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不嫁

10   不嫁

◎哪會這樣輕易就和好◎

那日追風去栖雲寺佛堂後院查明真相,沒想到晚了一步。

背後之人做事很仔細,曼陀羅的毒被清理的一幹二淨,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可見此人不僅聰明敏銳,權利也不可小觑。

僧人說,那缸蓮花是師太養的,可師太沒有害雲韶的理由。

查了幾日也一無所獲,究竟是何人要對她下手。

李珹進來時,雲韶正坐在床邊垂眸發呆。

少女低垂着眉眼,手指不停繞轉一縷發絲,不知在想寫什麽。

他眉目舒展,将油紙包放在桌案上,順手倒了一杯茶:“路過你喜歡吃的那家栗子糕,便買了些回來。”

“昨日你兄長派人傳話,說明日午時來接你回去。”

“好啊。”

雲韶敷衍地點頭,目光被那包栗子糕吸引了過去。

這幾日除了清粥小菜就是苦的倒胃的補藥,香甜軟糯的栗子糕倒是勾起了她的饞蟲。

也不知那個陸神醫在補藥裏面加了些什麽,她感覺自己的臉都變圓了。

她随手拿起一塊品嘗,還溫熱着,鮮美可口,味道确實不錯。接連吃了好幾塊,弄得嘴邊粘上了不少糕渣。

李珹看着她吃的跟小貍奴一樣,心裏有些癢癢的。

如今身份已經攤牌,他也無需忍耐,伸手替她拂去了嘴角的糕渣。

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她的嘴唇,就像是做了很多次一般熟稔。

雲韶紅了臉,拿着栗子糕的手頓了一下。

他方才是替她擦了嘴角嗎?

在明王府的日子過的還算滋潤,雖不能食太多葷腥,但偶爾吃些解饞的小食并無大礙。

雲峥來接雲韶時,就發覺妹妹的臉好似有些圓潤了。

不是說飲食上應當忌口,怎的還能把自己吃胖了?

“阿兄!。”

雲韶面色紅潤,雙眸明亮,小跑着奔向雲峥,撲了個滿懷,讓雲峥嘴角的笑意都停不下來。

尤其是在李珹面前,讓他瞬間有些得意。

“慢些,仔細摔着了。”

李珹面含微笑,一雙眼睛緊跟着雲韶的動作,有些羨慕雲峥。

雲韶何時看到他也會如此激動呢。

雲峥抱拳:“舍妹這些時日多有叨擾,謝王爺照拂。”

此話說的極有深意,分明是暗示李珹,雲韶跟他才是一家人。

李珹并未想那麽多,只是垂眸輕笑:“回去之後,飲食上要萬分注意,行事也要多加小心。”

雲韶回頭看着他,其實有些不舍。

仔細想想,若是李珹一直能保持這個樣子對她,她倒也不是不能考慮接受他。

大不了再和離一次。

“召召!”

熟悉的聲音傳來,雲韶看着兄長身後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的王令月,心下一喜。

“阿月,你怎麽來了!”

王令月看到雲韶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這裏,終于放下心來。

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雲峥來尚書府找她的時候有多高興。聽說阿寒就是明王的時候,驚的差點連茶水都打翻了。

“當然是來接你的。你怎麽胖了?”

雲韶笑意凝固,佯裝生氣拍了王令月一下,兩人又很快抱成一團。

雲峥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娘子,不由得笑了:“這些時日還多虧了王二娘子替你掩護,沒将此事傳出去。”

“雖說本朝男女并無大防,但居住在外男府中,恐對你名聲有礙。”

“那我可要好好答謝阿月了。”

王令月眉飛色舞:“那是自然,我要吃彙豐樓的燒鴨,還有醬肘子。”說完便想到了什麽,有些害羞,頓了一下道:“雲都尉也一起吧。”

“好啊。”雲峥欣然答應。

王令月的臉上瞬間染上了一層紅暈。

一陣微風刮過,幾片葉子落到了雲韶肩上。

“李珹,謝謝你。”雲韶嫣然一笑。

李珹替她拂去了落在肩上的樹葉:“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二人眉目傳情,遠遠望去,好似一對璧人。

雲峥跟王令月覺得有些刺眼。

這兩人怎麽像認識了許久一般。

為了不暴露中毒一事,王令月随着雲家兄妹一同到了雲府。

沒想到在門口碰上了孟勉。

孟勉東張西望,一見到雲韶回來,渾濁的目光微閃。待看清身後尚書府的馬車時,雙眸浮現一絲算計。

尚書的官職豈不比一個小小寺卿要高得多?

若是能攀附上尚書府,再将表妹納為妾室,豈不美哉?

孟勉收回了陰暗的目光,露出個故作純良的笑容:“表妹回來了。”

雲韶簡單行個禮:“表哥。”

“表妹,這位是?”

孟勉的眼神太過直白,王令月有些不舒服,朝後退了一步。

雲峥稍微側身,擋去了孟勉探究的目光。

“這位是尚書府家的二娘子,我的閨中好友。”雲韶拉着王令月的手。“走吧。”

回到了雲韶的閨房,王令月癱坐在榻上:“召召,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病秧子表哥啊?我看他眉眼間充滿了算計。你莫要跟他接觸甚多。”

想到方才孟勉的眼神,王令月後怕了一下。

雲韶沉思,她帶着前世的記憶自然知曉孟家的所作所為,但是父親和兄長并不了解孟家的為人。

畢竟是親姨母,就算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她也不願鬧得太過難堪。

怎樣才能毫無破綻地揭發他們呢?

很多事情她不方便去查,看來又要去找一趟李珹了。

天氣逐漸炎熱,如今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

五月十五是萬壽節,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進宮為皇上賀壽。這又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萬壽節,禮部十分重視,雲鴻這幾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得知女兒中毒卻瞞着他,氣的拿起雞毛撣子就要打人,不過雞毛撣子最後依舊是落在雲峥身上。

雲家的官位按理來說是不需要去賀壽的,只是不知為何,今年皇上下令要求五品以上官員都要參加,禮部拟單子的時候,将雲家也添了進去。

聽聞皇上有意選妃,特意允許此次參加萬壽節的官員們攜帶女眷進宮。

皇上今年二十有四,後宮形同虛設,若有可無。皇後之位空懸,不少心思活泛的官員們動了念頭,想要送自己的女兒入宮,若是誕下皇子公主,也是家族的榮耀。

雲鴻卻不願意雲韶進宮。

在他眼裏,沒人能配的上自己的女兒,連天子也不放在眼裏。

更何況,皇上性子殘暴,心狠手辣,召召的性子進了宮,恐怕要吃虧。

禮部的名單已經呈了上去,他一個五品小官也改不了什麽,只盼望着皇上不要看上自己的女兒。

雲韶得知這個消息後,吩咐白露去買了一些黑鉛粉。

她打算進宮那日将自己塗成黑炭,皇上總不會納一個黑炭做妃子吧?

她取了一些,直接抹上自己的臉頰,對鏡一瞥,果真掩蓋了大半容顏。

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臉,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個夢。

李珹想要皇位嗎?

月色朦胧,窗戶傳來異動,一個黑影翻身躍下。雲韶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麽,就被捂住了嘴。

她下意識的反抗,手腳并用地胡亂拍打,那人卻用力将她抱緊,頭上傳來一道熟悉溫潤的嗓音:“是我。”

是李珹。

雲韶眨眨眼,示意他松開手。

“我受了傷,你能幫我包紮一下嗎?”

李珹的聲音确實有些虛弱,雲韶來不及多想,起身點了煤油燈,映入眼前的就是李珹蒼白的臉頰。

向下看去,他的左臂有一道長長的傷痕,看起來像是被劍所刺。傷口一直在流血,有不少血跡還沾染上了她的衣裙。

雲韶此時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裏衣,臉上還塗着厚重的鉛粉。

來不及想那麽多,她急忙去翻自己的藥箱:“怎麽會傷成這樣?”

她剪開了他的衣袍,發現傷口已經與布料粘在一起,血肉模糊。

“忍着點。”

她動作很麻利,前世在邊境偶爾也會去營帳幫受傷的将士們包紮,很快就将李珹的手臂包紮好了,順帶打了個完美的結。

“明日萬壽節,有人不希望我出現。”李珹慘白着臉,顯然是痛極了。

雲韶心下了然:“之前追殺你的,也是皇上吧?”

李珹點點頭。

“李珹,你想當皇帝嗎?”

聲音不大,李珹卻聽的很清楚。

他木然地看着她。

他确實在為皇位努力,但前世用了将近四年時間,還是沒有找到父皇留下來的密诏,最終落了個萬箭穿心的結局。

有時候他都懷疑,父皇口中的密诏到底是真是假。

“其實,前世你也是為了皇位努力吧?”

雲韶啞然失笑:“怎麽,我是不是很聰明?”

李珹眸光閃過一絲光亮:“很聰明。”

“若我說,我跟你有相同的目标,你當如何?”

燈芯有些滅了,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李珹,我們都知曉前世的結局,還要義無反顧的向前嗎?”

前世的最後,他們都死了。

在他們死後的那個世界,戰火會平息嗎,百姓會安寧嗎?

這一世,會改變嗎?

雲韶不知道會不會改變,只是她的性格不喜歡坐以待斃。若不試試,又怎知不會得償所願。

李珹自然也是一樣。

良久,他輕聲:“我想,皇兄一直派人暗殺我就是為了那道密诏,但我并不知曉在何處。前世也找了很久,但是都沒有下落。我一直以為密诏被皇兄毀了,直到最後死前那個瞬間,我才意識到皇兄也一直沒有找到。”

“我的母妃,是被皇後害死的。”

“我不争,就會一直是被追殺的狀态,還會連累身邊所有人。召召,我不得不争。”

“戰火頻繁,百姓流離失所,巨額的田稅軍賦讓他們的生活苦不堪言,我想父皇也不願意看到前世那樣的場面。”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雲韶的心裏掀起了波浪。

重來一世,他還是那個心懷天下的小郎君。

“李珹,我們結盟吧。”

“結盟?”

雲韶點頭:“我雖為女子,但也想為這世間百姓出一份力。我自知力量有限,無法上陣殺敵,但我看了不少兵書,邊境布防圖,也許很多事我可以幫上忙。”

“我還會一些簡單的醫術,就像前世幫将士們包紮一樣。”

“我想,我們有相同的目标。”

李珹望着她神采奕奕的樣子,心中變得柔軟。

他喜愛的小娘子跟他一樣有雄心壯志。

“好。”

“那我們拉鈎,一言為定。以後你什麽事都不許瞞我。”雲韶言笑晏晏,伸出小手指,朝他勾了勾。

李珹也伸出手指:“一言為定。”

“不過,你的臉......”

雲韶摸着自己的臉,連帶手上也沾了鉛粉,不好意思地笑道:“明日要進宮,我不想太惹眼。”

“可你這樣,也有些惹眼。”

哪個小娘子會這樣黑。

雲韶頓時洩了氣:“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萬一皇上看上我了,難不成要進宮嗎?”

李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嫁我可好?”

雲韶一愣,咀嚼着他這句話的含義。

她還未原諒他呢,哪會這樣輕易就和好。

她眨着自己長長的睫毛笑靥如花:“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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