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囊錐露穎 3

張狂醞釀下感情,她把自己束起的長發給摘了, 青絲便散落下來, 襯着黑衣一如春山點墨, 刻霧裁風。她垂下眉眼, 心不在焉地望着某個地方。

陸攝影師十分給力, 蹲着躺着跪着,從十幾個不同角度找鏡頭, 噼裏啪啦拍了一坨照片。拍完後,老大小弟兩人湊到一起, 開始選照片。

張狂劃着屏幕, 道:“可以啊你,這幾張都拍的不錯。”

陸謙指點江山道:“老大, 這還不是重點。”

張狂疑惑:“什麽意思?”

陸謙“嘿嘿”一笑,打開了修圖軟件:“老大你知道修圖嗎?”

說着,他選出張狂滿意的幾張圖片, 各種對比度明暗度的數值瞎調一通,再加上個濾鏡, 完美!

本來有點黯淡看不清楚的傷口被飽和度一提, 瞬間變得清晰可見,紅豔豔的似乎還在淌血, 看上去凄慘無比。

再加個暗色的濾鏡,更顯得坐在長椅上的女子面色蒼白憂郁,仿若愁雲籠罩,硬生生帶了些弱不禁風的清瘦美感。

夠慘!夠可憐!

修過圖的效果比想象中要好的太多, 教主大人再次被現代科技所折服,默默感嘆道: “不錯不錯。”

她從乾坤袋掏出自己手機,讓陸謙也給自己下了幾個修圖軟件,準備拍完戲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張狂道:“你先存着,等拍完後再發給夫人,記得說你是偷拍的啊,順便強調一下我在劇組怎麽怎麽辛苦,怎麽怎麽被欺負。”

我,魔教教主,天天受欺負真可憐。

陸謙拍拍胸膛:“沒問題,老大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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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咖們比起新人們更有話語權,要是晚到些也不會被人責備。

張狂生無可戀地坐在化妝椅上,任其擺弄。其實累算不上很累,主要是感覺很費時間,而且衣服妝容換來換去有些麻煩。

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張狂擡頭望了眼,便發現劇組的人都圍了上去。一進來就受到熱情招呼,被人團團圍住的,也就是女主憐妃的扮演者,老牌影後岳斂聲了。

化妝師特效師看到影後來了,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匆匆給張狂的妝容收尾了一下,便沖上去迎接影後。

還真是趨炎附勢。

不過教主大人懶得計較這些,不用化妝也省得麻煩,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物,便懶懶地站在一旁圍觀。

忽然,有雙手從背後伸了過來。

那人似乎是想拍拍張狂的肩膀,被她敏捷地躲開了,右手尴尬地停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張狂皺着眉頭,望向身後那人,道:“杜副導?”

杜副導悻悻地把手收回,對張狂說:“小張啊。”

魔教教主冷哼一聲,這要放在以前,縱觀整個大陸,人妖魔三界,管你是崖山派仙尊還是魔族北界尊主——還真沒人敢這樣叫她的。

當然可愛的老婆除外,她愛叫什麽叫什麽。

張狂道:“找我有事?”

杜副導并未看向張狂,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被人簇擁的影後身上,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在看岳斂聲嗎?”

張狂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人真奇怪,張狂心道,我看她幹什麽,又不是我老婆。

而且我老婆比那勞什子影後要好看個幾百萬倍,甩她十條街八條街的。

“很羨慕吧?”杜副導說,“她那樣萬衆矚目,被衆人簇擁着,随随便便拍部戲就是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

要是到這裏張狂還沒聽出他的意思,那她可算是白活了。

杜副導蠱惑道:“你想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不想,謝謝。

張狂抱着手臂,就這麽聽着他說話,并未回答。

杜副導見她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只當小姑娘是心動了。

他繼續趁熱打鐵,勸慰道:“其實這圈子裏的規則你也懂對吧?哪會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想要紅,總都要有人在你背後推一把。”

張狂只覺得有些好笑,她看着杜副導,道:“那我該怎麽做?”

杜副導說:“你要是想好了,這是我的名片。”說着,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張小卡片遞給張狂。

張狂接過那卡片,瞅了兩眼。

“張小姐啊,你可要想好了,”杜副導笑眯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錯過了這次可就沒有下次了。”

他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在張狂身體上流連着,“憑我在圈裏的地位,絕對能把你捧紅,到時候那些導演都求着你接戲,哪會像現在這樣受委屈?”

張狂懶懶道:“嗯。”

杜副導見人群已經在往這邊走了,連忙說:“那到時候香德拉酒店1098號,我們再詳細談談怎麽樣?”

張狂忽的笑了,鮮妍明媚宛如初綻花蕾:

“好啊,我會在那等你的。”

杜副導有些驚喜,心道原本還以為是塊啃不下來的硬骨頭,沒想到也是個追名逐利的軟柿子。

他說:“一言為定。”

——你自己找死,我可沒阻止你。

張狂笑眯眯地沖杜副導揮手,好脾氣地說杜副導再見。

香德拉酒店,1098號房,是吧?

教主大人忽然就生了些興趣,打算等拍完戲後,晚上過去那酒店房間看看。

她向外走去,順便把那張小卡片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和其他肮髒污穢的東西呆在一塊。

王導演在和影後聊天,餘光瞥見張狂走出來,便沖她招招手:“來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飾演嵇願離的新人演員,張狂。”

他又指指岳斂聲,介紹說:“這位就不用多介紹了吧,老牌影後岳斂聲。”

張狂道:“您好。”

岳斂聲微笑着點點頭,姑且算是回應。畢竟以她的咖位确實沒必要去對一個新人畢恭畢敬。

王導說:“待會我們先拍場兩人的對手戲哈,斂聲你先去化妝換衣服,張狂你去研究下劇本,待會咱們開拍。”

張狂應下了,她坐到角落去看劇本。

王導演想拍的對手戲是憐妃改變心境的重要一幕,在這場戲中,和憐妃入宮的小婢女被杖斃,她一時氣急,便違背了自己善良的本性,央求嵇願離去殺了那個陷害婢女的侍衛。

化完妝,換好衣服的岳斂聲斜斜地倚在窗口,她用手指撥弄着窗外怒放的海棠花,漫不經心地撚下一片花瓣來,用指腹将其摁碎。

已然是那個最受皇上寵愛的憐妃。

“嗒——”

一聲輕響,黑靴踏在地面。憐妃緩緩回過頭,便望見一名黑衣女子從梁上落下。那人站得筆直,頭發束起,問道:“尋我何事?”

憐妃原本慵懶賞花的神情驟然一變,她猛地站起,快步沖向那女子:“願離,你來了。”

嵇願離站着未動,只是在聽見自己名字後,平靜的眉眼尚有一絲微動。

是嵇願離,而不是拾伍。

憐妃急急地奔向她,步伐踉跄,幾乎要被自己裙擺所絆倒。兩人面對面靠着,憐妃眉眼帶笑,聲音卻蘊着濃郁苦澀:“願離——”

下一刻,她猛地抓起嵇願離的衣領,嵇願離皺眉,手下意識地向放到自己腰間彎刀上,卻又在觸到刀把的一瞬間收了回來,硬生生地壓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願離啊,”憐妃笑着說,眼睛中滿是血絲,“幫我殺一個人好不好?”

“誰?”

憐妃愣住了,“你答應了?”

嵇願離答道:“嗯,你要殺誰?”

憐妃收回手,仿佛剛才那個咄咄逼人的自己只是個假象,她将頭扭到一旁,聲音也小了許多:“你,你不問問原因麽?”

嵇願離嗤笑一聲,道:“問與不問,有何差別?殺了後都不過是死人罷了。”

這“殺”字輕飄飄地落下,砸落在地碎裂成無數猩紅色的斑駁血跡。

憐妃被她面上的冷情吓的一顫,嵇願離淡然道:“我生來便是如此,要殺人殺了便是,為何還要去問個源頭?”

“卡!”

岳斂聲頓時卸了力氣一般癱坐在地上,面上已覆了一層冷汗,就連後背也被浸濕了些許。

這還是頭一次,她在和人對戲時感到如此強勢的壓迫感。那蒸騰殺意如此真實銘心,只是稍稍觸碰到便宛如烈焰灼手,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岳影後抹抹額間的汗,感覺自己要去問問王導演,這新人不會是什麽逃犯吧?或者曾經當過劊子手什麽的。

王導演似乎沒有覺察到影後的失态,他還沉浸在剛才的表演裏,“好啊,真的是好!演的太好了。”

張狂瞥了眼癱在地上的岳影後,倒是沒有要去扶她的意思。

不是吧?這就被吓到了,這影後也太菜雞了。

其實也不怪人家,岳影後再怎麽厲害,也從沒有和個魔教教主對上啊。

據說影後身體稍有不适,所以兩人對手戲推到後面幾天。張狂跟着拍了幾場打戲,就算是收工了。

她算着時間,大概晚上六七點就晃晃悠悠地往香德拉酒店走去,在問過前臺後乘着電梯到了十樓。

張狂俯身敲了敲門,裏面便有人應了:“等一下。”杜導演把門打開,他身上穿着浴袍,“進來吧。”

張狂長腿一邁便進入門裏,杜副導望着她纖細的腰身,內心蠢蠢欲動。

張狂打量着這房間,杜副導則在一旁說:“放心,跟了我,我保你大紅大紫。”

張狂道:“好啊。”

杜副導嘿嘿笑,作勢要過來摟張狂,被她不留痕跡的躲開。

“那我們可說好了,”

張狂笑得無比燦爛。

“你要是沒把我捧紅,我就把你三條腿都剁了扔到海裏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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