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極道院1-12
第012章 天極道院1-12
丁銜笛演得太過,游扶泠無動于衷,邊上的弟子嗚嗚嗷嗷。
破落宗門的劍修在旁人眼裏含情脈脈,符合這段時間道院內部傳言的她倆私定終身。
季町沒少發牢騷,說愧對師尊宗主教誨,在道院內害得師妹清譽盡失。
丁銜笛話音剛落忍無可忍的季町就要動手,她的袖擺被游扶泠抓住,少女喊師姐輕柔,丁銜笛依然看着她,眉眼堆笑,看上去有幾分混不吝。
哪怕她皮囊沒從前美麗,依然帶着習慣僞裝的狡猾。
游扶泠從前沒有朋友,但母親給她介紹過适合做朋友的對象。
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聚在一起閑聊,會提起總是出風頭的丁銜笛。
有人贊美自然有人讨厭,說這個人幹什麽都大張旗鼓,長輩每次拿她做标杆。
發完牢騷看向默不作聲的游扶泠,小女孩臉色蒼白,嘴唇塗了唇膏也沒什麽血色。
媽媽費盡心思打扮她,希望小女孩能交到朋友,卻忘了自己的女兒天生孤僻,完全不會抛話題。
她是躲避朝陽的苔藓,爬滿濕漉漉的心事。
“我記得游扶泠上次競賽考試比丁銜笛高啊。”
“那天我也在,丁銜笛被她爸爸罵了,他爸爸好兇的。”
“她媽媽也兇,但和她爸爸吵架了,我聽說……”
游扶泠對丁銜笛的印象來自拼t湊,親眼見到的都是對方和旁人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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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宛如倒映在池塘的虛幻日光,明亮也打過折扣。
真正的太陽什麽樣,沒人清楚,只知道不能靠太近,會受傷,也會融化。
誰都看得出季町不滿意丁銜笛,要冒着被執法仙鶴制裁的下場和丁銜笛動手。
游扶泠的伸手坐實了她和丁銜笛有情,無人關注被帶走的倦元嘉,也沒人發現明菁走了。
樓上只剩下眯着眼看系着銅錢發帶劍修的音修。
天極道院算不上魚龍混雜,卻有來自琉光各地的不同世家流派,散修不參與暗地裏的鬥争,不妨礙他們看熱鬧。
丁銜笛感受不到這樣的視線,游扶泠微微擡眼,又偏頭對歪着頭打量她的丁銜笛說:“我拒絕。”
季町差點熱淚盈眶,邊上噓聲一片。
梅池自顧自吃糕點,似乎二師姐被拒絕也無法影響她填飽肚子。
也不知是不是碎屑吸引了仙鶴,氣流卷起,很快一只看上去能吞下一個人的仙鶴落到了季町的位置。
它腳爪勾在季町的肩上,看上去像是騎在人身上。
修為在同輩之中算得上頂尖的劍修被猝不及防一壓,險些栽倒在地,還是游扶泠伸手扶了她一把。
脖子上挂着燒餅的真白毛仙鶴站到了季町原本的位置,不少人紛紛站起,也有新來的以為這是邪祟。
“仙鶴不都是體型纖細,哪有這麽碩大的!此為妖邪之物!”
“什麽妖邪!你沒見到它和執法仙鶴打鬥的影像嗎?”
“這是點星宗的大師姐啊!”
“難怪是大師姐,真夠大的。”
“你們不知道這只能驅策道院的執法仙鶴嗎?那修為定然超過金丹了。”
“宗門是按照實力排的輩分?也不應該啊,那丁銜笛修為如此低微,怎麽是老二?”
梅池顧不上吃糕點,越過丁銜笛撲到了仙鶴身上。
臉埋進對方雪白的絨毛,平日裏聽着宛如水缸的聲音都軟了幾分,一句大師姐差點吓暈丁銜笛。
她接受了宗門老大是仙鶴,沒想到大得像是坐車都要買兩個座位的。
被游扶泠扶着的季町肩膀疼痛無比,這只仙鶴體型龐大,居然比宛如重甲裝備的執法仙鶴還有分量。
做了雙重準備的丁銜笛沒有失望游扶泠的拒絕。
她看梅池埋絨毛一臉幸福,也忍不住伸手想摸摸。
手還未伸出去,就被仙鶴大師姐的鳥喙抽了一手背。
這一抽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看着腫成饅頭的手的沉默半晌,問梅池:“為什麽大師姐不讓我摸?”
梅池給仙鶴大師姐調整她脖子的燒餅,方便着大鳥低頭就能啃到,恢複了正常說話的語調:“二師姐你托大師姐給你寄情信,沒給大師姐報酬。”
丁銜笛哪知道這種事。
梅池說話算不上口無遮攔也無謂場合,周圍嘲笑聲疊起,都關乎丁銜笛之前對明菁的心思。
也有人看向扶着自家大師姐的游扶泠,揣測這位天才和丁銜笛是否真正私定終身。
原主窮得叮當響,非人大師姐看上去就食量不小。
據說剛入道院就和執法仙鶴打得滿天鳥毛和重金屬翎毛。
金屬毛砸傷了不少新入道院的弟子,後順利加入執法隊伍,有吃有喝,過得比宗門的師妹們好多了。
丁銜笛:“是嗎?”
她擡眼正好對上戴着面紗的游扶泠探究的目光,丁銜笛對她一笑:“你知道緣由的。”
占了兩個位置的仙鶴看向面前的二人,季町之前老遠見過這玩意梳毛,不理解為何點星宗會收一只畜生做弟子。
梅池還在和大師姐說話,丁銜笛只聽到了飛餅兩個字,不可置信地問:“這名字誰取的?”
“你取的,”梅池入門最晚,人又遲鈍,本以為丁銜笛是情傷慘重腦子不好使,發現她連大師姐都忘了,不高興地說:“這還是我入門的時候你告訴我的,大師姐是你從後山帶回來的,燒餅還是你挂的呢。”
丁銜笛百口莫辯,就差汗流浃背了。
她穿得和游扶泠不一樣,對方好歹還有緩沖期,也有這具身體過去的記憶。
都過去一個月了,丁銜笛還是什麽都沒記起。
鳥喙抽人的肥鶴看向丁銜笛,梅池還在解說:“戴面紗的是二師姐真正喜歡的人。”
“但她的大師姐看不上二師姐,還想殺了二師姐。”
季町喂了一聲:“我哪有想殺了你二師姐!”
她發現這個宗門搬弄是非的能力完全一脈相承,老二造謠傳謠,老三當面嫁禍告狀,老大……
攻擊性很強,一只爪子落下季町腳下的地就陷了幾分。
這樣的東西不修煉都能讓修士頭疼,更別提她還能號令執法仙鶴,季町早就想問了,道院的座師都不管的嗎?
萬一點星宗叛逃,天極道院很容易失守吧!
其他人也明白為什麽點星宗還能橫着走了,相當于巡防都是點星宗的人。
最近轟轟烈烈的仙鶴傳情最後的受益者也是點星宗,什麽破落宗門,大家上供給仙鶴的靈石丹藥恐怕都落到點星宗手上了。
雪白的仙鶴微歪鳥頭,盯着正在和丁銜笛對視的游扶泠看。
梅池摸了摸大師姐的鳥喙:“對,就是喜歡她。”
丁銜笛很想問都大師姐了不會說話嗎,又怕說多錯多,換了個問題:“大師姐來有什麽事?”
梅池搖頭,“大師姐更喜歡親近你,二師姐你不知道嗎?”
手背腫得老高的劍修和一雙猩紅的鳥眼對視,表面輕松,游扶泠已經看出了她的緊張。
即便這個世界修真改變了方式,不代表沒有危險,游扶泠花了好幾年熟悉規則,很難撇下丁銜笛不管。
游扶泠:“我有事和你說。”
季町:“我?”
游扶泠:“不是。”
丁銜笛跟着游扶泠出去的時候長舒一口氣。
小師妹留下伺候巨型大鳥師姐,季町離開的時候路過丁銜笛還要瞪上兩眼。
倦元嘉接受了懲罰,不僅要處罰三萬靈石,還要去劍冢清掃。
丁銜笛:“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地方上學和上班沒什麽區別。”
周圍偶有雲霧飄過,天極道院沒有高山,這樣的雲也是符文做的。
剛才路過的同修腿似乎受過傷,換上了金屬材質的,當着丁銜笛的面竄出了五裏地,緊接着響起天極令外部警告的聲音:“義肢受損嚴重,請更換!請更換!”
天極道院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丁銜笛在劍修系上了半個月的學,昨日一起對戰的同學手還是鐵做。
空手接白刃不在話下,只是修為沒好到哪裏去,丁銜笛靠給她的鐵手除鏽得了一百靈石。
坐在她身邊的游扶泠看着雲層外的島嶼邊界線,語氣淡淡:“你上過班?”
丁銜笛:“在我媽公司體驗過幾天。”
她很早就接受了自己人生沒有其他選擇的設定,并不像有些同齡人那樣追求自由,知道自己得到的全需要回報。
丁銜笛沒問你呢,她清楚游扶泠閉門不出的狀态,“這個世界好吧,你現在很厲害。”
她和其他人交流的閑談在游扶泠身上很難奏效,丁銜笛判斷游扶泠是否讨厭她。
這也正常。
她們被人比較多年,旁人的言論難以隔絕,丁銜笛還是明面上的勝利者。
新晉穿書者低下頭,長風吹起她潦草的發帶,衣袖上的補丁在游扶泠看來都異常刺眼。
尋常劍修都有好幾套校服,課上同修切磋損壞後大多換一套,即便之前是散修,也比較注重這方面。
游扶泠不在意之前這個世界的丁銜笛,卻難過對方的補丁袖擺。
“你不能換身衣服?”
丁銜笛咦了一聲,晃了晃手,手指拂過上面歪歪扭扭的補丁,“很難看嗎?這幾條我自己補的。”
她指了指宛如蜈蚣的修補痕跡,居然還有幾分自得:“我帶的新潮流,你不懂。”
游扶泠無話可說,移開眼去看遠處飛過的仙鶴。
丁銜笛沒逗到人也覺得無趣,換了個問題,像是閑聊,“你到這裏最想幹什麽?”
明明面紗都被摘過一半了,游扶泠還是喜歡出門戴上。
在這個世界或許有別的原因,丁銜笛卻想到穿書前朋友偶爾提起游扶泠,說對方到學校也戴口罩,是不是長殘了。
丁銜笛想:什麽習慣。
修真世界的面紗比口罩好看多了,現在風稍微大一些,面紗下擺吹開一些,丁銜笛能看到對方蒼白的下巴。
臉太小,人還是一樣瘦,個子高也給人風吹就倒的病弱感。
游扶泠:“不知道。”
丁銜笛:“你身體怎麽樣,我聽人說……”
她的朋友裏沒有游扶泠這樣天生有缺陷的。
即便有些人性格合不來,丁銜笛也會按照父母的要求維持關系,又很清楚這樣的區分,她不會有真正的朋友。
游扶泠:“也活不長。”
她說得篤定又缥缈,丁銜笛笑了一聲:“我看不一定,和我一個系的劍修成天叨叨血肉苦痛,她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零件都換了,成為……”
丁銜笛嘶了一聲:t“這不是那電影……”
游扶泠:“鋼鐵女俠。”
丁銜笛:你到底有沒有看過電影。
她發現這人偶爾還是會捧哏的,但不能算正常人。
“你呢?”
游扶泠從前活着是為了媽媽,這個世界她直接無父無母,也不知道為了什麽而活。
若是丁銜笛不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麽過掉一生。
浮雲飄過,站在高處看天極道院俯瞰是太極兩儀。
各大修真派系分布兩側,又像是對立的四象,劍修系是多出來的,也有人解讀這是劍修獨一無二的地位。
丁銜笛不懂這些,她看得随意,回答斬釘截鐵:“我想回去。”
游扶泠似乎不驚訝:“你在那邊确實過得好。”
丁銜笛搖頭:“那倒不是,這裏也挺好玩的,我都有妹妹了。”
她的父母不是相愛結合,在孩子方面倒是意見一致,無論男女,就一個繼承人。
如果丁銜笛出了事,那家業就要由分家人繼承了。
丁銜笛穿書後顏值、身份都落差很大,卻不難過。
她知道位高權重必有重壓,沒有人是真正快樂的。
梅池看上去笨笨的,游扶泠沒見過她幾次也久仰對方的飯桶之名,她訝異地看向游扶泠,沒想到對方居然喜歡這樣的妹妹。
游扶泠:“為什麽要回去?”
試煉堂在山頂,山風獵獵,穿來的人一開始不會束發,一個月後儀容儀表比從前強上太多。
哪怕沒有華美的衣裳,沒有昂貴的裝飾,丁銜笛依然有幾分隐隐的臭美,想要維持自己已然不多的形象。
“出車禍前我還答應媽媽假期去旅行,她新交的男朋友太不靠譜,我要看着她。”
她的媽媽比游扶泠的媽媽厲害多了,游扶泠毫不留情:“是借口。”
丁銜笛:“好吧,這張臉還沒我十分之一貌美,我不能接受。”
她伸手隔着面紗點了點游扶泠的臉頰:“憑什麽你就是原臉?”
游扶泠下意識攥住她的手指,蹙眉看過來的目光乍看沒有厭惡,依然讓丁銜笛篤定了游扶泠對自己的排斥。
她沒有繼續開玩笑,頗為正經地說:“你在書裏沒什麽戲份,或許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我不一樣。”
說完丁銜笛從自己的袖口揪出一根線頭吹了吹,線頭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她現在就是這根漂浮的絲線,不想要既定的命運,也有無法割舍的家人。
丁銜笛:“之前我的話你就當玩笑聽,我自己會解決的。”
她也做不出勉強游扶泠的事,她們之前就不熟,什麽老鄉見老鄉,淚汪汪也不可能。
她們本質是對立的宿敵,如果沒有飛來橫禍,或許要以家族的名義糾葛一輩子。
丁銜笛的手腕被人攥住,戴着面紗的少女沒有看她,“那你打算和誰結為道侶擺脫宿命?”
修為低微的新穿書者不知道她吹遠的線頭被對方攥在另一只手中。
游扶泠又問:“是破罐破摔和明菁在一起,還是……”
丁銜笛就是丁銜笛,在哪個世界都如魚得水,落魄也難掩光華。
游扶泠憶起從前對方和朋友嬉笑的場面,握手、摟抱都習以為常。
賽場上她也如風奔跑,棒球飛出,像是砸進游扶泠不允許波動的內心。
她難掩心口的尖酸和嫉妒,一字一句問:“和你那還未到年齡的飯桶小師妹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