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詭異的老公(九)

“……”

“什麽毛衣?”尤念自從被裴然壓入懷中後, 就只聽清了這一句話。

剛好她剛才沒細看裴楚穿了什麽, 被裴然推着往裏走時, 好奇之下她回頭去看,然而房門卻被人迅速關上了。

“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

裴然用身體把房門堵得死死的, 他見尤念把外套穿的松松垮垮,于是就微微擡手幫她整理了一下,涼悠悠道:“好奇心會害死貓,能明白嗎?”

尤念似懂非懂的動了動,微張着小嘴還想說些什麽。

此時他們二人正站在房間的走廊上,寬寬長長的一條走廊,牆壁兩側挂滿了油畫。

從進屋後,尤念就聞到了淡淡的茶香, 與此同時還有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她的目光被一面牆上的油畫吸引,她看了看裴然又看了看油畫, 有些詫異道:“畫中的人是你嗎?”

屋內的戲曲聲很大, 尤念的聲音很快就被掩蓋。裴然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見她小手指了指牆壁上的某幅畫,不由湊近她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 這畫中的人是不是你呀?”

映入眼簾的是很寬的一幅畫, 大概有尤念的半個身子長。

畫的背景是一棵只露了上半身的西京燃火樹,樹上的燃花開的密密麻麻, 仿佛要擠出畫框般。在火紅的背景下,穿着白襯衫的少年懶懶的倚坐在粗壯的樹幹上, 雙眸輕閉,銀白色的短發上落了一朵燃花。

這是一幅色調十分濃烈的畫,可以看出作者的畫功很高,在繁亂的布局下仍能讓人覺得幹淨舒服,同時最讓尤念驚異的是,這明明是幅靜止的畫面,卻會讓看畫的人産生一種畫面在動的神奇感覺。

“好看嗎?”尤念只顧着看畫了,根本就不知道裴然是什麽時候靠近自己的。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背倚他的懷中,裴然微微傾身,貼在她耳邊緩緩道:“這幅畫是我媽畫的。”

“你媽?”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又麻又癢。

尤念不舒服的動了動,雖然不太想和他靠這麽近。但不得不說,在那‘嘹亮’的戲曲音下,他們只有這樣才能聽清彼此的聲音。

這還是尤念第一次聽裴然提起他家人的事情,順着他的話接了一句後,尤念察覺到了問題,她幹咳一聲改口道:“咱、咱媽畫畫好厲害啊。”

裴然被她的話給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耳垂,學着她的語句道:“那當然了,咱媽可是大畫家。”

畫家呀……

尤念眼睛中的光更亮了,她扭過頭不由将這幅畫欣賞的更仔細些。

目光落在畫中的少年上,尤念想起自己剛才的問題,她正要扭頭看他,卻忘了此時兩人的距離有多近。

于是,尤念的唇淺淺在裴然的臉頰上蹭過,帶着些微溫熱的觸感。

“你、你還沒告訴我呢。”

“……畫中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你呀?”這個意外讓尤念懵了一瞬,見裴然朝她落在視線,為了避免尴尬,她趕緊轉移話題。

裴然頰邊似乎還能感受到她剛剛蹭來的那一下,他眸色不由深了一分,垂下目光靠她更近,低啞聲音道:“這麽明顯的答案,還用問嗎?”

尤念‘啊’了一聲,語調拖得長長的。

與此刻的裴然比起來,畫中的他面容更為精致,帶着少年時期雌雄難辨的冷豔美感。在漫天燃花下,花陰中的少年雪膚銀發,美的空靈又孤傲,像是天神,又像是帶着股陰郁氣息的僞神明。

“你小時候為什麽是白頭發呀?看着好奇怪的。”

裴然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會不會說話?那是銀灰色。這是秦女士為了畫這幅畫,特意讓我染的。”

他口中的秦女士,自然就是指的他的媽媽,秦連碧。

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女人。

秦連碧畫這幅畫時,裴然才十五六歲,正是上學的年紀。那個時候學校管的很嚴,女生不許燙發男生不許染發,偏偏秦女士為了讓這幅畫更為出彩,硬是讓裴然染了頭發。

他的頭發,還是她老人家去理發店學過後,親自動手調染得,在這之後,裴然為了秦女士的作品頂着這頭銀發近一個月,在學校吸引了大片目光。

尤念眼中劃過一抹詫異,失憶後的她自然忘記了秦連碧是怎樣的人,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裴然的媽媽,最後只是看着畫中的少年,誇贊道:“你媽媽把你畫的很漂亮。”

“你确定?是漂亮?”裴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尤念這會兒反應弧有點長,她歪頭看了裴然一眼,試探着改口道:“好看?”

畫中的少年雖然雙眸輕閉,但他的唇色很紅,然而不是正紅色,而是帶着一點點的暗氣,讓人有些妖孽感,尤念看了許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連碧故意為之。

總之,尤念覺得畫中的裴然除了漂亮,也就只配得上好看驚豔這些詞了。他畫中的氣質,根本就不能用帥氣或者是炫酷來形容。

尤念是個很誠實的人,所以她不想說謊。

算了……

裴然就沒指望能從她嘴中聽到什麽好話,他見尤念的目光像是黏在了畫上般,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不由好奇道:“那你覺得是畫中的我好看,還是我本人更好看?”

尤念正好奇秦媽媽是怎麽把燃花畫的這麽逼真的,一心不可二用的她,聽到裴然的提問,于是将誠實貫徹到底——

“秦媽媽把你畫的更好看!”

尤念想也不想就回道。

裴然簡直要被她這副正直的樣子氣笑了,她這話說的要多有意思就多有意思。陪她繼續看畫的好心情沒得一幹二淨,他發狠的掐了把她的小臉,笑眯眯的回她:“念念可真是會說話呢。”

尤念還以為他誇他呢,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對他一笑。

——還真是越來越傻了。

在裴然準備拉着她往屋內走時,尤念注意到走廊上的其他畫。其中一幅她還沒看清就被它旁邊的另一幅畫吸引了,尤念在看到畫中少年的面容時有些驚訝,她剛想停下腳步去看,裴然注意到後,馬上擋住了她的視線。

“裴然,那幅畫畫的是……”‘裴楚’兩個字淹沒在屋內的咿咿呀呀聲中,也不知裴然聽見了沒有,他沒有往畫的方向看一眼,只是遮住尤念的眼睛拉着她快速離開。

“不準在看了,先去見老爺子。”

尤念随着他的腳步快走了幾步,她其實也沒打算再繼續欣賞那些畫,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等兩人出了走廊後,眼前的空間更加寬敞起來。

四四方方的空間內,有一整面牆壁都是用的透明玻璃。

這裏的地板與牆壁都是純白色的,牆壁的兩側擺滿了花草架子,尤念環視了一圈,在正中央的小木桌旁看到了裴老爺子。

進了裏屋後,房間中的戲曲聲更響亮了。咿咿呀呀聲中伴随着乒乓咣當的響聲,像尤念和裴然這種聽力十分正常的人而言,說是噪音也不足為過。

“老爺子。”

此時裴正陽正坐在躺椅上,他一邊閉着眼睛聽戲一邊緩慢晃着躺椅,嘴裏還不時跟着唱兩句,別提多休閑了。

在裴然喊了他兩遍他都沒聽到後,裴然耐心終結,上前一把關掉他的電源開關。

随着‘啪’的一聲,整個房間都安靜了。裴老爺子不滿的睜開眼睛,在看到裴然這個罪魁禍首時,剛要去罵,裴然就先他一步開口道:“爺爺,我把小念念給您帶回來了。”

“念丫頭?!”

随着裴然的側退,他身後的身影也一點點清晰起來。裴老爺子原本皺着的眉頭迅速撫平,他對還在那呆呆傻傻站着的尤念和藹道:“念丫頭,快!快到爺爺這邊兒來!”

尤念看着對面坐着的老人,原本平靜無瀾的情緒忽然起了絲波動。

“爺……爺爺。”尤念在踏進這扇門前,是非常緊張的。

可奇怪的是,自從她來到這間茶室,看到這裏的擺設裝潢後,忽然就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好像是她以前經常會來這裏,所以她熟悉這裏的花花草草,熟悉這裏的每一件家具,當然也包括坐在躺椅上的老人。

哪怕,面前這位老人長了一副精明刻薄相,但尤念看到他的第一眼,并沒有覺得他不好相處,反而感到是十分親切。

“欸,念丫頭,到爺爺這裏來!”幾乎是在老爺子對她伸出手時,尤念就反射性的走過去握住了。

“爺爺……”老人的手掌寬大而粗糙,在握住尤念的手時,尤念感到一陣暖意。

不同于她第一眼見到裴然時産生的詭異感,她很喜歡面前這位老人,在靠近他後她不由就露出一張笑臉,裴老爺子看到後怔了怔,連拍了她幾下手,招呼着她坐到一旁。

裴老爺子是為數不多知道尤念失憶的人,在剛得知尤念失憶的消息時,他是既擔憂又心疼。

今天這場衆人齊聚的家宴,就是裴爺爺為了尤念而準備的,美其名曰是一大家子過來聚聚,順便給他剛出院的孫媳婦去去晦氣,其實他就是想給失憶的尤念重新介紹下家裏的親戚們,讓尤念空白的記憶有個家族框架。

他想了很多,也都是在為尤念考慮,可他年紀畢竟大了,這段時間操心太多做事都有些力不從心的,于是他也沒考慮到他這一家子親戚都是些什麽人,更沒想到,裴然會強硬的不準尤念失憶的消息被透露出去。

談到這個話題時,裴然和裴老爺子的目光都放到了尤念的身上。

此時她正坐在茶幾的另一側喝茶吃點心,這些都是裴老爺子提前給她準備好的,尤念在家中沒吃飽,這會兒剛好就餓了。

當尤念察覺到兩人的目光時,她剛剛把一大塊點心塞入嘴中,玫瑰味的糕點香甜又濃郁,她嚼了兩下,看向對面的兩個人,口齒不清道:“腫、腫……麽啦?”

她只顧着吃了,并沒注意他們說了什麽。

“沒事。”裴然走過來幫她把嘴角的碎渣渣抹掉,拉着她站了起來。“你剛才不是又暈車又難受的還困得不行嗎?現在距離吃飯的點還有一會兒,我先帶你去休息。”

尤念有些不想走。

她暈車是不假,但從車上睡了一會兒,現在并不覺得難受。而且她剛見到裴爺爺感覺很親切,還想在陪他說會兒話,然而裴然卻不容拒絕道:“你身體還沒恢複,需要休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如果尤念在聽不出來什麽,就真的是裴然口中的傻子了。

在得知裴然是想支開她單獨和裴爺爺說事情後,她乖乖聽裴然安排,然而臨走之時,她還是停頓住,輕扯了下裴然的小指。

裴然被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勾的心裏癢癢,他小指微微用力恰好将她的手指困在掌中,回頭幫她理了理頭發,他詢問的聲音溫柔又縱容:“怎麽了?”

“那、那個,還挺好吃的。”尤念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她還沒吃飽。

此時,她用着澄澈滿是期翼的目光看着裴然,滿眼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不說話卻已經暴露了目的。

裴老爺子聽到後先是笑了出來,裴然也是彎唇一笑,将桌子上的糕點盤拿起來塞到她手中,戲谑道:“你可抱穩了。”

尤念将糕點盤抱入懷中,對着裴爺爺揮手告別。

尤念小的時候,最長住的就是裴爺爺這裏,所以裴然帶她去的是她以前住的房間。

“就是這裏了。”尤念喜歡安靜,但她當時在挑選房間時,卻特意選了一處距離電梯與樓梯都近的位置。

一開始裴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選,直到後來,裴老爺子意味深長的告訴他:有時候,喜歡安靜的人也最怕孤獨與冷清。

當時裴然笑了笑,反諷道:“其實你就是想說她膽子小,害怕呗。”

想着曾經的事情,裴然拿出鑰匙将尤念的房門打開。說起來,他們已經很久沒回這裏了。

“哇——”尤念在過來的路上,還幻想着自己以前住的是什麽房間,她想過很大,也想過很豪華,但是她卻沒想過自己的房間會和裴家的整體風格不符,不算大的一間房,布置的樸素又幹淨。

尤念視線落在滿屋子的手疊千紙鶴上,她伸出手好奇的觸碰了只懸挂的小紙鶴,只一瞬間,笑容頓時,她忽然有種難言的苦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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