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藏寶
第042章 藏寶
雖然胡巧月喜怒不形于色, 但将心比心,親兒子如此薄情寡義,任誰心裏都不會好受。林思危沒法一走了之。
扶了胡巧月到樓上, 屋裏已經是一片昏暗。
林思危拉開燈, 這才發現胡巧月已是臉色如紙,雙目微垂。
“奶奶你怎麽了?”
“沒事。”
嘴上說着沒事, 雙唇卻在顫抖,攀着林思危的手格外用力,幾根手指掰出了銳角。
椅子還在窗邊。她們下樓時, 尚有一縷夕陽斜照,這短短十幾分鐘,餘晖已經沒了, 夜風灌進窗戶, 吹得人一陣寒意。
胡巧月坐回椅子上, 林思危拉上窗戶, 将搭扣扣上, 所有的塵嚣之聲都被關在了窗外。
她倒了一杯水, 端過來:“有些燙, 等會兒再喝。”
胡巧月卻接過來,捧在手裏摩挲着,漸漸讓自己緩了過來。
“幸好你是蘇紅梅帶大的, 沒有帶歪了。”胡巧月輕嘆一聲, 緩緩地喝了一口水。
林思危聽着倒有些不忍心,知道奶奶這是自責。
可人生百态,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缺一不可, 很難說林正清到底是為何變成這樣。
林思危将語氣放輕松:“奶奶知道我媽長什麽樣嗎?”
胡巧月知道這是孩子在轉移話題,便也從善如流:“倒是沒見過。那時候你爸才不跟我聯系呢, 滿心只想跟我撇清關系。他結婚的事兒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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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他們的結婚照,在學校呢,回頭我帶來給您看。我媽長得可漂亮了。”
“你也長得好看。一準是像你媽。”
林思危笑了:“奶奶你這是瘌痢頭孩子自家的好,我可沒我媽好看。”
“那也得我看了照片才知道這話真不真。反正我就覺得咱們思危是好看的。”
氣氛終于變得輕快起來,教林思危暗暗松了口氣。
講真剛剛她真怕奶奶一口氣提着緩不過來,把她憋出心病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胡巧月不放心林思危再回學校,叫她就在這兒住下,第二天一早再回學校。
林思危想了想,明天上午第一堂沒安排課,便欣然答應。
二人把中午剩下的飯菜熱了吃了,胡巧月又叫林思危去櫃子裏拿被子。
這家裏沒有第二張床,但第二條被子還是有的。
“奶奶您這櫃子真漂亮。”林思危一邊開櫃門一邊道。
胡巧月輕笑一聲:“呵,你這是哄我呢,還是真識貨啊?”
林思危抱出被子往床上一扔,回身仔細端詳衣櫃:“別看它模樣舊,卻是好木頭,這櫃門上下雕了六幅畫,應該是六個故事,但我看不懂是啥故事。”
又指着木雕上的裝飾:“這是不是鑲的雲母片?這個應該是珊瑚珠……”
“你還真懂啊!”胡巧月驚訝,“誰教你的?”
當然是林思危來自後世的知識,不過現在她不能說。
“我小姨夫是木匠,放假去小姨家玩,聽他說過一些老家具,能鑲這些的都是以前的貴貨。”
胡巧月起身,緩緩走到衣櫃邊,撫摸着上邊的雲母片,眼中閃着光彩:“以前這些東西在我家可算不得什麽,後來全被沒收了。”
“這頂櫃怎麽留下了?”林思危好奇。
胡巧月輕輕搖頭,又似笑,又似嘆:“因為它本來就在這裏。現在的陽川路260號到295號,以前全是我胡家的房子。他們就留了一個閣樓給我,閣樓上放着這頂櫃,裏頭的東西都被搜走了,這衣櫃看着破舊,沒人要,倒得幸留下了。”
原來胡家曾經這樣富裕。但富裕在特殊的歲月裏不被允許,林思危心內感嘆奶奶的堅強,富貴過的人能在一落千丈時保持風骨,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
“幸虧他們不識貨。”林思危輕聲啐道,“奶奶您這物件要留好了,以後搬家也得帶走。”
“怎麽,你喜歡?”
值錢的東西誰又不喜歡呢。但林思危的喜歡并不是想占為己有,她是怕暴殄天物。
“這衣櫃是奶奶祖家留下的唯一紀念,所以要留好。”
胡巧月眼光閃動,卻沒有說話,片刻後,她拉開了衣櫃內格的小抽屜,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物件,用手絹包着。
“這是咱家戶口本,得換個地方。”
林思危心領神會。想必是林正清上回來拿戶口本時瞧見了,胡巧月怕他趁自己不備使什麽手段,到時候就她一個人在家,都沒法阻止,所以要換個他找不着的地方。
“放哪兒呢?”林思危四處張望。
這屋子也就十來個平方,一頂衣櫃,一個五鬥櫃,一張床,一套桌椅,兩張摞在一起的方凳,一目了然。
“五鬥櫃找個抽屜?”林思危問。
胡巧月卻向衣櫃靠南牆的一側望去:“那上頭有個暗格,我夠不着。”
“暗格?”林思危搬一張方凳,毫不猶豫地爬上去。
一直望到櫃頂,林思危終于發現了玄機。櫃頂有一塊不起眼的突起,頂住用力往外一扣,赫然拉出一個尺把長的抽屜。
這抽屜與側面木板嚴絲合縫,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也是林思危拉出了抽屜,才發現櫃子內外的頂的确不在同一個高度,做了一個夾層。
大戶人家果然有心機,寶貝都藏在出其不意的地方。
胡巧月已經找了個扁扁的鐵盒,将戶口本小心翼翼放進去,遞給林思危。
“就放那兒。誰也想不到。”胡巧月滿意極了。
“可是奶奶您要用就沒法拿了。”
“我不要用。誰來問我,就說被你弄丢了。”
林思危噗地笑出聲,不知不覺當了一回背鍋俠。
…
這一晚上,祖孫倆睡得格外香。
晚上關了燈,胡巧月還輕輕說:“多少年了,這屋裏只睡我一人。我都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打呼。”
第二天早上林思危宣布,奶奶不僅沒有打呼,而且睡相十分優雅,相比之下,自己睡覺簡直是在練武。
胡巧月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連說哪有啊,思危睡覺最乖了,奶奶晚上睡得特別好,都沒有起夜。
上學前,林思危幫胡巧月把痰盂刷了。
刷的時候心裏也不是滋味。以前家裏只有奶奶一個人,她其他時間可以不下樓,但這痰盂卻是不能不倒,她一個人扶着牆上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這屋子,老人十分不适合居住。
如果真能拆遷,對胡巧月來講的确是件好事。前提她能住上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