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奢望
37 奢望
◎我沒有躲着你◎
兩人前後腳回到家中，趙豔芳正在等他們。
他兩一回來趙豔芳就把李琤手中的袋子給接走了，扒拉了一圈後，問宋齊珂:“阿珂你沒買別的了？”
宋齊珂搖搖頭，聲音小小的:“沒有。”
“咋不買呢？有想吃的你就買啊。”趙豔芳絮絮叨叨的，提着袋子往廚房裏走，“哎呦你們別想着給我省錢，這點錢還是有的，你們現在念高三，正是要補充營養的時候……”
外面兩人聽着她的話，都沒有回應，沉默着坐在方桌兩邊。
趙豔芳絮叨一陣後就不再說話了，聽聲音，她是要準備做飯了。
李琤起身，進了廚房幫忙。
宋齊珂一個人在外面，垂着頭坐在桌子旁。
剛剛的情緒還未完全消散，在此刻又卷土重來。
她無意識地扣着桌子邊緣，碎木屑落在她手心，昏黃暗淡，卻又在一瞬間模糊了顏色。
宋齊珂深吸一口氣，想把胸腔裏酸澀的感覺給壓下去。
可大腦在此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她眼眶裏的眼淚直直地往下砸，洇濕了褲子上的一小塊。
擡手擦掉眼淚，宋齊珂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他們幾個發現。
剛擦完，趙豔芳忽然在廚房裏叫她:“阿珂，過來幫忙剝幾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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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來了。”宋齊珂佯裝沒事，應了一句，往廚房裏去。
“來，”趙豔芳往她手心裏放了幾瓣蒜，笑道:“把這些剝了，今天炒牛肉吃。”
宋齊珂朝趙豔芳笑笑，說:“好。”
趙豔芳卻在此時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表情疑惑，她擒住宋齊珂的肩膀，不許她動，問:“你眼睛怎麽紅了？”
“啊？”宋齊珂沒想到會被這麽問。
“怎麽紅了，還紅成這樣？”趙豔芳皺着眉，把着宋齊珂的肩膀往光線更明顯的地方轉，企圖看清楚是怎麽回事。
“沒紅，”宋齊珂迅速扭了下頭，不想讓趙豔芳發現，“趙姨你看錯了。”
“是嗎？”趙豔芳顯然有些不相信，還想上手，道:“來，你讓我再看看。”
宋齊珂哪肯，腳步直往後退，結果卻被趙豔芳牢牢抓住手臂，一把帶至她身前，兩人眼神被迫觸碰上，宋齊珂避無可避。
“是紅了！”趙豔芳略有些焦急，她側開身子，叫一直站在身後沒出聲的人，“小琤，你看看。”
李琤站在離她們幾步遠的地方，他反手撐在臺面上，瞟過來的眼睛裏看不清楚情緒，唯獨聲音還留有給人揣摩的餘地:
“嗯，紅了。”
宋齊珂立刻低下頭去。
“這是怎麽了？”趙豔芳見她這樣，朝她靠近了些，輕聲問。
“沒事，”宋齊珂依舊否認，找了個最簡單普遍的理由，“就是眼睛有點疼，揉了幾下。”
她說得認真，趙豔芳顯然是信了，她道:“噢，這樣啊，那你別待在廚房了，去滴點眼藥水看看能不能好。”
“那眼藥水就放在外邊的抽屜裏，去拿就行。”趙豔芳拿過宋齊珂手裏的蒜，推着她往外走，又朝後喊了聲:“小琤，你過來幫幫阿珂。”
李琤聽見這話，邁開腳步往外走來。
趙豔芳站在廚房門口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幫阿珂滴下眼藥水，幹媽先做飯了。”
“嗯。”李琤應下。
說完，順手帶上了廚房的門，免得一會兒趙豔芳做飯的時候油煙往外竄。
眼藥水放在客廳靠牆櫃子的抽屜裏，宋齊珂此時正一個抽屜一個抽屜地翻找，她自己知道沒必要滴這個眼藥水，但沒辦法，做戲要做全套。
抽屜裏放的東西有點多，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宋齊珂翻了一陣沒翻着，正想去廚房再問一下趙豔芳時，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忽然進入她的視野，從一堆東西中精準挑出一瓶透明包裝的眼藥水來。
就兩秒，眼前這只手很快消失，連帶着覆蓋過來的陰影一塊消失。
宋齊珂頓住，反應了幾秒後，才慢慢将抽屜合上。
她朝方桌走過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李琤就在旁邊站着。
雖說是要滴眼藥水，但宋齊珂坐着，一直沒有擡頭。
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眼神去面對李琤，她也怕看見他不帶任何感情和溫度的眼睛。
想了半天，宋齊珂覺得還是自己來滴這個眼藥水比較好，反正也不是真的眼睛疼，滴不滴都無所謂，有個交代就行。
這麽想着，她直接開口跟李琤說:“你把眼藥水給我吧，我自己來就行。”
說完，她還朝李琤張開了手掌。
可好一會兒過去，手心裏卻依舊空無一物。
宋齊珂維持着低頭的姿勢，她不知道李琤現在是什麽表情，但她知道，他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多餘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齊珂伸出去的那只手逐漸變得僵硬，在沉默的時間裏，也顯得有些尴尬。
她縮了縮手指，把手放下了。
事情陷入到僵局裏面，宋齊珂大腦飛速轉動，思考着怎樣才能打破此時的靜止。
可是辦法還沒想出來，李琤忽然蹲到了她面前。
突如其來的動作，激得宋齊珂做出下意識的反應，擡頭看他。
掩藏半天的眼神就這麽赤裸裸地暴露出來，宋齊珂的心跳漏掉一拍，卻也在這一秒定住了身形。
眼前的李琤蹲在她身前，眉目不似之前冷淡，卻多了幾分疲倦和自我厭棄感，還裹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喪極了。
“李琤……”宋齊珂呆呆的，開口叫他的名字。
李琤沒有回應，目光停駐在她身上，說了一句她萬萬沒預料到的話:“對不起。”
說完這一句，他喉結滾動了下，接着道:“昨天不該和你說那話，是我的問題。”
他不該把自己的壞情緒帶到她身上，不論她私底下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那都是她的事，他不能過分幹涉。
以及，他應該更加習慣孤身一人上路才是。
從以前到現在，再到之後，這或許是他的人生常态，會伴随他長長久久。
說完，李琤把眼藥水塞到宋齊珂手中，起身想要離開。
“李琤！”
轉身離開的前一秒，宋齊珂忽然叫住他，手也在這一刻将他拉住。
兩手相觸，都沒什麽溫度，宋齊珂的手越收越緊，在不知不覺中把李琤牢牢握住，她在他身後艱難開口:“我沒有。”
要否認自己做過的事，對她來說屬實有些艱難，可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比起撒謊，她更不想看到李琤受傷難過的模樣。
“我沒有……”她繼續道，“沒有躲着你。”
李琤聽見這話，緩慢轉過頭來。
卻不料撞進宋齊珂蘊含着淚水的雙眼中，他心驀地軟了，輕嘆一聲:“知道了。”
宋齊珂卻依舊望着他，眼神中有些不相信，不相信李琤是真的相信她。
“你信我……”宋齊珂晃晃他的手，淚珠搖搖欲墜。
李琤看向兩人握着的手，又看向宋齊珂，他從桌上的抽紙裏抽了張紙出來，遞給她:“我信你，你別哭。”
宋齊珂此刻才感覺到眼淚的崩盤，她吸吸鼻子，接過李琤手中的紙，随意地抹了一下。
廚房裏，趙豔芳已經做好兩個菜，她開了門，朝這邊喊:“來，端菜去。”
宋齊珂聽見趙豔芳的聲音，轉了轉身子，也松開了李琤的手。
李琤的手下意識握了一下，卻只握到一片空氣。
他臉上卻無異常，準備進廚房幫趙豔芳。
宋齊珂也起身，預備過去。
李琤卻擋住了她，輕聲說:“去洗把臉吧，我去就行。”
宋齊珂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臉上有好幾條淚痕。
她點點頭，說:“好。”
兩人往同一個方向走去，只是一個進了廚房，一個進了洗手間。
鏡子前，宋齊珂把水龍頭給打開，狠狠往自己臉上撲了幾把水。
水珠順着臉頰滑下，讓她恢複了幾分清醒。
鏡子裏的她一臉濕漉，眼眶尚有些紅，但或許是心魔解除的原因，她看上去精氣神提起來了些。
有時候想通一些問題，只需要一瞬間。
與其躲避，讓兩個人都受傷，還不如坦然承認和接受，這份喜歡，其實也沒什麽見不得光的。
換個角度想，她其實該慶幸。
慶幸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
過去的事情不該成為她人生中的阻礙，她應該将之完全抛棄，大步踏上新的旅程。
想到這，宋齊珂朝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
收拾好情緒，她開門走出去。
宋志平已經回來，餐具和飯菜也已經擺好，就等着她過去了。
宋齊珂看着坐在桌邊的幾人，不自覺彎彎嘴角，趙豔芳招呼她:“來，快過來吃。”
宋齊珂幾步走過去，坐下。
人到齊，便可以正式開吃了，宋志平在外忙了一天，這會兒正餓得不行，可筷子剛伸進放雞腿的盤子裏，就被趙豔芳打開。
“就你饞！”趙豔芳高聲喊道，“一共就這麽幾個，倆孩子先吃。”
宋志平讪讪的，收回自己的筷子。
宋齊珂在旁看着，沒忍住笑了一聲。
她戳着米飯，看着自己老爸笑，然而視線流轉之時，卻又毫無防備地撞上李琤的眼神。
只一瞬，她心顫顫。
人就是這麽貪心。
上一秒才承認自己的喜歡。
下一秒就開始奢望。
奢望他也能喜歡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