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 48 章

“砰——!”刺耳的爆裂聲猛然響起, 濃黑的水液被悉數物歸原主,中原中也以遠超他軀體能夠爆發出來的猛烈力量一拳一拳地重重砸在肉山的身上。

中原中也以喪失意識為代價換取了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此時的軀體已經完全被破壞欲支配:“哈哈哈——!”

厚實的肥肉被打得顫抖不已, 先前還游刃有餘甚至占據上風的肉山此時竟然被打得毫無反手之力。

膿水被悉數地壓入肉山的體內,一次次帶有恐怖力量的重擊,讓肉山皮肉的減震能力毫無作用, 洞穿!洞穿!不停地洞穿!

“吼——!!”肉山組成的怪物發出了一聲慘叫的悲鳴,再也不複先前的尖銳高昂, 反而是帶着幾分吃痛的哀鳴。

它的修複能力還在發揮作用,但是在中原中也毫不停歇反而越戰越勇的猛烈攻勢之下, 首次出現了修複速度跟不上受損程度的頹敗趨勢。

“砰砰砰!!”中原中也一次又一次地砸穿厚厚的地表,把肥厚的怪物捶成了一灘爛泥,濃黑的腫水被中原中也完全打爆‘噗嗤’‘噗嗤’地朝着四周飛濺着, 滋滋地在周圍被掀起來的泥土上腐蝕出來一灘又一灘深坑, 看起來分外駭人。

随着中原中也的動作不停, 膿水也在以不可思議的廣度不停的噴射着,以中原中也的能力并不在意, 他攻勢不減的迎難之上。

倒是一直放心不下在徘徊在遠處的‘江戶川亂步’遭了殃, 一人一怪物打起架來毫不收斂, 四濺的膿水難免波及到了他所在的區域。

雖然大腦已經完全預判出來了飛射膿水的軌跡, 但是‘江戶川亂步’沒怎麽經過鍛煉的身體卻沒能夠及時的躲開。‘江戶川亂步’只來得及就地像側面翻滾了一下, 尾巴上被腐蝕出來了一大塊鮮紅的皮肉, 滋滋地冒着黑氣, 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什麽大礙。

“嘶......外置器官還有痛覺......”尾巴上傳來的燒灼一般的刺痛感, 讓‘江戶川亂步’狠狠地皺起了眉:“.......真想直接剪掉.......”

躲到了被腐蝕出來一個巨大空洞的油漆桶後面, ‘江戶川亂步’小心翼翼地撈過了自己的尾巴檢查了檢查:大概是因為腐蝕性液體的緣故,被腐蝕的部位只有一小部分還在滲血, 其他大多呈現一種焦糊的紅黑色,像是壞死了一樣。

不過好在,看起來腐蝕性有限。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禿嚕毛,沒再繼續惡化的傷口,猶豫再三,他還是沒有選擇泳池水來沖洗腐蝕性液體。

這不知道摻了多少佐料的池水和肉山噴出來的黏液還真是說不好哪一個更危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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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亂步’心疼地吹了吹自己少了一塊毛的尾巴,他伸手把疼得尾巴尖都在打顫的尾巴撈在了懷裏。藏在油漆罐後面的‘江戶川亂步’,偷偷摸摸地探出腦袋,暗中觀察着中原中也和肉山的戰況。

嗯......不愧是港口Mafia最強的‘重力使’,哪怕是已經瀕臨覺醒的怨念集合體也不是他‘污濁’狀态下的對手嘛.......

果然,不管是哪個世界,亂步大人的搭檔都是這麽厲害!

眼見怪物已經漸漸地在趨于癫狂的中原中也壓制下愈見處于下風,‘江戶川亂步’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也不由得放下了一些:“中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

不過.......‘江戶川亂步’的視線在觸及中原中也體表龜裂滲出的鮮血時,不由得凝固住了,雖然看樣子解決掉這個怪物應該沒問題了,但是........中原中也的情況并不怎麽樂觀。

再這樣下去,等怪物死掉,下一個就要輪到中原中也了。

‘江戶川亂步’的臉色不由得難看了幾分:“該死,太宰那個混蛋怎麽還沒有過來!”

那個永遠對周圍所有的一切,抱有最大的警惕态度的家夥,在自己反複留下了那麽多疑點和線索以後......

難不成......太宰治那個好奇心和貓咪有的一拼的家夥,竟然真的還能夠忍得住,不過來一探究竟嗎?

拜托,他不是一向很在意福澤谕吉和橫濱安危的嗎?!

太宰治.......

上一次太宰治姍姍來遲的畫面,不期然重新浮現在了‘江戶川亂步’的腦海裏。

“江戶川亂步”眼睜睜地看着中原中也的情況越來越失控,犯罪顧問先生快把他可憐的尾巴給薅禿了:你這家夥這次.......最好不要再掉鏈子了!

再說.......‘江戶川亂步’想到了另外一個意氣風發的江戶川亂步,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發現問題的吧。

想着,犯罪顧問先生因為湧上來的記憶而惶惶不安的心髒,莫名地稍稍安定了一些。

一定,這次.......一定來得及!

.......

.......

另一邊,十幾分鐘以前。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一眼就看出來了玩偶游行隊的問題。結合着小冊子上有關玩偶游行隊的規則描述,兩個人你一我一語地就商定了互相幫忙拉出幻境,輪流進去一探究竟的方案。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會兒我一會兒,卡BUG一樣地刷着玩偶巡游隊。

“我明白了......”

看完‘江戶川亂步’最後一段絕望的回憶以後,江戶川亂步被太宰治拉出來的時候睫毛都在不停地顫抖。

“亂步先生?你還好嗎?”太宰治沒有第一時間進入玩偶巡游隊的空位,反而是有點擔心地在江戶川亂步的眼前晃了晃手:“......你看見什麽了?”

“沒時間了太宰。”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太宰治的問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嚴重的事情一樣,臉色空前的凝重了起來。

‘江戶川亂步’拉着太宰治的袖子就朝着一個方向跑去:“我們現在必須立刻馬上趕到水上樂園才行!”

“哎???”太宰治被江戶川亂步拉了一個踉跄,被迫跟着他跑了兩步:“可是——亂步先生......這裏不是去時裝店的方向。”

“那你快來帶路,”江戶川亂步腳下驟然剎住了車,“如果你不想看見另外一個我出事,中也.......你那個前搭檔死掉的話,就動作快一點!”

“什麽?”太宰治臉上的臉上的笑容淡化了不少。雖然沒有看見‘江戶川亂步’有關大戰的記憶,但是結合江戶川亂步的話,太宰治稍加思索便把一直以來的事情全都穿在了一起:‘原來如此.......所以那個時候的《人間失格》還有這層意思嗎?所以那個時候才會特意只把書給了他和亂步先生先生......’

想通了一切,太宰治領着急的直跺腳的江戶川亂步就朝他剛才跑的方向快步走去:“走!”

江戶川亂步懵了:“你不是說這裏不是去時裝店的路嗎?”

“沒錯,”太宰治腳下不停地帶着路,說:“但是這附近就是鬼屋。”

太宰治笑着問:“我想都這個時候了......就算櫃子狹小一點,鑽起來有點難受,亂步先生應該也不會在意吧?”

江戶川亂步鼓了下臉頰:“帶路。”

......

......

“呼——”從鬼屋的狹小的櫃子裏傳送出來的時候,太宰治感覺自己被擠壓得有點難受的四肢都舒展開來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不怎麽舒坦了:滿溢的池水毫無預備地淹沒了他的口鼻,哪怕是入水經驗豐富的太宰治都措不及防地嗆了好幾口水。

‘嘩啦——’就在太宰治還沒來得及做出來什麽反應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一只微熱的手抓在了自己後脖領子上,還沒顧得上掙紮,他就被人和拎小貓咪崽一樣,拽着後頸一鼓作氣地把頭拉出了水面:“.......亂步先生?”

太宰治的眼睫毛上水珠不住地掉落,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了眼前一身黑手|黨裝扮的‘江戶川亂步’:“咦?你的耳朵好——”

“沒時間了太宰!”

又是還沒有說完話,又是同樣的臺詞,又是一個江戶川亂步,太宰治面對臉色蒼白的‘江戶川亂步’,嗆了水的腦袋難得地短路了一瞬:“......什麽?”

‘江戶川亂步’拉不動泡在水裏沉甸甸的太宰治,他拽着他的脖領子就掰着他的頭強迫他看向了中原中也的方向。‘江戶川亂步’剛想要說什麽,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自己‘說’:“中也已經打完BOSS了,你再不過去,幹部先生就要遭殃了。”

身後的尾巴被人飛速地摸了一下,‘江戶川亂步’炸毛地回頭一看,見到了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這才意識到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江戶川亂步。

“快點去啦太宰,可別讓我們再失望了。”

江戶川亂步被另外一個自己發現也不心虛,他甚至還堂而皇之地攬着另外一個自己的手臂試探地對另外一個自己頭頂冒出來的耳朵躍躍欲試。

太宰治爬到了岸上咳出了水,沒再耽擱時間。

“......既然亂步先生都這麽說了,”太宰治朝着徹底碾爛了肉山,此時正在瘋狂拆毀樂園建築的中原中也走去:“那我也就只能救下那個小矮子了。”

‘江戶川亂步’看着曾經被稱為‘宿敵’的背影心裏莫名其妙的有點複雜,很久以前他曾對福澤谕吉和太宰治偶爾的‘爛好心’嗤之以鼻。

然而此時,他卻像是解脫了一樣: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複時,他仿佛就全然放松了心神一樣——是太宰,那家夥的話,答應下來了就一定做得到。

也許是因為從前亦敵亦友的幾次合作經歷,看到太宰治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總是會莫名湧起這樣的念頭。

所以——

“拜托你了,太宰。”從前只懂得殺戮的犯罪顧問先生,輕聲地說。

第二次向自己曾經看不慣的人求援,對方仍舊毫不猶豫的應約而來,‘江戶川亂步’心裏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武裝事務所......

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然而‘江戶川亂步’心裏複雜的情緒并沒彌散多久,因為他的的腦袋上驟然多了一只手——他的耳朵被人捏住了。

“哇塞!亂步大人長了毛毛耳朵也好帥氣!”‘江戶川亂步’的脊背都僵直了,他的耳邊屬于另外一個自己的碎碎念還在繼續:“手感也好棒!是熱的诶,竟然揉一揉還會變燙嗎?”

‘江戶川亂步’從臉紅到了脖子根,他忍無可忍地‘啪’得打下了另外一個自己得寸進尺的手。

“江戶川亂步”警惕地抱過了自己禿了一塊毛的尾巴,朝着廢墟的中央走去:“亂步!你不要太過分。”

“哎?為什麽?”江戶川亂步眨巴着亮晶晶的綠眼睛,身後并不存在的尾巴搖得飛起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另外一個自己說:“要是我有耳朵和尾巴的話肯定很願意給你玩,為什麽你都不願意讓我摸一摸?”

‘江戶川亂步’漲紅了臉,耳朵處過于鮮明的觸感還留在上面,他摟緊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腳下走得飛快:“因為你太過分了.......”

江戶川亂步眼睛一亮:“那亂步大人下手輕一點總可以了吧.......”

“......”‘江戶川亂步’猶豫着沉默一瞬。

“好耶!”江戶川亂步頓時歡呼一聲,他鬧騰着就又要去摸另外一個自己圓滾滾的耳朵。

“不行!不可以——你起來!”

.......

.......

“太宰.......?”中原中也的意識如潮水上湧般緩慢地恢複了,他就一睜眼就看見了正看向他的太宰治,微微轉頭。

中原中也又看見了一前一後坐在他旁邊打鬧的兩個江戶川亂步,他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已經解決了?”

“嗯,”太宰治剛點了下頭,笑着想要調侃一下狼狽的中原中也,就被一旁正在和江戶川亂步進行耳朵尾巴防衛戰的‘江戶川亂步’給打斷了:“太宰,你能不能先帶.......亂步,去滑梯那邊。我有些話想和中也說。”

“我不要!”

還壓在另外一個自己身上的江戶川亂步頓時不高興了,直接揪住了‘江戶川亂步’的尾巴,反駁說:“不許背着亂步大人說悄悄話!”

“——你松手,”見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看着他不撒手,‘江戶川亂步’猶豫了一下推了他一下,小聲地說:“你聽話我一會兒讓你摸一下耳朵。”

“嗯?”江戶川亂步睜開了碧綠色的眼睛審視着另外一個自己,犯罪顧問先生毫不心虛地又推了一下他:“你快起來。”

江戶川亂步心裏某種不确定的感覺一閃而過,他猶豫了一下放開了手,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身:“那好吧,太宰,我們走。”

“啊?”沒有話語權的太宰治無奈地一笑,依言起身照做與江戶川亂步一起走遠了一些:“好吧好吧。”

“亂步......”中原中也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此時他靠在油漆桶旁,看着盤腿坐在他身邊的‘江戶川亂步’,強撐着才沒有昏過去的:“怎麽了?”

顧問先生沉默了一瞬,中原中也都快撐不住昏過去了他才聽見‘江戶川亂步’慢吞吞地開口說。

“.......我不是你合格的搭檔,中也。”

一向驕傲的顧問先生第一次低下了頭。他像是在對中也說又像是在對別的什麽人說一樣。‘江戶川亂步’語氣裏帶着點如釋重負的釋然又混雜了些許不甘:“.......如果,太宰是你的搭檔的話,你根本就不會死掉。”

你在......說什麽傻話?

中原中也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然而越發洶湧的困意卻是舔舐着他的神經,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中原中也的視線逐漸模糊,耳邊傳來的聲音也越發的難以聽清了起來。

亂步.......

犯罪顧問先生低着頭看着意識漸漸模糊的中原中也小聲地說:“你知道為什麽會派我來處理這些事情嗎?”

......為什麽?

瀕臨昏迷的中原中也沒能問出來這句話,但是犯罪顧問先生卻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了。

“因為從前我的世界也曾經面臨過這樣的崩潰,後來.......”‘江戶川亂步’垂下了眼睑:“有人親手解決了它.......”

“現在該輪到我了。”

被黏成肉末的肉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化成了一灘烏黑的膿水,膿水絲絲縷縷地化成了半透明的黑色霧氣,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盤旋着重新凝聚着。

什麽意思?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中原中也心裏猛地一驚,他想要問個明白卻是再也抵不過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倦,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昏迷過去了。

‘江戶川亂步’整理了一下中原中也淩亂的碎發,小聲地說:“再見了,中也。”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

“謝謝你。”

一直以來,我都非常非常地.......開心,謝謝你願意成為我的朋友。

中也。

.......

.......

太宰治原本正在和江戶川亂步交談着等回到偵探社以後的後續事宜。可看着‘江戶川亂步’站起身朝着遠處的廢墟走去,他心裏驀然地升起來了一種不安的預感。

等等......有什麽事情好像被他忽略了。

他身邊的江戶川亂步顯然也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猛地就想要朝着另外一個自己沖過去。

太宰治想起來了先前‘江戶川亂步’的話,他猛地攢住了江戶川亂步的手腕:“先別過去亂步先生!”

“放手太宰!”江戶川亂步猛然回過頭來狠狠地瞪着他,那是一種太宰治從未在江戶川亂步身上見過的神色:“你——”

太宰治一個手刀,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江戶川亂步身體就軟塌塌地倒了下來,他攬住了江戶川亂步滑落的身體,讓他不至于摔在地上:“對不起了亂步先生.......”

太宰治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視線落在了廢墟中央站定的‘江戶川亂步’身上:“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是放你過去......也只會是浪費時間而已。”

‘江戶川亂步’以前很讨厭武裝事務所裏人,除去立場問題,他更讨厭的是對方明明是有着超越普通人能力的強者卻總是會為了保護弱者而妥協甚至受傷。

為什麽?

強者本來就擁有着享有一切的權利,弱者是如果沒有能力,就連呼吸都沒有必要存在的廢物罷了。

他曾經這麽的堅信着,所謂弱者.......又有什麽值得保護的價值?

他們連被他放上棋盤的資格都沒有。

‘江戶川亂步’從前不理解也不屑于理解,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在中原中也與詭異一次次決戰時,他又何嘗.......不是一個再累贅不過的弱者?

腳邊是在隐隐發出嗚咽嘯聲,漸漸濃厚的怨念黑霧,它們于世紀游樂園互為一體——它們因為世紀游樂園的存在而産生,世紀游樂園又因為它們而‘複活’。

中原中也确實消滅了肉山,可是那只不是怨念們聚集凝結而成的真實實體罷了,只要怨念沒有消散,它們就可以不停地重聚生成新的實體。

這所詭異的游樂園依附着它們存在,同時又滋養着他們。

只有解決了這些積聚不散的怨念,這眼前的一切........才能夠真正的、全部消失。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臉上沒了笑意的太宰治和暈倒在他身邊的江戶川亂步,他輕吐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警告:檢測到機體将使用被封印能力‘幻影城主’,該能力的使用将持續對‘江戶川亂步’造成不可逆損傷,是否确定使用該異能力。”

工作系統的提示音回蕩在‘江戶川亂步’的耳畔,他像是早有所料一樣,神色沒有絲毫改變:‘确認。’

“已解鎖異能力(殘缺):幻影城主,祝您工作順利。”

耳邊的系統提示音消失不見,‘江戶川亂步’明明閉着眼睛,可是他的視野裏卻好像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亮點,小心地避開了象征着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等人的小亮點,他一鼓作氣的将其他所有亮點都拉入了他編織的幻夢。

[反正這只是虛幻浮世的短暫人生,無論此生寄托在什麽上面,差別都不大。]

—— 【異能力:幻影城主】

......

......

幸太是第一次來游樂園玩。

今天是他九歲的生日,離了婚的爸爸媽媽久違地聚在了一起,帶着他來到了游樂園。

“幸太是小壽星,想玩什麽都可以哦。”許久沒有見過面的爸爸拉着幸太的手,他把幸太舉起來,讓他坐在肩上眺望着遠方擁擠的人群。而媽媽則是去買幸太想吃的冰淇淋去了:“我、我想看大獅子和紅鼻子小醜!”

“哈哈哈,好,那爸爸就帶幸太去看好不好?”爸爸托着幸太,像是小時候和他玩騎大馬的游戲一樣地拖着他,高興地和他說着話。

幸太和老師講話的時候,聊起來爸爸媽媽總是說小時候小時候,老師通常會笑着說‘幸太啊,現在還是小孩子呢,怎麽能說是小時候呢?’

幸太總是會反駁說:‘就是小時候!’

他心想因為只有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才會在一起,現在他長大了所以爸爸媽媽才會分開。

“幸太先自己乖乖呆在這裏好不好?”正高興着,幸太忽然被爸爸放在了地上:“爸爸?”

“媽媽好像找不到我們了,”爸爸指了一下手裏的電話說:“我去接一下她,幸太乖乖站在這裏等爸爸媽媽回來,不要亂跑好不好?”

“我知道啦,爸爸!”已經是大孩子的幸太大聲地答應了下來。

“幸太最聽話了。”爸爸感慨了一句,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叮囑了幾句,就消失在人群裏了。

中午的太陽很熱,幸太窩在樹蔭下,左顧右盼地晃着腦袋總覺得爸爸媽媽下一秒就會從哪裏冒出來一樣。

可是沒有。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牽着氣球的紅鼻子小醜忽然冒了出來。

幸太猶猶豫豫地看了看小醜臉上的笑臉:“我在等爸爸媽媽。”

“這樣啊,那要不然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吧,”小醜把手裏漂亮的動物氣球遞給了明顯很感興趣的幸太:“人太多的話,他們很有可能會迷路找不到你的。”

“可是爸爸媽媽說不能和陌生人一起走,而且——”

“我不是別人呀,幸太。”小醜露出笑臉:“我是樂園的工作人員,你的爸爸媽媽沒有說過嗎?不小心走丢了要找工作人員幫忙廣播一下,這樣才能方便爸爸媽媽找到你呀?”

幸太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伸手接過了小醜的氣球。

在接過氣球的一瞬間,幸太只覺得一股濃烈的悲傷和痛苦席卷了他的心頭,大腦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鼓動叫嚣着要他快跑。

然而,幸太茫然地被小醜牽着一路走着,他.......為什麽要跑?

.......

美惠子和男朋友戀愛已經三周年了,不懂得情趣總是很氣人的榆木腦袋竟然破天荒地送了她一個很合心意的周年禮物:世紀游樂園的雙人門票。

這是美惠子第一次和男朋友家雄約會的地方。

她一直不如閨蜜會打扮自己,于是便在約會的前一天拜托閨蜜幫她好好地挑選了一下着裝。

‘男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穿得要漂亮一點,帶出去才會比較有面子。’彼時閨蜜拿着熱褲短袖,信誓旦旦地這麽說:‘美惠子你平時穿得都太保守啦,總是穿老土長裙的話,男生說不定就會失去興趣哦。’

‘真的嗎?’美惠子緊張地詢問,得到的是閨蜜篤定的點頭:‘相信我啦。’

‘那.......那我以後要穿得時髦一點。’

美惠子就這樣穿着她并不習慣的衣服,忐忑地來到了游樂園和家雄約會。

“你怎麽穿成了這樣?”一身休閑裝打扮的家雄皺着眉問她,并沒有美惠子想象的興奮和開心。

“你不喜歡嗎?”第一次鼓起勇氣準備為了男朋友改變自己的美惠子,忽然有點委屈。

“沒有不喜歡。”家雄的目光掃過看向這裏的路人,似乎是覺得有點丢人:“只是在游樂園這種地方.......很不方便。”

“你不是一向很喜歡穿長裙嗎?為什麽忽然這麽穿?”雖然家雄嘴上說着不讨厭,但是美惠子就是聽出來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喜歡美惠子這麽穿。

“那我換掉好了。”美惠子低着頭紅着眼睛說。

“你怎麽——?”

美惠子甩開了家雄想伸過來拉住她的手,徑直走進了旁邊的時裝店裏:“你不許跟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委屈酸澀的心情,在美惠子踏入時裝店裏的一瞬間,猛然被毫無預兆出現的絕望與悔恨淹沒。

為什麽......為什麽忽然覺得好惡心?

.......

黑色的霧氣一張張看不見面目的臉,因為痛苦的回憶蘇醒而變得越發的猙獰可怖,男男女女女或是稚嫩或是尖銳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發出沒有意義的痛苦嘶嚎。

‘江戶川亂步’的臉上時不時綻開的血痕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散發出淺白色光亮的縫隙,縫隙隐隐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江戶川亂步’不為所動地繼續編織着幻夢。

.......

“請高野幸太的家長聽見廣播後前來旋轉木馬處,您的孩子高野幸太正在這裏等您。”大喇叭廣播的聲音陡然響起,吓得迷迷蒙蒙的高野幸太一個激靈,他一睜開眼睛就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身邊的父母正關切地圍着他噓寒問暖。

“爸爸......媽媽?”

“幸太,還好找到你了,你吓死媽媽了,知道嗎?”溫婉的女人一把攬住了心裏還空落落的高野幸太,眼眶裏含着的淚水一下就砸了下來。

“裏代,你別哭了,已經沒事了.......”幸太的爸爸連忙蹲在一旁給突然哭起來的媽媽遞着紙巾:“別難過了,再吓着孩子。”

“你還說呢!”幸太媽媽一把從爸爸手裏奪過了紙巾,自己擦了起來:“要是真的弄丢了幸太,複婚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裏代,這次是我做的不好.......”

“我的幸太.......”媽媽并不理會道歉的爸爸,只是一個勁地用力抱着他,像是要把幸太永遠抱在懷裏一樣。

爸爸、媽媽......

被媽媽緊緊地抱在懷裏,幸太心裏那種空洞洞的感覺一下就消散不見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長了手想抱着媽媽,眷戀地在媽媽的懷裏蹭了蹭。

黑色霧氣當中,一張痛苦扭曲的人臉,神情忽然舒展着閉上了眼睛,像是融化的細雪一樣,消失了。

‘媽媽......'

.......

.......

美惠子從極端憤怒,惡心反胃到靈魂都在顫抖的情緒中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鏡子裏已經換上了白色長裙的自己。

她無措地抿了抿唇,慌忙地拔下了試衣間裏的插栓,推開門就小跑着到樓下去了。

一下樓還沒出店門,美惠子就看見了正像是個木頭一樣在人群裏坐着的家雄。

“你怎麽進來了?”美惠子下意識地鼓着臉問:“不是叫你留在外面嗎?”

“對不起,”家雄像是每一次在她生氣後的樣子一樣,拘謹地道歉說:“美惠子我剛才應該說明白一點的。”

“什麽?”美惠子問。

“你穿什麽都很好看,但是......不要為了我去勉強,改變你自己的喜好........對不起,我……我和喜歡穿長裙的美惠子一樣喜歡剛才的你。”

“你這個家夥!”美惠子的臉一下就紅了,她能夠感覺到店裏其他女孩投來的善意的視線。美惠子心裏盤之不去的陰郁一下消散不見了,她推着還想繼續道歉解釋的家雄:“快點走啦,你個笨蛋!”

黑色霧氣裏又一張臉孔緩緩地消散了.......

.......

黑色霧氣裏面的臉孔一張又一張地消散着,周圍的惡臭味似乎也在随之減弱。

‘江戶川亂步’能夠感覺怨念的逐漸消退。

他沒有能力改變已經發生的過去,但是.......他可以盡他所能的給予這些飽受折磨而枉死的怨念們,一個虛假......卻又甜美的幻夢。

夢境一個個編織成功的同時,‘江戶川亂步’隐約地感受到了他的軀體正在一點點崩壞。

他忽然間覺得有點輕松,是因為什麽.......他又全然說不清楚。

犯罪顧問先生除了人生前面很小的一部分生命是在愛與保護中長大的以外,他往後的生命裏再也沒有享受過那樣安然的幸福。

無論是成為試驗品,還是被森鷗外撿到,卻因為自己不夠完美而患上貪食症,到最後害死中原中也.......

他的人生實在是太過失敗和不完美了。

‘江戶川亂步’曾經很讨厭普通人,他覺得普通人有什麽值得保護的?他們也許羸弱普通,可相應的他們連痛苦都是瑣屑平凡的、是別人想擁有都沒辦法擁有的。

他們到底有什麽好保護的?

‘江戶川亂步’也不覺得他會有一天成為拯救他人的人。

他讓自己好好地活着都已經夠精疲力竭的了。

可是現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站在這裏了。

這種心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中原中也毅然決然地把他擋在身後?

是太宰治在接到身為對手的他發出的求援時,不怕危險的前來?

是福澤谕吉身受重傷卻還是堅持地拔出劍,站在他和太宰的身前,把曾經身為敵人的他納入保護傘?

也許.......都不是。

意識一點點的潰散,‘江戶川亂步’望了他所拯救的世界最後一眼,沉沉地睡去了。

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

然而,

然而。

.......

.......

漫天的微雨裏鮮紅色像潮水一般褪去,顯露出黑暗微亮的星空。

水上樂園裏充盈的詭谲氣息一瞬間像是潮水一般的褪去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景物扭曲着,虛化消散,徒留下一地風化的廢墟殘骸。

曾經在這裏留下的故事,全都消失不見了。

海邊的夜風涼涼的拂過太宰治的臉頰,他發現風裏帶上了一絲詭域裏沒有的深夜的涼意。

注視着‘江戶川亂步’的身影逐漸潰散,再到他殘留下來的白色光點一點點的消失......太宰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移開了視線,他的目光跳躍到遙遠的天邊。

夏天.......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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