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島外孤舟2-1
第069章 島外孤舟2-1
丹修枯瘦的手撫上餌人的圓潤的臉頰, 語調哀戚,“梅池……如果你……你的未婚妻來自西海……咳咳……那西海已經沒有任何活物了。”
丹修中鮮少有人醉心情愛,即便有也是為了研制新藥。
更有甚者求愛是為了煉丹, 一開始不少丹修都以為祖今夕看上梅池,是看中這位小師妹天賦異禀,想讓她多扛幾次丹爐。
幾年過去, 祖今夕對梅池依然窮追不舍, 但也沒人說梅池鐵石心腸。
她都長成大姑娘了, 看着依然不開情竅, 即便是為了丁銜笛才勤加練習,依然不答應祖今夕的追求。
丹修之中不少是祖今夕的簇擁者, 痛心師姐癡心錯付, 企圖給梅池教訓。
餌人皮糙肉厚, 近戰肉搏要勝過她絕無可能,道院內合法的挑戰只剩下試煉堂和下戰帖, 這也不适用丹修。
好不容易在她的吃食裏下了點整蠱丹藥, 結果這孩子是鐵胃,更沒用。
這下丹修也沒辦法了, 幹脆勸祖今夕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梅, 還是不開型的。
祖今夕癡心不改, 被梅池掐着脖子也滿臉縱容。
她不說人類, 倦元嘉挑了挑眉, 問丁銜笛:“西海, 不是一向無人居住嗎?”
她年幼時随着長輩四處巡游,也算見多識廣。
明菁則是小小年紀殺戮無數, 都稱得上一句老江湖,她早就懷疑梅池的身份,聽梅池這麽說順勢問:“難道梅池師妹,是傳說中的餌人?”
幾個人都和公玉家有仇,此刻都算盟友,丁銜笛不知前路多坦t蕩,一邊把宛如演苦情戲的祖今夕從根本沒用力的梅池手下拉出來,一邊道:“是啊。”
她還問倦元嘉:“這算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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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元嘉:“你們點星宗都滿門畜生了還在乎這個?”
丁銜笛:“你才畜生呢。”
明菁嗯了一聲,倦元嘉更是嘆氣,給祖今夕倒了一杯茶,“祖師姐,放棄宗主之位,不可惜嗎?”
梅池:“什麽叫西海沒有活物了?師父當年帶走我的時候他們還活得好好的。”
祖今夕明顯不是從隕月宗來的。
她在道院行事低調,并不與其他系的弟子往來。
若不是公玉璀想要得到丁銜笛,她也不會發現公玉家殺了無數白鯊。
那塊海底玉也正是白鯊的海域,如今早被開采完畢,白鯊群不知所蹤。
祖今夕印象裏的西海繁華,如今海岸枯骨無數,除卻白鯊的骨頭,還有餌人的骨,駐紮在西海的修士皆着公玉家的衣袍。
祖今夕隐去了自己的身份,編造自己是從西海漁村長大被散修帶走的經歷,這也和她公之于衆的經歷相符。
倦元嘉把玩着她的羽扇,未曾發現任何纰漏。
這套說辭她顯然同梅池提起過,梅池聽完更是焦急,“鬥獸場也沒有餌人了?”
祖今夕颔首,“汀州邊境的毒瘴都散了,我懷疑是有高人做法收走的。”
丁銜笛還記得梅池說自己是怎麽被宗主師父帶走的。
偷走的餌人,不着調的師父,一只年齡成謎的大師姐。
祖今夕:“什麽鬥獸場?”
她年幼時就離開族群,對西海完全不熟悉,茫然地看向梅池。
梅池:“就是一個方形的……”
祖今夕搖頭,兩個人雞同鴨講的時候丁銜笛收到了加印任務的地圖。
幾個人的天極令同時亮起,倦元嘉對梅池說:“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這次任務完成我們陪你去一趟西海。”
明菁背起她的長劍,“反正是要找公玉家的。”
她中的咒術幾乎阻止了她修為的提升,甚至從心口蔓延出宛如冰霜的痕跡,這些除了倦元嘉無人知曉。
施咒者已死,但這樣的咒術同血脈的也可以施展或解除。
典頌是公玉家的眷族,必然也有親眷跟随公玉凰。
丁銜笛走在最後,她挨着游扶泠,望了一眼道院的雲海,“我怎麽覺得那麽像一場夢呢。”
飛行的執法仙鶴失去頭領,丁銜笛問過梅池,她說大師姐留下一封信,說她有點事,她們會在道院外見面。
梅池當時覺得奇怪,或許這要過十多年,現在看來,大師姐什麽都知道。
游扶泠:“夢裏和我結婚了?”
她字字句句依然指向丁銜笛別有居心,卻被人握住了手,“那應該是你的夢吧。”
丁銜笛走路也沒個正形,在路過的弟子眼裏更像是她禁锢着游扶泠。
游扶泠:“你不能好好走路嗎?”
她床上床下面孔不同,丁銜笛偶爾都會生出一種自己結婚結出兩個老婆的錯覺。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游扶泠:“我不能好好走路的原因你不知道?”
新生入學,掃過丁銜笛背着的傘和劍,詫異地詢問着算哪個系的。
引路的師姐哦了一聲,說這是大名鼎鼎的劍冢幸運兒,以前滿臉麻子,現在……
誰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丁銜笛被游扶泠丢下,笑着追上,無意和新入門的弟子對視,對方卻被她的眼眸吓了一跳,又問另一邊随行座師:“為何她的眼睛不一樣?”
座師道:“她是點星宗的,功法不同,外貌也不同。”
游扶泠聽見了,嗤了一聲:“看來你真的是關系戶。”
丁銜笛:“是啊,靠你的關系才得到青眼,好榮幸。”
她油腔滑調,游扶泠習以為常。
對梅池她們來說,已經數年不見丁銜笛。
如果以時間流速衡量,只有游扶泠和丁銜笛永遠處于同一時間。
丁銜笛追上游扶泠,不顧對方的眼神握住游扶泠的手,“阿扇,你害怕嗎?”
游扶泠:“你又發什麽瘋?”
她毫無從前端莊模樣,更不像丁銜笛臆想中的樓閣公主。
更像是夏天汽水飲料掀開的有獎貼紙,其他人都是謝謝關注,到丁銜笛這裏是一個二維碼。
她掃到了藏得很深的,公主皮囊下的獨裁瘋子。
不溫柔,卻很可愛,每一次的喊打喊殺像是幼稚的宣誓。
丁銜笛:“我好害怕。”
游扶泠:“你有什麽好怕的,別人怕你才對。”
她嘴上這麽說,忍不住再次贊美丁銜笛金燦燦的蛇身,問了句:“你會蛻皮嗎?”
丁銜笛迅速松開手移開,警覺地問:“你也饞我身體?”
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對,補充道:“字面意思上的身體。”
游扶泠哼了一聲:“你哪一寸不屬于我?”
丁銜笛:“太過分了吧,我從來不說這樣的話。”
她方才還躲游扶泠故意跑得很遠,現在又站得很近,天已經黑了,倦元嘉和明菁走到了前方的飛舟渡口登記。
背着梅池包袱的祖今夕正在聽對方說話。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天極道院的礦燈一盞盞亮起,這會正好到整點,機械鼓聲伴随仙鶴的鶴鳴響徹整個道院。
“丁銜笛!你快點!我們都登記完了!”
倦元嘉在前方喊,她的飛舟停在外圍,隐天司和道院的追蹤符咒隐入飛舟上的幡,飛舟船槳催動,已經要駛離道院。
丁銜笛牽起游扶泠就跑。
殘陽如血,道院有人在最高的山峰放焰火。
丹修的爆炸早就不是傳聞,據說從去年開始加入了焰火制作,搞成法器或許也不是難事。
絢爛的焰火升騰,站在渡口送游扶泠的季町望着夕陽下奔來的一對,只道了一句萬事小心。
來龍去脈游扶泠都和季町說了。
昨日季町還和丁銜笛切磋了一番,丁銜笛如今修為深不可測,季町明白點星宗或許背負更深重的責任,最後把一個卷冊塞入丁銜笛的懷中,“祝你們一切順利。”
季町是為宗門而來,也不能參加加印任務提前離開道院。
丁銜笛把游扶泠抱上飛舟,對季町擺手:“師姐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的。”
游扶泠:“我不用你保護。”
飛舟漸漸遠去,她倆還在舟頭争吵。
季町目送她們離去,登記出入弟子的座師摸着胡子問:“小季,那你呢?你們宗宗主比隕月宗宗主年輕許多,身子必然硬朗,不必擔心吧?”
季涉竹年歲不過百,和隕月宗的宗主比自是年輕,但季町知道她師尊恐怕不是真正的季涉竹,收游扶泠入門也另有打算。
但那又怎麽樣呢?
她也是現在這個季涉竹撿回來的。
師尊想要什麽她做什麽,她定然會竭盡全力去做。
梅池來的時候乘坐飛舟,離開的時候顧不上看她極為感興趣的昆侖鏡,依然和祖今夕談西海。
倦元嘉和明菁坐在客艙。
這一趟她們的飛舟會通過昆侖鏡開往緬州,那的魔氣是九州溢出最多的,無數宗門的弟子和隐天司的部下集結。
倦元嘉看明菁低着頭擦劍,羽扇蹭了蹭明菁的手背。
明菁:“有話直說。”
倦元嘉:“從無方島前往緬州原本只需要兩日,如今飛舟轉換點也在排查,我算了算最快也要十日。”
她的羽扇上面的毛換得勤快,有兩根白毛明顯是飛餅的。
倦元嘉對禽鳥很有研究,這兩根羽毛尾部泛着若隐若現的光,顯然不是凡品。
明菁:“所以呢?”
倦元嘉:“你還是要和我睡。”
明菁拭劍的布登時碎成兩半,“什麽?”
倦元嘉:“只有三間房,三張床,你要是介意,找別人睡也可以。”
她的羽扇撩了撩吹落的發,混入垂肩長發的紫穗也晃晃悠悠,“不過你應該習慣我了。”
明菁舉起劍,一瞬倦元嘉的羽扇便痛失兩根。她正要說話,丁銜笛和游扶泠在飛舟進入昆侖鏡之時進入客艙,登時天旋地轉。
丁銜笛抱着游扶泠不撒手,倦元嘉差點被明菁捅死,餌人暈船,死死扒拉着祖今夕,結果把人腰帶扯下來了,場面混亂得很。
飛舟內置的礦石提示音響起——
“已進入前往緬州昆侖通道!請乘客握緊扶手,切勿走動!”
“前方氣流波動,如聽到生人求助,切勿答應。”
……
丁銜笛詫異地問游扶泠:“你之前給我看的不是這樣的啊?”
“這飛機航線?”
游扶泠毫不懷疑這有宣伽藍的手筆,她正要說話,舷窗外忽然傳來無數的拍動聲,聲音宛如鬼泣:“幫幫我!”
“姐姐,帶我走好不好?”
“t各位大人,我也想脫離苦海啊。”
明菁也是第一次前往緬州。
她的劍因為剛才的震動插入木板,倦元嘉把她整個人摟在懷中,她試圖推開,卻被抱得更緊。
倦元嘉的聲音悶悶,“這條昆侖鏡通道穿過緬州和青州地下,你不是去過青州嗎,應該知曉那兒是出了名的屠城之地,千年一屠城,王都也叫屠城。”
丁銜笛也聽見了,好奇地問:“那這些真的是鬼?”
倦元嘉:“是山鬼,它們聽多了人類被屠殺的最後哭喊,學這樣的語氣捕獵。”
“若是開窗,整條飛舟都會被拖走。”
丁銜笛只在動物園見過山鬼,她和游扶泠一起看向窗外,炫彩的礦燈下,一張張臉宛如鬼臉,的确可怖。
丁銜笛看游扶泠看得目不轉睛,憶起她對蛇化自己愛不釋手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還喜歡這玩意吧?”
游扶泠露出厭惡的表情,“是你喜歡,還拍那麽多照……”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迅速閉嘴,丁銜笛卻聽到了,她把人往懷裏勾了勾,在游扶泠耳邊吹起,“棺啊,偷看我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