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喜歡你,但我受不了你
第25章 我喜歡你,但我受不了你
兩人掰了。
高美惠接受不了男的在感情裏太怯弱,她無話可說,她直接向蔚映敏挑明給他了兩個選擇:要麽安分守己當姐弟;要麽做朋友。沒其他關系的可能。
蔚映敏說他不缺姐也不缺朋友,選擇了徹底斷絕來往。
兩人斷絕往來的方式也很理性,微信上不拉黑,也不退同一個群,只是相互不說話而已。
高美惠的生活回歸到了常态,晚上下班後照常騎着車從面包店門口過,到家洗洗漱漱盤坐在沙發裏看球賽,看上一個小時睡覺;蔚映敏也開始積極參與社交,下班後跟一群單身的同事們聚餐,餐後或玩飛盤或打球或吹水。等九點左右散局回來面包店,關注一下店裏的流水,然後拍些賣剩的面包發群裏,蔚映如回複不要他就騎上車回來。
一直到第四天,蔚映如才察覺出不對勁,那天早上她蹲馬桶時先刷到了蔚映敏跟同事聚餐的朋友圈,而後多看了兩眼面包群,這一看發現這幾天蔚映敏發群裏的信息,高美惠一條也沒回,她想了想,先私聊蔚映敏:【你們倆咋了?】
蔚映敏回:【沒咋。】
蔚映如都能想象出他身上那股理直氣壯的喪氣,不再理會他,私聊高美惠:【你們倆咋了?】
高美惠沒什麽不能說的,簡單回:【我們倆偏離了各自的位置。】
蔚映如沉默,沒多久回:【處處看不就行了?】
高美惠回:【他不處,說自己不會處理男女關系。】
蔚映如八卦:【現在的情況是你想處他不想處?】
高美惠很利索:【我也不想處了,我受不了他性情。】
蔚映如心頭一沉,本能問她:【他性情咋了?我都沒見過比他性情更好的男的。】
高美惠說:【那是你見的男的不夠多。】
Advertisement
蔚映如回:【你見的夠多不也沒碰見合緣的。】
高美惠重新措詞:【我倆的婚戀觀不合。我認為談個戀愛而已,兩人以當下需求為要,抓住當下再談長遠。他先給自己畫個圈,預設自己不會處理男女關系,關系還沒開始就糾結該怎麽收場。】緊接回:【太擰巴怯弱了,有情感需求又恐懼情感,還有自厭傾向。】高美惠本來在做蒸蛋,火都關了,又發去條:【擅長虛構困境,也存在一定的認知缺陷,跟這種性情的人談戀愛很難快樂,活不好當下也過不好未來。】
蔚映如逐條看完,翻個白眼回她:【那的确不合,我把群給解散了。】發完就退出聊天界面,進入仨人的面包群把群給解散了。
……
高美惠問她:【你怎麽給解散了?】
蔚映如不多說:【以後每周聚餐就還咱倆,多個人多事。】緊接回:【千萬別顧我面子,你們倆該拉黑拉黑該絕交絕交。】
……
高美惠問:【你生氣了?】
蔚映如回:【你是對的。我完全認同你對蔚映敏的評價,他簡直一無是處。】
高美惠反駁:【我沒說他一無是處。】
蔚映如回:【不說他了。】
高美惠盯着聊天界面沒再回複。
她吃了早餐騎着車出來去醫院,停在斑馬線前等信號燈時,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七座商務車,她目光緊追過去看車牌,而後又收回來繼續百無聊賴地等信號燈。
比起生氣蔚映如感到更多的是不适,是強性格者無意識地對複雜性格者的暴力與碾壓,這種不适讓她代入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兒。她催明皓吃早飯送學校,送完到幹洗店後微信那個不争氣的:【晚上來家吃飯。】
蔚映敏回:【晚上跟同事約了。】
蔚映如問:【男的女的?】
蔚映敏回:【男女都有。】
蔚映如問:【你們公司這些單身的不能相互消化?】
蔚映敏回:【我們又不是動物。】
蔚映如回他:【你們還不如動物,你們是家畜。】
結束吧,不聊了。
晚上高美惠下班回來都到家門口了,猶豫着又下樓去了蔚映如的幹洗店。店裏就她一個人在那兒往鞋子上套一次性鞋套,她進去問:“吃飯了麽?”
蔚映如問:“你沒在醫院食堂吃?”
高美惠說:“我吃了還來找你?”
蔚映如拿過手機,“你吃啥我叫。”
高美惠問她,“你吃啥?”
蔚映如把剛泡過水的紫甘藍端出來,“我吃這個。”
高美惠受不了,“你吃吧,我不餓。”
以前蔚映如還會弄個蔬菜沙拉,現在嫌費事,經常買顆生菜或胡蘿蔔或別的什麽在後面一洗,能從六七點啃到下班。她撕了片紫甘藍到嘴裏還不忘擠兌她,“我弟是一無是處,但少了他你吃飯都不香。”
“去你的。”高美惠強調,“我沒說他一無是處。”
蔚映如不再多說,倚在收衣臺上嚼食着紫甘藍。
高美惠伸手拽了一片,嚼嚼勉強咽了。
兩人難得的都沒有談興,不完全是因為早上的事兒,還有工作一天精力用完各自又沒特別想說的。就這麽待了五分鐘,高美惠說:“我回去了。”
蔚映如看她一眼,“你煩個啥?”
高美惠說:“被你幹擾的。”
蔚映如伸手夠過一盒牛奶,拆開吸管插上說:“拜拜。”
高美惠望着街上的車流說:“快端午節了。”
蔚映如不在乎,“端去吧。”
高美惠說:“這樣的生活還要再過個四五十年,想想都可怖。”
蔚映如說:“你們倆自行解決,我不調停。”
高美惠騎着車回了,途經面包店時朝裏望了眼,之後什麽也沒想地就穿着信號燈過去,在她俯身鎖車時看見站在同一行商鋪前戴着口罩跟人果茶店老板聊天的蔚映敏。兩人的目光短促交彙了下,蔚映敏收回繼續跟人聊天,高美惠則去了店裏買牛乳卷。
等她買完牛乳卷出來閑站在騎行車旁邊吃,眼神又同在跟人聊天的蔚映敏對視上,這次兩人都沒回避,只是平靜地對視。
對視了有半分鐘,高美惠收回視線繼續索然無味地吃牛乳卷,沒法解釋,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此時被動地站在這裏就要回答蔚映敏一個問題:既然你看不上我,為什麽還來找我?
她說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經不起推敲的。
她連自己都交代不了——她大腦飛速運轉,竭力要給自己找出一個擲地有聲的理由——一個讓自己此刻安然站在這裏的理由。
她一點點嚼食着手裏的牛乳卷,看見蔚映敏慢慢朝她過來,聽見蔚映敏問:“有事情?”
她以不變應萬變,示意手裏的牛乳卷,“買面包。”
蔚映敏看她眼睛,也帶有洞悉一切的銳利,但這股銳利很快就收了,問了她別的,“要不要吃晚飯?”
她問:“吃什麽?”
蔚映敏說:“有一家海鮮粥不錯。”
她點頭,“可以。”
兩人各自騎上車,蔚映敏帶她朝着海鮮鋪去。
沒有多餘的解釋,兩人再次恢複邦交。
*
恢複邦交的次日晚上下班高美惠來給蔚映敏送鼻炎噴霧,他犯鼻炎了,上回帶給他的他給弄丢了。她把噴霧給他就打算回,蔚映敏問她,“吃晚飯了麽姐?”
高美惠說:“職工食堂吃的。”
蔚映敏摘了口罩,站十字路口左右望兩眼,“咱倆去散步呗。”
高美惠沒興趣,“不去。”
蔚映敏問她,“你無聊了找我,我想散步……”
高美惠打斷他,“我不想在街頭吃尾氣。”
“去公園散步。”
“換個方式吧。”高美惠看他,“我不想步行。”
“我找個老年車推你?”
“去你的。”高美惠轉頭去公園的方向。
蔚映敏跟上,在她旁邊說:“真有老年折疊車,還是電動的。”
高美惠看他,“你的無線耳機呢?”
蔚映敏從挎包裏拿出來給她,“連你的藍牙還是我的?”
“連你的吧。”高美惠說:“我手機裏沒音樂。”
蔚映敏連上自己的藍牙給她,“我這是挂耳式的,我幫你戴。”
高美惠說:“不需要。”她簡單看了下耳機,嘗試往耳朵上戴沒戴好掉了下來,蔚映敏彎腰撿起來說:“你都給我弄壞了,我給你戴吧。”
他撩開高美惠耳後的頭發,幫她往耳朵上戴的時候被高美惠避開,“我不聽了。”
……
“不聽算了。”蔚映敏把耳機裝耳機盒裏說:“跟我借機占你便宜似的。”
高美惠聽不懂,問他,“離公園還要多遠?”
蔚映敏說:“五六百米。”
高美惠轉身要折回去,“我累了。”
蔚映敏把她拉回來,“姐你看過索菲瑪索的《初吻》麽?”
高美惠說:“不認識。”
蔚映敏說:“裏面有一個經典橋段就是戴耳機。”
高美惠翻眼,“跟我有什麽關系?”
蔚映敏換話題,“有一部韓國電影,講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女主人翁參加詩歌朗誦班學寫詩歌的故事。韓國導演李滄東電影《詩》”
高美惠感興趣,“那她最後寫出詩歌來了?”
蔚映敏說:“寫出來了,寫了首《阿格尼斯之歌》。”
高美惠暢想着說:“等将來我順當退休了,我也能安心寫詩歌了。”
蔚映敏問她,“還能不順當?”
“當然。”高美惠說:“我希望在我退休前不要再延遲退休。”
蔚映敏笑她,沒說話。
兩人沿着步道散步,高美惠忽然也想到早年看過的一部日本電影,老早了,讀本科時候跟室友一塊看的,她說:“電影的具體劇情我忘了,但我記得叫《女人步上樓梯時》,印象深刻的就是女人上樓梯時的神态。”
蔚映敏問:“她為什麽要上樓梯?”
“因為她離不開。”高美惠跟他說;“我當年就是被片名吸引,想看她為什麽上樓梯,影片講的是銀座一個失偶的媽媽桑在事業和情感方面的處境,具體情節我串不起來了,但我此刻跟你說的時候,仍然有一些當年觀影時的感受在,我能完全共情到媽媽桑上樓梯時的心境,有一絲哀愁無奈和悲壯。”
蔚映敏問:“她上樓梯,樓梯的盡頭是什麽?”
高美惠說:“是酒吧。”
蔚映敏問:“那她最後離開酒吧了麽?”
高美惠搖頭,“沒有。”
蔚映敏明白了,“就是講一個陪酒女為什麽離不開酒吧繼續成為陪酒女的故事。”
高美惠驚訝,“你看過?”
“沒有。”蔚映敏說:“我從你的表述裏提煉出來的。”
“呀,你這麽會提煉。”
……
蔚映敏先回她,“陰陽怪氣是迂回者的語言。”
随後又意有所指地說:“聽話聽音,看人看心。”
……
高美惠預判到了兩人關系上存在的隐患,止了步跟他說:“咱倆可以是其他的任何關系,但不會是情侶。”
蔚映敏哂笑,收了情緒說:“我也不想跟你發展情侶,我還嫌你在關系裏強勢。”
高美惠繼續散步,回他,“弱的人才會嫌對方強。”
“你少說點吧。”蔚映敏說她,“省得一會說我沒風度。”
高美惠還是那句話,“在其他關系裏我會尊重你欣賞你,一旦成為伴侶我就會挑剔你性情。”
“我就這樣了,本性難移。”蔚映敏已經對她這話脫敏了,說別的,“自始至終提出交往的都是你。”
高美惠說:“我那時候還不夠了解你。”
蔚映敏回,“你現在也不夠了解我。”
兩個人的狀态看似是在悠閑散步,但嘴裏說出來的話完全不那麽回事兒,蔚映敏說她,“你應該找個跟自己志趣相投又秉性契合的人。”
高美惠說:“我沒有那麽自戀。”
也許跟年齡和閱歷有關,也許跟此刻悠閑散步時的心境有關,蔚映敏收了話裏的機鋒,他很清楚這麽聊下去無益于彼此的關系,他緩慢地說起那晚的事,“那晚我說自己無能,本意是想我都這麽自輕自賤了你就別再說了,但你一點沒寬待我,你說我不是無能,是怯弱,怯弱比無能更無藥可救。”
高美惠沒做聲。
蔚映敏又說:“昨天晚上你來店裏找我,我看見你一個人站那兒吃牛乳卷,我就把你指責我的那些話全忘了,我不忍心你面對跟我一樣的處境,因為我清楚你為什麽來找我。”
“咱倆最好是別的關系,當伴侶我就會計較為什麽我對你有恻隐之心,而你對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