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87、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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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光這一嗓子喊出來, 整個觀瀾苑都如臨大敵,繃緊了皮在秋蘭的指揮下做好自己的事。
柳韶光躺在床上,感受着腹部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又是痛苦又是喜悅,嘴裏不住地念叨着,“長洲,長洲……”
徐管家得知了這個消息立馬請人去宮門守着徐子淵, 而後匆匆去回禀老永寧侯。
老永寧侯當即大喜,連自己的傷勢都顧不上,匆忙間差點把鞋都穿反,一路狂奔至觀瀾苑,中氣十足地吼道:“都不許慌, 等到小世子順利誕生,大家都重重有賞!”
觀瀾苑的人早就練了無數回了, 方才也就是柳韶光突然發作一時慌亂,現在已經鎮定自若地辦好自己的分內的事,燒水的燒水, 熬湯的熬湯, 接生的則進了産房陪着柳韶光,細心指點柳韶光該如何做。
現在老永寧侯過來, 下人們更是找到了主心骨,精神一振, 幹活更快了幾分。
柳韶光有過上輩子的生産經驗,知道這還早着, 羊水剛破, 就算陣痛一次又一次, 柳韶光還是忍着滿頭汗水, 在産婆的指點下調整呼吸,留着力氣,等着真正發作的時候。
産婆們都看得啧啧稱奇,心說這位夫人倒像是生過孩子一般,一點力氣都沒浪費,配合得很。
徐子淵在宮中也完全靜不下心來。算算時間,今天正好就是長洲的生日。原本徐子淵請了假在家陪着柳韶光,奈何景元帝特地讓人請了徐子淵進宮,說是要同他商議前朝餘孽之事。徐子淵沒辦法,只能進宮。
畢竟江永懷一事基本都是他一手操辦,前朝餘孽本就敏感,即便徐子淵和景元帝有着少年時的情分,在這種敏感的事情上,徐子淵也無法不重視。
就好像命中注定的一樣,上輩子徐子淵在長洲出生的時候在宮裏和景元帝商量別的朝政之事,這輩子還是沒辦法第一時間看到長洲出生。
景元帝見徐子淵難得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心下也有些好奇,“你這是怎麽了?”
徐子淵也顧不上其他了,想着柳韶光好像快要發作了,哪還能保持鎮定,當即跪下對景元帝道:“回陛下,臣的妻子快要臨盆,臣實在無法分神他顧,請陛下恕罪。”
景元帝一愣,“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朕也不留你了,前朝餘孽也查得差不多了,你先回府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徐子淵長松口氣,也顧不上什麽儀态了,幾乎是用跑的一路到了宮門,見着急得直轉圈的瑞安,徐子淵心中就有了數,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将馬騎出了急行軍的架勢,恨不得馬背上陡然展開一雙翅膀,帶着他飛回侯府。
踏進觀瀾苑時,徐子淵還有些許恍惚。上輩子他這麽匆匆從宮門狂奔至觀瀾苑,等到的是柳韶光病逝的噩耗;這輩子同樣從宮裏匆匆趕回家,柳韶光好好的,還會有立馬就要來到世上的長洲。再看看好端端地在院子裏來回轉圈圈的老永寧侯,徐子淵低下頭,輕輕笑出聲。
他的人生,就此圓滿。
心下感慨,徐子淵的腳步卻沒停,二話不說直奔産房。吓得門口的仆人連忙給他跪下勸他,“侯爺,這不合規矩啊!産房血氣重,不吉利。”
徐子淵連個眼神都沒給她,擡腳就走了進去。下人們也不敢攔,只把為難的眼神投向老永寧侯。
老永寧侯哪兒在乎這個,正焦急地等侯府孫輩出生呢,見其他人看了過來,老永寧侯挑了挑眉,滿臉無所謂,“有什麽不吉利的?産房血氣再重,能重得過戰場?”
這個理由非常強大,下人們瞬間各幹各的事兒去了。反正他們該勸的也勸了,兩個主子都不在意,等到夫人産下小世子後,也不會怪罪他們。
徐子淵繃着臉,進入産房看到的就是柳韶光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當即心裏一緊,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床邊,一把握住了柳韶光的手,看着她額頭上的冷汗,只覺得心下一陣劇痛,恨不得自己代她受了這份罪,聲音更是頭回透着慌亂,“阿韶,你別怕,長洲是個貼心的孩子,馬上就出來了,不會折騰你太久。你痛不痛,要是痛的話就咬住我的手……”
柳韶光原本已經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聽了徐子淵這一通慌亂的話,不知為何,突然想笑,面容更是扭曲,吓得徐子淵直接把手腕塞到柳韶光嘴邊,“你別忍着,咬我!”
不得不說,雖然徐子淵在生孩子這事兒上完全幫不上忙,但是有他這個态度,柳韶光心裏也好受許多,奇異般地平靜了下來,想到過往種種,柳韶光張嘴就狠狠咬上徐子淵的手腕。
徐子淵神情不變,仿佛已經被咬出血的手腕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樣,心裏還挺高興,“對,別忍着,只管用力咬我!”
等到霞光滿天之際,産房中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徐子淵神色一喜,外面的老永寧侯更是拍着大腿叫好,還沒看到長洲就做出了準備的判斷,“聽這嗓門兒,多有勁兒!一準兒是個大胖小子!”
柳韶光腦門上全是汗,一把拍開徐子淵給她擦汗的手,強撐着最後一股勁兒半坐起來,眼神落在穩婆手上的小襁褓上就挪不開了,語氣焦急地催穩婆,“快,抱過來給我看看。”
穩婆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京城中誰不知道永寧侯寵妻如命,産房這般情景,更是讓她們心生震撼。眼下夫人一舉得男,她們這些穩婆,賞賜肯定拿到手軟!
這麽想着,穩婆便格外殷勤地把剛洗完澡包進襁褓的長洲抱到柳韶光身邊,樂呵呵地向她報喜,“夫人您看,小世子長得多俊!”
小家夥好似不滿方才洗個澡一般,哭得震天響,臉都憋紅了。柳韶光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立即坐好一把從穩婆手裏把長洲接了過來。
說也奇怪,長洲剛剛還哭得驚天動地,一到柳韶光懷裏,哭聲就弱了下來。柳韶光溫柔地拍了拍他,柔聲哄道:“小乖乖不哭了,娘親在這兒呢。”
長洲的嘴動了動,哭聲便停了下來。
穩婆看得也大為驚奇,嘴上也撿些柳韶光愛聽的話說,“可見是母子連心,小世子生來就聰明,認得出親娘呢!”
柳韶光眉眼一片柔和,抱着懷裏這個圓滾滾的小家夥,又伸手摸了摸他濃密的黑發,果然在他眼尾看到了一顆細小的紅痣。
柳韶光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欣喜若狂地看着徐子淵,淚水撲簌撲簌往下掉,嘴角最不斷上揚,“是長洲,我們的長洲!”
徐子淵攬過柳韶光,又看了看躺在柳韶光懷裏睡得安安穩穩還時不時砸吧砸吧嘴的長洲,只覺得人生圓滿至此,已經別無所求。
柳韶光驚喜地看着長洲,舍不得移開半分眼神。徐子淵見她面有疲色,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長洲,這麽小小的一團,徐子淵都不敢用力,僵硬着手臂示意穩婆把孩子接過去,又怕吵醒了長洲,大氣都不敢喘。
穩婆也很機靈,趕忙上前輕手輕腳地接過長洲,樂呵呵地出門去給老永寧侯報喜。
徐子淵見柳韶光的目光還盯着門口不放,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哄她,“長洲平安來到世上,你受苦了。好好休息一下,過會兒我再讓人把長洲抱進來,準保你一睜眼就能看到長洲!”
柳韶光這才把眼神轉向徐子淵,目光中還帶着不舍。徐子淵輕輕拍了拍柳韶光的背,彎腰小心将她打橫抱起,“這床褥已經髒了,我抱你去內室好好歇着。”
産房內的穩婆互相看了看,心下全都暗暗稱奇。她們幹了這麽多年的穩婆,接生過的孩子數不勝數,真的沒有哪一家的男主子像永寧侯這樣的,兒子出生了,大部分心神還是放在妻子身上。大多數丈夫,在産房外陪着就能算人人誇贊的好丈夫了。像永寧侯這樣直奔産房還處處想着妻子的,這麽多年下來,她們也就見了這一個。
也算是開了眼了。
生孩子确實不是一件輕省的事。柳韶光本就近乎耗盡所有的精力,對長洲的愛讓她強撐到現在。
知道長洲安安穩穩來到世上,又有徐子淵溫言軟語的安慰,柳韶光躺在徐子淵懷裏,心下無盡安心,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外頭的老永寧侯也喜上眉梢,見了襁褓內眉眼如畫的大孫子,老永寧侯只覺得自己還能繼續再上馬迎敵把敵人殺個落花流水。一高興,老永寧侯就格外大方,“穩婆一人一百兩銀子,觀瀾苑下人每人多給一年月錢,其他人多給三個月月錢,賬都從我的私庫出!”
戎馬半生,老永寧侯的私庫很是豐厚,這麽點銀子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穩婆們和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嘴上的吉祥話就沒停過。
在襁褓裏的長洲小眉頭皺了皺,吓得老永寧侯趕緊用眼神制止其他人的聲響,觀瀾苑瞬間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老永寧侯搓了搓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伸手從穩婆裏接過自己的大孫子,咧開嘴無聲大笑,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眶微微泛紅,低頭掩去了眼中的濕意。
柳璋匆匆趕來,圍着長洲不斷搓手,笑得一臉傻氣。
漫天霞光之下,侯府上空那些看不見的陰霾終于散盡,明天醒來,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