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醒 (1)
一號的失蹤來得非常突然——當然每一個人的失蹤,身邊的人都是預料不到的。
不過許褚依舊是後知後覺地甚至是在一個多月之後, 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往常一號就會經常離開, 帶人去奎彭拉各地的分支巢穴查看。
在此之前, 許褚曾經也提出過想要跟他一起去。第一是看看那邊的小蟲子們過得怎麽樣, 第二也是去查看土壤了解氣候和那邊的植物,以便能種植出适應各地的糧食作物。
不過随後還是被一號拒絕了,之後卻為他帶來了各地的信息, 甚至是植物種子, 方便他觀察研究。
所以一號其實是經常會離開巢穴,一出去就是好長一段時間的。可是無論對方在哪裏,只要他召喚,一號最遲也會在兩天之內回到這裏。而這次,當許褚想跟他商量肥料的事情時,卻是無論如何都等不到對方回來。
而此時, 他才意識一號可能是出事了。
那一刻, 他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慌張。随後他将2號到7號全部叫了回來,一一詢問過後, 卻發現它們誰都不知道一號去了哪裏。
3號更是顯得分外焦急,甚至比許褚更早之前就已經在到處找他了, 可是它找了近一個多月都沒能找到一號。
急得它嗚嗚直叫——此時的它們, 仍舊沒有想過一號可能會出事。
而聽着3號的說法,許褚心中的不安卻是越來越重。
随後他便也顧不得手頭上的其他事, 向所有人下達了尋找一號的命令, 然後他自己也離開巢穴, 打算帶人四處尋找。
可是直到他要出門去巡查所有一號可能會去的地方,一問之下心中卻不禁茫然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蟲子們在努力向外擴張領土面積,可是他從來不知道,此時他那成萬上億的小蟲子們,已經遍布了整個奎彭拉,即便連海洋都沒有放過。
他不禁有些茫然地開始回憶,自己生出來的蟲子真的有這麽多嗎?只不過是幾十次,一次大概也就幾千個卵,或者幾萬個?
許褚搖了搖頭,有些想不起來了。那段時間他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記憶都不太深刻。
不過随後他便将這件事情先放在腦後,帶人前往他們最新建立的幾個養殖場而去,他猜想一號最有可能便是往那些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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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路上他一邊尋找一號,一邊卻是越看越心驚。
雖然一號每次開拓一片養殖場,都會将數據送來給他,可他從不曾想過每一片養殖場面積之巨大,已經堪比一座小城市了。
而在養殖場裏面,他們将每一種生物分門別類,隔離養殖,食肉動物卻被他們硬生生當做食草動物養——蟲子們讨厭任何與它們奪食的生物,不吃草就得死!
雖然此時那些養殖場看起來似乎依舊呈現繁榮之色,可是如果當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成為了他們的食物,被圈養起來,幹擾了它們的自然繁衍的話。那麽在不久的将來,這個星球的整個生态圈恐怕就要被破壞了。
許褚一路看得憂心忡忡,卻沒有精力來處理這件事情,只想先找到一號之後再說。可是整整兩個月,他在2號它們的保護下幾乎走遍了整個奎彭拉,都沒能找到關于一號的蛛絲馬跡。而其他蟲子們反饋回來的信息中,也是沒能找到一號行蹤的線索。
一號就這樣不聲不響間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始終沒有找到一號的屍體。而許褚也拒絕去猜想,一號可能是以其他生物的形态死亡,所以才沒有被他們發現——只要沒有找到一號的屍體,他就能默認他還活着。
可是在随後的日子裏,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關于一號的噩夢。要麽夢見他被一頭更為巨大的猛獸吃了,要麽就是夢見他在去深海捕魚時被淹死了,或者又夢見他被天外飛來的一顆流星砸中。
每次被夢驚醒之後,許褚都會捂着額頭,嘲笑自己的想象力豐富,可是随後,他卻會被更大的恐慌所籠罩。
許褚忍不住自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號才會不再回應他的呼喚?除了死亡,還有什麽能将它帶走?
它現在是否處于危險之中,又是否在等着他去救它?
就這樣,在一號離開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許褚每天都處于焦慮中。他不斷地命令所有的蟲子們去尋找一號,甚至還下意識地開始增加進食量,想要增加搜尋的人手。
直到某天,當他再次吃到那種生魚片時,才終于忍不住掉下淚來。
他将自己關在頂層,一個人默默翻看起他收集的與一號相關的所有東西。
有一號給他從外面帶來的,一種從某種生物身上挖下來的角。
那時候他們的日子過得還非常苦,他和小蟲子們只能畏畏縮縮躲在坑底,分吃它們狩獵回來的食物。那時候許褚甚至還只能吃生肉,因為沒有生火的條件。
而每次出去狩獵,許褚總是一個人呆在坑底等它們回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那一次在他們一起吃完了一種像鹿又不像鹿的生物之後,一號卻默默将一支角想辦法割了下來,随後又洗幹淨打磨好了交給他。
那時看着被放在他面前的鋒銳的尖角,許褚傻傻想了很久,才明白一號的意思——這只不起眼的小蟲子,在擔心它們出去狩獵時,他在巢穴裏的安全。所以它将這個交給他,希望萬一遇到什麽事,他起碼能有一點自保的能力。
想明白這一點的許褚,被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來。因為在那之前,他始終覺得這些小蟲子們,就是一些沒有感情和思想的普通昆蟲而已。
雖然這角在那之後一直沒有被派上用場,但是他依舊珍而重之地将它好好保存了起來。那是彼時還沒有他巴掌大的一號,在最初對他展露出來的最真實的關心。
而在那個盒子裏,還有許多一號帶給他的東西。比如在他們生活逐漸變好之後,它給他帶來的一些長相奇怪的小石頭,會叽叽叫的一種背負着龜殼的蛇——雖然最後還是被他們給吃掉了,不過他留下了龜殼——還有它送來的畫板,從遠方帶來的植物種子等等。
另外一些則他給它做的東西,有毛衣,小枕頭,小挎包——方便它在一開始的時候帶東西回來,不過其實主要是賣萌,滿足了許褚的惡趣味——等等。
而此時翻看着這些東西,他才發現,他其實并沒有為一號真正做過什麽事情,不過就是這麽些小東西,而對方卻為他做了太多太多。
許褚一邊看着這些東西,一邊回憶着與一號相處的那些時光,雙眼通紅。
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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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許褚終究還是沒有讓自己繼續頹喪下去。
在以前,他總是太過依賴一號,導致對方一直奔波在外,忙于處理所有小蟲子們的事。而現在,他終于還是只能靠自己了。
他先将那種糧食作物的施種交代下去,讓4號帶着人去各地選擇合适的土壤和氣候,教授種植。
再讓蟲子們有意識地收集有機肥料,在漚肥之後酌情澆灌。在這方面,4號已經比較娴熟,手下也帶出了一批對種植有了基本概念的小蟲子。許褚便也把這件事交給了它。
而後他又開始研究,想要找出辦法解決養殖場的問題。
他并不是個多麽聰明的人,在很多事情上他只能憑借上輩子人類所擁有的經驗教訓來解決問題。可是他想來想去才發現,之所以事态這麽嚴重,完全是因為小蟲子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在以前,為了減少人類對生态平衡的破壞,人們盡量收縮自己的活動範圍,給其他生物留足更多的空間,并且想方設法修複環境。可是在這裏,植被倒是沒有怎麽被破壞,動物們卻基本被他們圈養了起來。
可是如果讓它們放棄一部分養殖場,難道還要讓它們回歸狩獵嗎?
對此許褚不禁皺起了眉頭。
可是還沒等他,将這件事情考慮出個結果來,這一天無數流星轟然砸向奎彭拉,将許褚從夢中驚醒。
這巨響不由得讓他想起了一年多前發生過的類似的事情,而那次就是一號出門去探查的。
許褚想了想,從匆忙趕來的2號幾人口中得知,有顆流星的着陸點離這裏不遠,于是決定親自過去看一看。
他剛出門,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濃烈火光。當他帶人匆忙趕往目的地,大火已經被撲滅,顯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天坑。在天坑正中央,則躺着一顆巨大的圓形隕石。
那顆隕石表面凹凸不平,甚至還有隐隐的紅光顯示的內部似乎還在燃燒。可是同時黑漆漆的表面,在凹凸不平間,似乎隐隐還有什麽東西正在游動着。
許褚看着,微微皺起了眉頭。想了想,他又上前幾步,正待細看,耳旁卻忽然傳來驚呼聲,随後2號幾人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原來是那隕石忽然爆裂開來,從中噴射出了無數黑色墨汁般的東西,噴了所有人一頭一臉,連地上也全是。二號他們還想幫許褚抵擋,可是許褚依舊被噴了個一臉懵逼。
正當他泛着惡心想要找地方清洗事,卻忽然感受到了密集的疼痛,從身上沾了黑色液體的地方傳來。許褚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仔細往自己身上看去,才發現那竟然并不是液體,而是一些肉眼都不可察覺的小蟲子。
許褚一下子毛骨悚然起來,猛地跳起來想将這些蟲子抖落,可是随後那些疼痛卻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劇烈,疼得許褚差點尖叫出聲。
而他身旁的其他人,此時情況也并不比他好太多。不過它們卻不顧自己的疼痛,依舊紛紛上前,伸手想要先幫許褚拍掉身上的蟲子。
可是那些蟲子卻拼了命地往許褚體內鑽,許褚的身體就像一塊融化的冰激淩,沾染了黑蟲子的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裏凹陷,疼得他撕心裂肺,連叫都叫不出來。
不過随後他便猛然醒悟,故伎重施,用當初對付小葉子的辦法,一口口地開始啃起自己身上的黑色蟲子。可是那些蟲子在他身上占據了大片的面積,并且快速地往他身體內鑽,有一些甚至可能已經抵達了他身體內部。
而且它們一個個都分散開來,卻不像小葉子之前那樣是一個整體。此時如果許褚想要将它們清理幹淨,恐怕也只能将自己吃得只剩下皮了。
而随着蟲子們啃食的速度越來越快,這種鑽心的疼痛卻開始讓許褚疼得崩潰,只能倒在地上不停哀嚎。而其他人,因為身體構造的原因,卻是比他好一點,可也依舊無法抵禦黑色甲蟲的攻擊。
如果就這樣被啃食下去,很快這裏的所有人都會被這種黑色小蟲子吃完!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哀嚎的許褚忽然失去了對自己身體表面的感知能力,就像一下子麻木了似的。既感覺不太到觸覺,疼痛也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他停止了痛呼,喘着粗氣坐起身,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身體,然後卻發現自己身體上的那些黑色小蟲子,正在逐漸地被他的身體所融化吞噬。而他自己的身體也在慢慢地恢複了損失的血肉,變得充盈起來。
沒過一會兒他就重新變成了那個幹幹淨淨q彈豐滿的果凍許褚,身上一塊傷口都沒有了。
不過此時許褚也來不及驚訝,一恢複行動能力,便轉身撲向了身旁的2號,想要查看它的情況。而此時2號卻也與之前的他一樣,已經被啃食得奄奄一息。
許褚正焦急間,忽然身旁傳出一個聲音:“吃掉,吃掉它們!把它們吃掉!”
許褚一愣,随後驚喜地看向自己的裙邊,果然看到了綠油油的小葉子正揮舞着兩條細胳膊,大聲朝他們喊着。
它此時看起來也焦急萬分,但2號他們卻還沒有反應過來。于是小葉子立馬伸出枝條,插入2號體內,主動幫它吞食起身體上的小蟲子。
而随後,2號像是忽然領悟了什麽似的,不再努力維持自己的拟态,整個身體像是融化了般,變成了一灘半透明液體,将那些小蟲子們都裹到了裏面。
許褚仔細一看,發現2號變成的那灘液體內的黑色小蟲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融化消失。而其他人看到這情景也有樣學樣,就這樣許褚身邊所有的小蟲子們瞬間消失無蹤,地上很快出現了一灘灘透明液體,将所有吞噬蟲包裹在內消化吞噬。
而後沒過多久,所有人便脫離險境,重新站了起來。
見此,許褚才不由送了口氣。
可是随後,他看着周圍一片像是被硫酸潑過的地面,以及迅速往兩邊蔓延、最後消失不見的黑色蟲子們留下的痕跡,卻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有如此可怕的進食方式?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有着同樣的吞噬能力,恐怕早就被這群忽然出現了天外來客給吞吃幹淨了。可是他們能躲避吞食,這個星球上的其他生物呢?
這顆星球,難道即将迎來一場浩劫嗎?
許褚來不及迎接小葉子清醒的喜悅,便立馬安排人将如何抵禦這種吞噬蟲攻擊的方式傳遞下去。
可是随後各處傳來的消息,卻比許褚猜測的還要嚴重地多。在沒有收到消息之前,他的蟲子們雖然有一部分憑着本能吞噬掉了這些黑色黑甲蟲,可是依舊有許多被它們活活所吞吃。
如果僅僅只是被狩獵殺死,那也是大自然的法則。他雖然難過,可也沒有辦法。可是這種黑色吞噬蟲的進食方式,卻實在太令獵物痛不欲生。
許褚一想到有許多小蟲子,就如他那天那般感受着錐心的劇痛,最後就這樣被吃得什麽沒剩下,就覺得既心疼又憤怒。
而除了他們之外的其他生物,遭受到的損失卻更為巨大。就在清晨到來之時,許褚發現,就在他們的巢穴周圍,目之所及竟然已經全是一片光禿禿,什麽都不剩下了。
許褚立馬命令人開始狩獵這種黑色蟲子——如果不趕快将它們消滅幹淨,它們恐怕都會吃穿地心。
于是許褚的小蟲子們,在收到這個命令之後,趁此機會好好飽餐了一頓。
雖然那些小蟲子們幾乎無孔不入,吞噬速度也非常恐怖,幾乎頃刻間一夜之間,覆蓋了大半奎彭拉。但是許褚的小蟲子們卻也可以放棄拟态,以液态形式進入任何細微細小的地方,而它們的戰鬥力也遠比這些吞噬蟲們強得多。
許褚的小蟲子們似乎天生就是這種黑色吞噬蟲的天敵,一旦它們恢複到液體形态,将吞噬蟲包裹在體內,根本就不需要再使勁,那些吞噬蟲就融化進了身體裏,成為了它們的一部分。
不過即便如此,它們依舊花了許多時間清理整個奎彭拉。
而那時,這種吞噬蟲便已經啃掉了奎彭拉上大片的植株和生物,甚至連許多肥沃的土壤和松散的岩石都沒有放過,當然他的試驗田也沒能幸免。
許褚所到之處,見到的是大片大片森林變成荒漠,而那些被吞噬蟲們吃掉的動植物們,甚至連骸骨都沒能留下,便被它們吞吃殆盡。
這種蟲子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們什麽都吃。而奎彭拉上,原本所擁有的茂密的森林以及豐富的物種,卻是慘遭破壞。也讓原本生活在小康狀态的他們,一下子面臨到了食物危機。
更糟糕的是,許褚還擔心它們會隐藏在暗處,不斷吞食進化。
而許褚還沒想到的一點是,當黑色吞噬蟲吃掉了奎彭拉上大半的動植物之後,又被他的小蟲子們清理幹淨。那麽也就意味着,這大半的動植物,又重新到了這些拟态獸們的體內。
——換句話說,許褚的拟态獸們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吃掉了大半個奎彭拉上的動植物。
而由此迎來的快速進化以及成長,才是他們危機的真正來源。
雖然許褚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是糧食的問題卻是迫在眉睫。
幸好當初他還收了不少種子,而之前一號派人從各地搜羅過來的植物中,有一部分也是可以試着種種的。現在他們也沒有時間去試驗了,只能将能用的先發下去,或者讓它們去找相似的試着種植起來。
許褚擔心,如果不立馬開始補救,冬天過後,他們就有可能會面臨饑荒。
可是情況比許褚想象的要壞很多。
他們甚至都沒能撐到冬天。
在許褚不斷四處巡查的時候,就發現地面上的動植物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失。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那些黑色吞噬蟲們在作怪,可是随後他便發現,他那些可憐的小蟲子們甚至已經開始饑餓地啃地皮了。
他們根本就等不到來年可能到來的糧食收獲,就要被餓死在這個冬季了。
許褚一臉茫然又焦慮地看着眼前大片裸露出來的土壤,茫然又絕望地想到。
“嘎吱!”
忽然,許褚耳邊響起了清脆的類似瞌瓜子的聲音。
許褚微微一愣,随後往自己身上看去,果然看到小葉子正舉着小枝條,不知道在吃什麽東西,顯得還頗為津津有味。
小葉子見許褚看向他,撓了撓腦袋,狀似想了想之後,枝條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了一會兒,而後将枝條遞到了許褚面前。
許褚仔細一看,被小葉子緊緊抓在枝條上的,竟然是一個體型比他之前看到的大了很多的吞噬蟲!
許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蟲子,完全沒想到小葉子竟然是在吃這種東西,而且看樣子完全把這種東西當做了零食,還相當享受。
“你這是從哪裏來的?”他一臉莫名地問道,竟然還是從身上摸出來的,跟變戲法似的。
小葉子被許褚問得呆了呆,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在許褚嚴厲的眼神下,葉片也萎蔫了,低垂葉片,耷拉着肩膀伸長枝杈,往他們所站立的裸露土壤中一插,過了會兒再拔出來遞到許褚眼前。
許褚定睛一看,卻發現小葉子的那條枝條上竟然爬着五六個吞噬蟲。那吞噬蟲體型已經比他之前所見到的大上了許多,現在看起來更像是跟他以前見過的小蟑螂差不多大。
此時那五六個吞噬蟲粘在小葉子的枝條上,拼命的啃着,顯得相當急迫。但是小葉子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并不能讓它們吃到什麽。随後在它發現許褚并沒有要吃的打算後,竟然将枝條放在嘴旁一撸,就像是吃烤串似的将五六個吞噬蟲一起吃進嘴裏,磕磕嚼兩下就咽了下去,看起來還吃得相當美味。
看着這一場景,許褚愣了一會兒才忽然恍然大悟地轉頭看向四周、那些依舊不斷地在啃地皮的拟态獸們——不,它們啃的不是地皮——他的小蟲子們都在找吞噬蟲吃!
事實上,雖然一開始許褚下達的命令是清理這些吞噬蟲。但是命令本身不夠精确,而在之前一號在的時候,他為了能建立起養殖場,已經将“食物都不能一次性吃完,否則以後是要會餓肚子的”這種想法深深打入到了這些小蟲子腦中。
于是在它們即将要将吞噬蟲清理幹淨時,依舊習慣性地留下了一部分圈養了起來,由放棄拟态的液體拟态獸們圍攏形成一個巨大的容器,将吞噬蟲們困在裏面。
當然它們也并沒有為這些吞噬蟲們提供食物,畢竟自己都不夠吃了——做這些也僅僅是出于習慣——可是恰恰是這個習慣,卻拯救了他們自己。
因為這種吞噬蟲不僅能吞噬生物,連無機物——土壤、岩石——都可以成為它們的食物,并且能快速成長。
所以現在,在奎彭拉地表的動植物們,已經無法滿足許褚的小蟲子們的食物需求之後,這些吞噬蟲們正代替了那些動植物,以整個奎彭拉為養料不斷生長,為他的小蟲子們提供養料。
許褚愣了很久,才想明白這件事情。随後他又回去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思索了一遍。發現如今這種吞噬蟲,竟然成了唯一可以拯救這個種族的生物。
“可是我們也不能真的讓這種吞噬蟲們,把整片整個奎彭拉給吃空了。”許褚自言自語地說道。
綠色植物才是生态圈真正的生産者,能吸收來自這顆星球之外的光能,為這顆星球制造有機物。
——不對!
許褚随後就想到,綠色植物是依靠光能吸收無機物,制造有機物的。他并不确切地知道其中能量的轉換原理,但是有機物的制造原料卻是來自這顆星球本身的二氧化碳和水。
那麽同樣是依靠無機物制造有機物,綠色植物與這種吞噬蟲又有什麽區別呢?如果這種吞噬蟲,能夠吞噬岩石和土壤,為這顆星球提供有機物的話,它們不也成為了另一類型的生産者嗎?
不過随後他便想到,雖然同樣是有機物,水和二氧化碳卻是與土壤和沙石不同的。因為他的小蟲子們,分解有機物之後代謝出來的卻是二氧化碳和水,而并不是泥土和沙石。
這也就意味着,綠色植物制造有機物的原料,是被不斷的在生産出來的。可是泥土和沙石的消耗卻是不可逆的。
如果所有的土壤和沙石都被消耗完,那麽這顆星球也就完了。
所以為今之計,還是需要重建這顆星球的生态。在他們依靠吞噬着維持生存的前提之下,需要努力保持住現在僅有的綠色植物以及其他物種,并給予其休養生息的時間,不再需索無度地消耗。
同時他們還需要進行人工幹預,植樹造林,種植糧食作物,增快植被恢複,并且盡可能地減少對吞噬蟲們的依賴。
雖然許褚想得很好,可是他心中卻很清楚,被吞噬蟲和他的小蟲子們一起聯手破壞環境,卻不太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恢複過來。而在這期間,他們就只能依靠吞噬蟲維持生存。
這段時間越長,他們給奎彭拉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傷害就越大,他們幾乎就是在跟時間賽跑。可是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什麽辦法呢?
一邊焦慮地擔憂着奎彭拉的未來,許褚一邊下達命令,讓飼養着這種吞噬蟲的養殖場,全部選擇用最為堅硬的岩石來飼養吞噬蟲。
既然必須要給它們提供食物的話,那麽岩石大概是比土壤更好的選擇,因為土壤是植物生長的基礎,大量消耗會給整個生态圈造成致命的打擊。
至于岩石——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而随後他又想找出別的辦法,看是否能有其他對環境傷害更小的東西,來代替岩石。
而正當他愁得快要掉頭發的時候——如果他有頭發的話——奎彭拉卻又迎來了一位意外造訪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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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過去的一年多裏,範達爾過得非常艱難。
之前因為他們尋找到的那顆新的星球,以及新的播放直播方式,讓他們的節目有了起色。可是之後拍攝機器人卻意外被毀壞,使得節目不得不終止。
但是卻也讓吉吉找到了新的出路。
在比較了費心費力重新找到這顆星球,或者使用新的直播方式,在附近随便哪顆星球重新開啓新節目之間,最後吉吉選擇了後者。
既然确信能夠成功,當然沒必要耗費太多——吉吉根本就不知道那顆星球在哪裏,而再次将攝影機器人運送過去也要耗費大量的信用點。
之後她又狠了狠心,聘請了一位專業的生物學博士與她一起主持節目,而一腳踹掉了範達爾這個專業度還沒有她高的廢物。
而在當今,主流行業是能源和軍工的就業環境中,範達爾這個生物學初級生,在失去了這份能糊口的工作之後,卻很快陷入了經濟危機中。而當時他身上還背負着一大筆助學貸款,以及每日都會從他賬戶中扣除的租房及營養液開支。
于是範達爾迅速在幾個月之內,就因為買不起營養液而變得形銷骨立,而後被房東一腳踢出了出租房而流落街頭。
範達爾原本就來自于一個偏遠礦石星,父母都是那個星球上的普通礦工。倆人每天日也幹夜幹地賺錢,所賺得的信用幣也僅夠糊口而已。
他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從牙縫中省出來一筆錢,終于将兒子送到了首都星去念大學。原本是期盼着兒子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過上人上人的生活,順便能夠反哺他們一些。
而在這耗盡了這一家所有積蓄的三年學業中,範達爾雖然懸梁刺股地如海綿般吸收着專業知識。可在這樣一個知識體系與科技高度發達的社會中,大部分工作都由機器代替,一個生物學的初級生,畢業之後又能做什麽呢?
甚至連一個門檻最低,粉絲有幾萬的直播節目,聘請的都是生物學博士。
在首都星,他想要找到工作,那就必須繼續往上讀。可是他的家庭卻已經無力負擔起他的學費和開銷,而他自己甚至都養不活自己,更別說繼續讀書了。
而如今對于他來說,甚至連生活都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在首都星繁華的街道底部,範達爾狼狽地躲避着街道清理機器人的驅趕之後,茫然地坐在了街角。
耳邊無聊地聽着各處建築物外屏幕正在播報的、最近有關于各星系受到的某種異星吞噬蟲的攻擊的新聞。随後他摸了摸饑餓了許久的肚子,恍惚中又回想起了,當初那個節目中,在某顆遙遠的星球上,那些由不同異星生物組成的那個大家庭。
雖然他們語言不通,不知道它們彼此之間如何交流,可依舊能看得出來,雖然它們茹毛飲血,日子卻過得比他們輕松又幸福——就像他曾經在那顆礦石星的家。
可是如今,他連回去的飛船票都買不起了。
正當他坐在陰冷的街角,看着這顆自由聯盟中最繁華的星球上,那鱗次栉比的建築,以及穿梭其中的各色各樣豪奢的飛行工具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聲:“範達爾!是你嗎?《荒野星球》的範達爾?”
範達爾有着片刻的怔然,随後他才緩緩轉過頭,卻看到了幾個學生裝扮的女孩,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對方臉上洋溢着的青春與亮麗,以及身上那套新高初級學府才有的專門服飾,再再都顯示出了這幾位少女們的出生背景及優渥的生活環境。
與茫然地對方對視了一會兒之後,範達爾才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有些尴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打下身上的灰塵,有些腼腆地朝她們笑了笑。
“是的,你們好,我是範達爾·克裏斯,《荒野星球》之前的主播。”
那幾個少女看着範達爾肯定了她們的猜測,一個個驚喜地圍攏過來,将他團團圍住,叽叽喳喳地與他說起了她們有多麽喜歡《荒野星球》,多麽喜歡節目的主播,以及出現在節目裏的那些生物們。
“你們之前換了新的星球之後,每一期的節目我都看!”其中一個有着一頭淺棕色頭發的少女,一臉興奮地說道,“你們那時的節目做得真是太好了。那顆星球那麽美麗,那麽漂亮,還有那些神奇的拟态獸們!我從來沒有在其他的節目中見到過這樣的生物,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對啊,對啊!”她身旁一個短發少女也接口說道,“那之後的節目每期都很好玩,那些生物之間的互動,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智慧生物一樣!那時候我每一天都特別期待能看到你們的直播呢!”
“只可惜,你們很快就不做了,在那次大襲擊之後——”第一個少女一邊說着,一邊聲音卻低落了下來,“在那之後,也不知道它們怎麽樣了,是不是還都活着?”
聽到這些女孩們的回憶,範達爾臉上也逐漸露出了些神采。那确實是他在畢業之後的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段時光。那時節目有了起色,粉絲越來越多,吉吉也給他加了工資。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意外卻來得太過突然,就像那場襲擊對于那群生物們造成的傷害一樣,也同樣毀掉了他的生活。
範達爾的臉色随即也灰暗了下來,不過他依舊禮貌地回答了少女們的問題,“真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它們之後怎麽樣了。我們的攝影機器人在那場襲擊中毀壞了,而節目也被制作人終止了。”
“是的,我還記得那最後一次直播。”第三位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女,此時聲音輕柔地說道,“太可怕了,那場襲擊。那個大果凍被一口吞了,那只小鳥也被撕碎了。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攝影機器人為了能救下那只小鳥,沖進了敵人裏,也卻被一掌拍碎了——”
說着,她的眼睛越來越紅,而身旁的幾人也沉默了下來。
雖然這個節目已經結束了很久,可是那最後一幕卻深深的印刻在了許多人的心中。這世上每天都有許多各式各樣新穎的節目上播,有許多新鮮有趣的內容抓走了許多人的注意力。可是有些東西給人們造成的震撼,卻是永遠無法抹除的。
一件東西在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