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嫡子
第031章 嫡子
田姨娘看着自女使懷中, 将柳姐兒抱過去的謝軒,正有些心酸地暗暗欣慰。
下一瞬,卻瞧見謝軒抱着懷中柳姐兒, 也不忘抽出一只手來, 狎昵地捏了下女使的一邊臉。
女使遭遇此變,雖啐了大公子一下,但臉上笑容卻是欲拒還迎。
這位大公子相貌生得俊,又是位主子。
雖是個品行不端的混賬纨绔, 才幹一塌糊塗,去登州做了幾月縣丞,便因當街強搶民女被貶職下獄, 放出來後又被攝政王家法杖責, 大半年下不得榻。
但卻意外頗得田姨娘院中女使喜歡。
見身旁女使當着自己的面, 便這般同自己兒子眉來眼去, 田姨娘張了張口, 雖最終不曾說話, 但面色卻有些難看。
她猶豫半晌, 還是什麽皆不曾說, 只是命房中女使仆婦都退下去。
望着正笑着逗弄懷中柳姐兒的謝軒,田姨娘抿唇半晌, 方才開口道:“大公子,你也不小了, 今後便是為了柳姐兒,也該上進些, 莫再犯從前的那些毛病……”
她一番話尚還不曾說完, 便被不耐的謝軒打斷。
“姨娘又來這套,聽得我耳朵一層老繭。”
看了一眼柔弱怯懦, 這些年跟個窩囊廢一般的生母,謝軒打心眼看不起她。
握着兩歲柳姐兒肉嘟嘟的小手,謝軒不快道:“姨娘一個婢妾,還是少來教訓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心中自然有數。”
田姨娘看着謝軒,張了張口,因他這不客氣的話,眼中隐有淚光。
從前太太鄭氏生三姑娘謝蕖的時候傷了身體,纏綿病榻,便自她身旁要了五歲的謝軒去,說要将謝軒做長房嫡長子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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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謝軒的前程,田姨娘心中雖痛苦不願,卻還是答應了。
但十多年過去,鄭氏已經病逝一年,謝軒卻還是不曾記在主母的名下,仍舊是庶出。
因着自小被太太鄭氏撫養,謝軒如今對她這個出身奴婢的生母常有嫌棄排斥的言語舉止。
這更教田姨娘心中如吃了黃連一般,苦澀難言。
見跟田姨娘說不了幾句話,她便露出這副悲苦的,潸然欲泣的神色,謝軒心下愈發覺得這個愛管他閑事的生母小家子氣。
更何況,他向來以被嫡母鄭氏撫養長大自傲,本便覺得筆墨女使出身的田姨娘,是他人生莫大阻礙與恥辱。
若是生母早亡,父親嫡母便不會有所顧忌,早将他記為府中嫡長子了。
雖然如今長房沒有嫡子,嫡長子之位早晚是他的,謝家亦是他囊中之物。
但每每看到田姨娘,聽到她怯聲怯氣,窩囊廢一般說話,謝軒還是忍耐不住地嫌棄鄙夷,厭煩憎惡。
這麽一個除了生得貌美,便一無是處的繡花枕頭,也不曉得英明神武的父親當初瞧上了她什麽。
若是沒有田姨娘,他與太太那般母子情深,會投.胎到太太腹中,也未可知。
越想越心煩,在田姨娘欲言又止,珠淚滾滾的模樣中,謝軒抱着懷中柳姐兒,起身離開田姨娘院中。
……
後花園。
看到涼亭中一手握拳放在身後,一手拿着書卷默默苦讀的謝辰,原本正欲離開的謝軒頓住腳步。
“辰兒還是如從前一般用功,真是難得。”
聽到身後傳來稀稀落落的附掌聲,略帶陰陽怪氣的誇贊聲,謝辰轉過身去,放下手中書卷,有些窘迫。
望了一眼來人,謝辰低頭喚道:“大哥哥。”
謝軒與抱着柳姐兒的侍從走進涼亭,柳姐兒膽小怕生,怯怯向謝辰喚了聲“三叔叔”,便将臉頰扭了回去。
半是譏嘲半是敵意望了謝辰一眼,謝軒話中帶刺地笑了笑:“辰兒,父親這會子又不在府中,何必這般惺惺作态?我看着便替你累得慌。”
謝辰低着頭,一張白玉書生面紅了紅,解釋道:“讀書是給自己讀的,并不是為了父親讀的,大哥哥莫要這般說。”
他的話音落下許久,皆不聞謝軒回應。
謝辰擡頭,有些納罕茫然:“大哥哥?”
見謝軒望着自己身後,眼神直勾勾的,謝辰心中困惑愈重。
他轉過身去,在瞧見不遠處,正打扇路過的女子時,忙籠着袍袖拱手行禮:“見過太太。”
盧宛原本并不曾發現涼亭中的謝辰。
此時聽到他的行禮聲,盧宛頓了頓腳步,循聲望去,這才望見站在涼亭裏的幾人。
發覺到謝辰身旁,那個面生的郎君,黏在自己身上從前她不勝其數遇到過的,色迷迷的目光,盧宛眉心皺了皺。
謝辰向盧宛介紹身旁的謝軒。
其實,方才盧宛已經大差不差猜到了謝辰身旁,那個無禮的郎君是誰。
看年歲,看舉止,定是那個不成器的大公子。
微斂心神,盧宛對行禮的謝辰颔了下首。
見貌美的嫡母面色不冷不熱地對自己點頭,略顯冷淡的模樣,謝辰不知為何,卻愈發面紅耳赤。
不敢再多瞧,被燙到了一般,謝辰倉倉皇皇,有些狼狽收回視線。
他忙向身旁看呆了,失禮的謝軒道:“大哥哥,這是咱們太太,你之前受傷下不了榻,休養大半年,還不曾見過。”
被謝辰這般提醒,又暗暗戳了一下,謝軒這才回過神來。
但,中規中矩地向盧宛行禮之後,謝軒的目光,卻仍舊色迷迷黏在她的身上,不曾移開。
盧宛心中膈應厭惡得緊。
初次見她容貌,或驚嘆或心懷不軌的,自小到大,她遇過不知凡幾。
但這般不加掩蓋,不知收斂,教她心中生出惡心之感的,謝軒還是頭一個。
面上冷色愈重,盧宛轉身欲走,謝軒卻似是覺察到了她的愠怒厭惡,終收回了輕浮目光。
他自身旁侍從那裏接過柳姐兒,看了一眼正欲拂袖離去的盧宛,握着柳姐兒小手,逗弄小孩子道:“柳姐兒,快給太太作揖。”
膽小的柳姐兒怯怯地望着盧宛。
粉雕玉砌的女娃娃,教人很難生出厭惡來。
盧宛顧念同在府中,今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好撕毀臉面,于是駐足。
而看着年輕貌美的太太,柳姐兒不禁有些害羞認生。
她捧着手,乖巧向盧宛揖了揖:“姐姐……”
謝軒聞言,目光不由得又落在盧宛面上。
涼亭中幾人哄然笑起來,謝軒也笑向柳姐兒道:“傻柳兒,這是你嫡祖母,咱們府中如今的太太,還不快叫嫡祖母?”
柳姐兒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着大人們。
小小的她,尚且不能理解,漂亮年輕的姐姐,為何會是自己的祖母。
不厭其煩的謝軒卻目光落在盧宛身上,又教柳姐兒一遍。
盧宛知曉謝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下不耐,她懶得再同他們在這裏牽絆,淡淡道:“孩子既不願意叫,便罷了,何必逼迫。”
說罷,盧宛不再掩飾一身的厭惡冷淡,轉身便走。
再與謝軒這般待一會子,她忍不住胃中翻湧,要作嘔起來。
而抱着柳姐兒,色迷迷望着盧宛離開背影,直到那道纖細柔美身影消失在小徑轉角的花樹後,謝軒這才有些意猶未盡收回目光。
搖了搖頭,謝軒輕佻笑道:“我若是謝弦,失了這般美人,也要不活了。”
謝辰聽他這話說得不中聽,微皺下眉,并不曾說什麽。
誰料,下一刻,便聽他笑着越發變本加厲道:“父親真是豔福不淺,續娶了個這麽嬌豔欲滴的妻子,也不曉得這樣的美人,玩起來會是怎樣銷魂滋味……”
聽謝軒越說越露骨,謝辰心中氣憤,鼓起勇氣,皺眉打斷了他的話:“大哥哥,慎言!”
謝辰斂了神情,眉目愠怒地對謝軒道:“大哥哥,你這般污言穢語議論尊上,甚是不該,若下次再教我聽到你這般口出穢言,我會如實向父親嫡母禀報,讓他們責罰于你!”
聽到謝辰正色這般道,謝軒看了一眼他生氣的模樣,不再言語。
目光中,卻盡是對謝辰這個愚朽書呆子的輕蔑不屑。
……
掌燈時分。
盧宛倚在軟榻引枕上,阖眸休憩,只是面容微有些蒼白。
女使以為她睡着了,上前将一塊小毯蓋在她身上,盧宛卻緩緩睜開眼眸。
見盧宛醒來,女使笑道:“太太原來沒有睡,奴婢還擔心這會子天黑了,太太這般會着涼。”
盧宛微微一笑,半坐起身來。
仔細打量她微有些發白的面色,女使不禁有些心疼:“太太晚膳的時候吐了好幾回,不曾好好用膳,奴婢方才教小廚房做了馄饨,如今還在砂鍋溫着,太太可要起來用些?”
盧宛支起一只手臂,枕在側頰,聞言,懶懶搖了下頭。
自回來之後,整個下午,只要一想到謝軒那教人惡心的,色迷迷的目光,盧宛便覺得作嘔。
加之這幾日天氣炎熱,盧宛本便覺得自己不适應季節變換,仿佛有些中暑,身子骨懶洋洋的。
倚靠在引枕上,盧宛複又迷糊着沉沉睡去。
她想,這會子困意過去後,索性到榻上去睡……
夜幕深深,到了該歇息的時辰。
盧宛坐在床榻邊上,半趿繡鞋,踩在腳踏上,手中拿着一罐酸梅子。
謝行之坐在一旁漫不經心翻書,瞧見她身着寬散中衣,腰挺背直地慵懶坐着,身姿優美,仿佛一枝舒展綻放的夜來香。
只是,在看到她蒼白的面色後,謝行之不禁放下手中書卷,起身走向她。
将神色恹恹,看上去難受極了的盧宛攬入懷中,謝行之垂眸望着她,問:“怎麽了?”
盧宛吃酸梅子吃得牙酸,口舌生津,但胃中的那股子惡心,卻還是壓不下去。
又惱又想吐,盧宛心中別提多煩了。
搖了搖頭,她擡眸看了一眼謝行之,情緒有些不好地回答:“沒什麽,只是想到一個惡心的人。”
謝行之見盧宛蔫蔫的,氣鼓鼓的模樣,長指摩挲着她白皙瑩潤的小臉,墨眸中微帶幾分若有所思的笑意。
盧宛見謝行之上了床榻,纖白指尖揉了下太陽穴,也輕踢繡鞋,不再坐在床沿上。
她跪坐起身,落下簾鈎挂着的帳幔,柔和燈影,被紗羅掩映,此時更是模糊不清。
方才落下帳幔,尚還來不及轉身,盧宛便被男人自身後擁住,輕攬着覆在身下……
出了一身汗,整個人* 濕浸浸的,盧宛偎在謝行之懷中,阖着眼眸平複着呼吸。
男人灼熱的氣息烙在耳畔,帶起一陣癢意的顫栗,盧宛這會子胃中的惡心之感雖緩了些,但卻疲乏得很。
抱着謝行之寬厚肩頭,盧宛湊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眸中水霧蒙蒙地讨饒:“今日便到此為止罷,妾累極了。”
修長指節揉.弄着她的下颔,謝行之墨眸中浮出幾分淺淡笑意:“真嬌氣。”
盧宛輕輕哼了一聲,阖上眼眸歇息。
只是男人修長長指,卻不安分地四處撫.弄,教盧宛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睜開眼眸,盧宛佯作愠怒,有些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謝行之卻咬了下她泛緋的耳垂,嗓音愈發低沉喑啞:“宛娘自顧睡下便是。”
盧宛身子顫了顫,欲哭無淚:“攝政王教妾怎麽睡?”
見盧宛想要舊計重施,用錦被将自己裹起來,謝行之輕巧擡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攬回懷中。
“宛娘真是翻臉無情,薄幸得很。”
謝行之指節揉着盧宛愈發嫣紅的貌美面容,嗓音低沉沉在她耳畔響起:“近來宛娘豐腴甚多,皆是為夫辛苦灌溉的功勞,這會子宛娘卻不顧為夫難熬,只管自己輕松……”
盧宛聽他這調笑揶揄的話,身上又四處失守的是異樣之感,渾身滾燙,羞赧極了。
“你……嗯……你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