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謂救贖
第40章 所謂救贖
阿蒂彌斯入住第100天, 同時,也是阿蒂彌斯繭化期第30天。
時間:22:50分。
“……”
“其實也不必一定要卡住那個100天吧,原著裏面不就是大概說了個天數嗎?再等個一兩天應該也沒什麽。”副人格靠在落地窗邊說道。
林澤看着那顆到現在依然沒有動靜的繭, 沒有回答。
副人格皺眉, 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你不想放人走就別放,阿蒂彌斯這次就是你先遇到的, 同那個什麽什麽明本來就沒有牽扯, 你何必再把人放回去?”
堵心又難受, 擺着個老婆快要跟人跑了的死人臉,看着就鬧心。
林澤說:“阿蒂彌斯應該有自主選擇的權力。”
“呵, ”副人格冷笑:“你這忽高忽低的道德感, 永遠那麽讓人意外。”
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看着林澤忽然打開了落地窗,副人格問:“你做什麽?”
林澤用精神力穩穩将繭抱起固定在身後, 落地窗外出現月光般的階梯, 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副人格冷哼一聲,沒有跟林澤走, 他知道林澤想幹嘛, 不去當那個電燈泡。
林澤順着螺旋的臺階,不疾不徐走到了最後一階,到達了目的地——莊園西面的那方寒池。
飄飄灑灑, 像微風吹拂的碎花,大片雪花零零散散慢悠悠地飄落在這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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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23:00整,一輪圓月拂開薄霧, 懸于無星的夜空之中。
被捧在圓葉心間的瑩白花苞,汲取到了足夠的營養, 由小小的玲珑一攏膨到兩臂勉強合圍。
月光落下輕吻,一片雪花點在花尖。
一瓣, 兩瓣,三瓣……
一層,兩層,三層……
層層疊疊,九層之數的八十一瓣蓮花,無聲地在這方寒池中獨自綻放自己的光華。
月輝如同披帛,雪花如同裝飾,驕矜又淩然地屹立水中。
僅一朵,便盛極,耀極。
白雪淺淺鋪了一層雪衣,這清雅的四方,唯有一人一繭,還有一花。
他輕輕開口:“阿蒂彌斯,花開了……”
時間歸至淩晨零點。
“咔”“嚓”
繭動了。
***
“……”
“……恢複得不錯,”醫生進行照常查房後,說:“明天可以辦理出院了。”
半坐在病床上的銀發雌蟲禮貌道謝,再次詢問:“我的記憶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嗎?”
醫生苦惱地按了一下腦袋,“先生,醫院已經用了最新的設備檢查了你的大腦數次,幾位腦科專家也會診數次。結果顯示:你的大腦沒有任何損傷。你的記憶自述也沒有任何不合邏輯或斷層的地方。”
這位醫生再次重複了之前說過數次的話,“我需要提醒您,惡意引起醫鬧事件是要被判刑的。”
醫生說完後,禮貌地點了點頭,離開了。
待醫生出去後,銀發雌蟲下床坐在了床邊,日常望着樓下的花開始發呆。
他的記憶顯示,在三個月前被曾無意救過的一個蟲背刺,被下藥捆綁進某處地下室室,有蟲會定時送來食物和水,記憶中有零落的幾句關于買賣蟲口方面的對話。
他在地下室待了一段時間,被轉移去了別的地方,然後在那個地方也沒待多長時間,就被再次轉移。
全程被束縛蒙眼,注射麻醉藥物,以防逃跑。
就這樣不知道被換了多少個地方,終于在某一個地下室裏他被放棄了。
似乎是那夥蟲族被發現了蹤跡,于是放棄了那處據點。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進入了繭化期。
他很幸運,繭化期順利進行,基因等級突破A+級。
然後,被救出。
阿蒂彌斯轉着手腕,五指肆意地在蟲化利爪和正常手指之間轉換。
耳邊傳來醫護之間清晰無比的談話聲。
“……那個405號房的病患真難纏,總說自己腦子有問題,繭化期本來就會導致記憶混亂……”
“誰說不是!現在的醫學技術根本不可能篡改編寫記憶,除非是神!……大白天發夢,真是……”
“……別理這種蟲,肯定是想訛醫院一筆錢……長得一副高等級基因的樣子,沒想到……”
阿蒂彌斯面不改色繼續将聽的範圍擴大。
有誰壓低聲音:“……哎哎哎,你們聽說了嗎?這次救出被拐賣蟲崽的蟲,據說是位高等級閣下!”
“你這消息不行啊,現在誰不知道這次解救蟲崽的大功臣是那位高等閣下。”
“不止!聽說還出身皇室!”
“竟然是皇室的閣下?難怪長得那麽俊!”
“什麽什麽?不是說禁止流出照片嗎,你怎麽知道的?”
回答的蟲聲音又低了一些,“我也是偷偷聽一位遠房親戚說得,說那位閣下長得俊俏,等級很高,笑起來還有一個小酒窩,性子十分平易近蟲!”
一片哇聲。
有蟲不無羨慕地說:“也不知道這位閣下娶雌君了沒有。”
有知情者說:“據說暫時還沒有,但是帝都的弗蘭德克家族唯一的小少爺同那位閣下做了好幾年的同學,感情深厚,估計他會成為閣下的雌君之一。”
接下來就是一片或羨慕過惋惜的聲音。
阿蒂彌斯将沒有用的殘枝末節扔掉,整理出:他和衆多蟲崽一起被一位閣下救了。
嗯,以後進軍團有錢了,可以給那位閣下送顆小星球,聊表謝意。
突然——
“……不過,我聽說,只是道聽途說,都不準往外傳啊!”
“那位閣下,很有可能是雲宮一直在尋找的[納蒂維達德]冕下!”
“什麽!”
“天哪!”
……
冕下……
阿蒂彌斯咀嚼着這個詞,印象中覺得好像出現過。
但想不起來,記憶中完全沒有這樣的存在。
傳來的話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阿蒂彌斯收回能力。
他想,雖然将一位軍校生綁出去賣掉,這個邏輯勉強能通。
但是,如果我是對方,好不容易将蟲綁出來,一定是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折磨,而不是多此一舉又将蟲送出去。
阿蒂彌斯想,我不需要證據。
我覺得我的記憶有問題,就足夠了。
接下來,先進第一軍,然後才能有底氣去找背後藏起來的家夥。
*
“我不懂,”副人格呈思考者的樣子,一言難盡地說:“你多此一舉把阿蒂彌斯塞進羅明的功績名單裏是什麽意思?”
“你是嫌他倆接觸的不多,所以特意牽線搭橋?”
上兩天的大雪把你腦子砸壞了,是嗎?
林澤坐在花藤椅子上,任花精靈在後面擺弄他的頭發,他淡淡地說:“阿蒂彌斯需要有合适的理由進入醫院,記憶的僞造也要盡量不漏破綻,這是最好的安排。”
副人格:“你別告訴我,你真的覺得你的計劃天衣無縫。”
阿蒂彌斯的軍事武力值在原著是拉滿的,這意味着他的不是一個只知道猛沖的大頭兵,而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将帥。
林澤給阿蒂彌斯編排植入的記憶,乍一看邏輯沒問題,仔細一看到處都是窟窿!
林澤慢慢搖着椅子,一點不見慌張,“你也說了,阿蒂彌斯很聰明,既然瞞不了一輩子,那就能瞞多久是多久。反正短時間內,阿蒂彌斯不可能找到這裏來,也逮不到我的。”
副人格:“為啥?”
林澤捏起了一顆紅莓果,紅透了的果子晶瑩剔透,咬下去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開。
林澤慢悠悠道:“因為阿蒂彌斯沒有能力找到幕後黑手,少校、中校、上校……”
林澤一一念着軍職,“他得站到一定的高度才能有能力扒幕後的事情,才不會懼怕搞出來的連帶反應。”
沒有兵的元帥就是虎落平陽的虎、龍困淺灘的龍,想跟別人硬碰硬就要有硬碰硬的資本。
副人格還是擔心:“那這得多久,你別忘了你……”
“我還有13個月就到deadline的時間了,”林澤無奈接話,“你從我送阿蒂彌斯走就一直翻過來覆過去說我快死的話,你就算想給我燒紙,也得等我真死了再號喪吧。”
眼看副人格就要炸毛撓他,林澤急忙安撫:“放心好了,最多半年,阿蒂彌斯就該來找我了。”
副人格半信半疑:“你這麽有把握?”
就像林澤說得畢竟還有一年的時間,再等個半年也沒事,只要結果是好的,即使抓心撓肝提心吊膽到最後一秒……
副人格想了想,他可能得冬眠到最後一秒,他心理不行,扛不住林澤那瘋批的高壓活法。
搖椅繼續晃着,林澤說:“異獸橫行,至今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不能溝通,無法驅逐,只能圍殺。”
“阿蒂彌斯的繭化期是我親自蘊養的,即便只他一個人殺死一頭超大型異獸也只是時間問題。用食物鏈來比喻,阿蒂彌斯就是異獸的天敵。”
可以防禦異獸的各種污染,并且攻擊異獸可以打出暴擊。
“戰争時期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晉升軍銜不用累積年限,只看軍功。”
半年時間,阿蒂彌斯起步少校,上不封頂。
副人格圍着林澤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動物園參觀珍惜動物一樣,驚奇的樣子不要太顯眼。
林澤:“……”
“有話說。”
差點以為自己是馬戲團裏賣票的猴。
副人格雙手抱臂,摸了摸下巴,“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哪裏變了。”
他回想着以前,對比了一下現在,“你現在,感覺松弛開朗了不少,我問得一些廢話竟然沒有無視我,還好心給我解答。”
一錘定音:“你變了!”
林澤接過花精靈抱過來的果子,道了聲謝,才回了副人格的話,“你不也變了,以前一副我好像欠你錢一樣的傲慢嘲諷臉,動不動就撺掇我去死,好像我一死你就能抱上金山一樣。”
現在傻乎乎的跟個二哈一樣,整天婆婆嘴碎碎念叨,就怕我突然蹦到死亡日期,嘎一下沒了。
副人格撇嘴,哼了一聲,決定暫時不理這個人。
但看見林澤的表情後,沒忍住,他問:“你笑啥?”
林澤帶着笑意開口:“可能是因為心願得成?”
見到相見的人,而且有了一段十分愉快的經歷。
“或者,”
林澤不知怎麽想到了剛剛新聞對羅明的報道,新聞裏的雌蟲對卡羅爾閣下(羅明穿越蟲族的名字)大加贊賞,大肆推崇,甚至誇耀卡羅爾閣下救贖了蟲族的生命,是夜空中最閃耀的那顆星。
“被救贖了?”
副人格嘔了一聲,“你夠了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救贖?
誰?
就,有一說一,你前世(今生感覺也沒變多少)那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性子,到又頹又喪又病又傷的最後,都能送出幾乎金沙所有幼年孩童,然後炸掉整座金沙,遺留的輻射物質致使百年內不能再有活物。
誰那麽大能耐能救贖你這深淵般的怪物,地藏王菩薩都得給那人敬酒。
林澤笑着問了句:“你怎麽不覺得是阿蒂彌斯?”
副人格:“……你把阿蒂彌斯想得這麽牛X,他自己知道嗎?”
副人格也搞來一把搖搖椅,躺上去舒服地嘆了一聲,“咯吱”“咯吱”地晃了起來。
“理論上,救贖可以是別人對自己的救贖,畢竟心理醫生給病人看病,總能治好幾個。”
但,那只是理論。
當自己的內心真的放棄希望,放棄絕望的時候,任何人,任何藥物,都已經失去意義了。
你能用黑筆在白紙上書寫規則,但白紙依然是白紙,黑色的字跡只是停留在白紙上,它永遠無法改變白紙的形狀。
除非,白紙自己想改變自己。
副人格說:“我不相信所謂的他人的救贖。”
所謂救贖,不是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得到救贖。
而是因為被救贖者的本身需要一個借口,去繼續自己的道路。
所以,是阿蒂彌斯,還是阿彌蒂斯,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
救贖,意為自我拯救。
前世今生,林澤永遠是在自己拯救自己。
兩人一同搖搖晃晃,于靜谧的午間慢慢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