漆道:“枝枝!”

孟枝枝掉轉方向,朝橋頭奔去。

迷霧散去,破爛的別院現在眼前。

她推門而入,失魂落魄。

贏破正在庭中,一見她來,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孟枝枝看了他一眼,就回到了西廂房裏,躺在床上,将被子蓋住自己的頭。

贏破推門而入,走了進去,就看見她躺在床上。

他一掀開被子,就看見她滿臉淚痕,道:“你受了誰的欺負?”

孟枝枝側過臉,蜷縮着身軀,道:“你出去,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說話。”

她的肩膀在顫抖,無助又單薄的身體。

這是他頭一次看見她的脆弱。

見她回來,他心中冒出一絲欣喜。但他心知,她并不是為了他才回來。

難道是她師父出了什麽事?

孟枝枝無聲地抽噎着,只聽見身後一空。

那煩人的鬼皇帝走了。

從窗外傳來一陣歌聲,是贏破正在哼着她教的那只咒歌。

她的枕頭上又一滴淚花綻放。

一夜竟這麽過去,她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她起身,屋內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她推開房門,贏破正站在離她房門不遠處,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不會站了一夜吧?

孟枝枝很快打消這個念頭,她在想什麽呢,腦子真的哭昏了。

贏破道:“教我法術。”

孟枝枝搓了搓臉,道:“我教的那些,你都會了?”

贏破點頭。

說罷,他展示了出來,地上陡然長出了一顆棗樹,他熟練地将鮮棗變成了咒棗,又接了咒水。

他手裏捧着那碧玉瓶,指尖已經燒焦,黢黑一片,不知在背後練習了多少遍。

孟枝枝道:“我學的都是治病救人之術,再多的教不了你。”

她只想找個理由搪塞他。

贏破道:“那我就學治病救人。”

孟枝枝疑惑道:“你要學治病救人?”

贏破道:“恩”。

孟枝枝道:“你的體質根本無法使用救人之術,強行使用,你也使不出來,掌握這最基礎的,已經夠用了。”

她所言不假,雖然這世間對鬼邪記載頗少,但能知道的是鬼邪天生治愈力量強,見贏破這一身治愈的血肉就能知道。至于鬼邪治病救人的事,那更是為所未聞。

她修的是醫道,就算沒有仙門正統那麽厲害,但她修煉的也是正道,她怎麽會懂鬼邪如何學習治病救人之道?

贏破又點了下頭。

二人無言,孟枝枝繼續在樹下練起了劍招。她将滿腔的情緒都化在了劍氣裏。

她不知道,樊鳴一醒來,就滿皇宮地尋找她。

之桃跪在地上,道:“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孟芷,要是知道,我一定第一個揭發她。請樊大人恕罪啊!”

樊鳴看着這跪了滿院子的宮女,對人道:“一個都不要放過,給我嚴刑拷問。”

宮女們一個個被拖了下去。

樊鳴又看向桌案那張畫像,經過昨晚一夜,他已經将孟芷的模樣刻在了心中。

他現在都還能感受到少女那纖細的身體。

那個在他眼前摔倒的少女,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令人難以忘記。

“大人,困了就睡罷。”她缱绻的聲音仿佛還在他耳邊回響。

他撫摸着扳指,一圈又一圈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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