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不逢春(一)

19   不逢春(一)

◎殿下,婆婆說的,一字不差。◎

雲頌安安靜靜地睡着過去,于次日的熹微天光中緩緩醒來,她望着天花板,意識還未完全回籠,心想:昨夜是做了個夢嗎?

今日,江衍應——

她感到手好像被人抓着,轉過頭發現原本應該離開了的人這一次沒有離開,趴在她的床邊,好似是守了她整整一夜。

雲頌想起自己昨晚挽留江衍的話,臉頰微微一紅,擡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左手手腕上的力度忽然抓緊了一瞬。

江衍醒了。

“殿下,你醒了。”

雲頌略微不自在地把頭轉向另一邊:“嗯。”

江衍問道:“殿下今日有什麽想做的事嗎?我陪殿下一起。”

雲頌想起昨夜打算,道:“是有一件,今日打算去一趟鬼界尋一尋厄命珠的線索。”

“好,我去收拾收拾,在樓下等殿下。”

說完,他五指扣住雲頌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雲頌整個人瞬間顫了一激靈,殘留的惺忪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背上傳來細微的癢意,她動了動手指,從征然中脫離出來,看向床邊,江衍已經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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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手看向手背,想起山下婆婆的話,在心中做了個決定。

戰神族可戰不可逃,她要問個清楚。

雲頌拾掇一番下樓,看見江衍已經收拾好正在等她,溫和晨光灑在他的肩頭,少年如攜春光。

他聽見聲音回身,面露笑意,喚道:“殿下。”

雲頌暗暗捏了一把扶梯,停在竹梯上,整個人融進晨光不至的陰影裏。

她望着江衍,認真地說道:“江衍,我知道了紅豆還表何意。”

江衍一愣:“殿下如何知道的?”

“去問了山下的婆婆,她告訴我,贈人紅豆,表的是相思。”

“她問我送我紅豆之人是不是一位小郎君,我說是。”

“她說……”

雲頌停頓下來。

江衍看不清雲頌的神色,柔聲問道:“殿下,婆婆說什麽了?”

雲頌抿了抿唇,死死拽着扶梯:“她說,你心悅于我。”

“江衍,你對我——”

“是。”江衍坦率承認且堅定道:“殿下,婆婆說的,一字不差。”

雲頌拽着扶梯的手崩出一片慘白。

她想跑回房間,可身為戰神族的驕傲讓她挪不動後退的腳步,于是她僵在了原地。

雲厲,這般時候,該怎麽做?

江衍見雲頌不說話,心中緊張,可是他沒有出聲催促,靜靜地等着雲頌的回答。

雲頌努力緩解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江衍,我很開心,同時,我也很擔心。”

“抱歉,江衍,”她垂下眼眸,“我不知自己對你是否也有一樣的心悅之情,亦不知該如何回應你的心悅。”

活了千餘年,從未有人教過她。

江衍聽到“抱歉”二字,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在聽到後半句後又落了回去。

“江衍,若我昨夜留你的話會讓你感到為難,那你便當我——”沒有說過。

“殿下!”

“我沒有為難。”

江衍提步走向雲頌,和她站在同一階上。

他湊近她,将手搭在她拽着扶梯的那只緊繃的手上,帶着誘惑意味低聲道:“殿下,乖,放手。”

雲頌徒然松開手指,任由江衍牽下她的手。

江衍輕輕攬住雲頌,拍了拍她的背寬慰道:“殿下,不用覺得困惑與為難,也不必急着回應我,你可以慢慢地來确認自己的心意。”

“我可以等。”

“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雲頌覺得眼眶有些熱,她将頭埋進江衍的胸窩,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兩人破除掉尴尬共同下了山。

“殿下。”

“嗯?”

“我們要如何進鬼界?”

“尋一将死之人,沾沾其身上的鬼氣,再跟着他進入月華聚集的入口便可。”

“殿下,這顆珠子很重要嗎?”

“不,”雲頌道,“珠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後用這珠子之人。”

“這珠子是門禁術……”她頓了片刻,繼續道:“這禁術是從羌留族流入人間的。”

“子珠吸人氣運,供給母珠,終歸是害人之物,我想當初拿出它之人應不希望見到此術用作如此。”

“當年拿出禁術之人是……”江衍試探地問道:“雲厲嗎?”

雲頌半垂眼眸:“嗯。”

江衍微微抿了抿唇:“那殿下,若是在鬼界找到母珠持有者,我們該如何?”

“将禁術收回,再——”雲頌停頓了好一會兒,道:“殺了他。”

雖作如此說,她卻有些懷疑自己:這人若是雲厲要護下來的,她真的下得了手嗎?

可這人手上必然沾過不少人命,厄命珠雖不傷人性命,但在練就之初時,需要獻祭上諸多生命。

即使是一次成功,那也要百條性命。

可他若是一次未成功呢?

那其犯殺孽便太過深重,即是萬死也不能贖。

江衍明白雲頌的為難,握住她的手道:“殿下,若你覺得難以動手,便由我來。”

雲頌搖了搖頭。

若真是與雲厲有關之人,那便是同她一樣,活了千餘年,應是不好對付。

“便由我來罷,也該由我來。”

兩人走至山腳,江衍問道:“殿下可想好了往哪邊走?”

雲頌想了想,道:“左邊吧。”以往都是走的右邊,這回走走不一樣的。

兩人一路走過去,遇到的第一個地方叫南武城。

雲頌道:“便在這吧。”

“好。”

兩人還未入城,一輛馬車從城內駛出經過兩人。

雲頌停下來看向馬車駛遠。

“殿下,怎麽了?”

雲頌道:“那馬車內便有一将死之人。”

“此人生機微弱,已無可救,命不久矣。”

江衍問:“那我們可要跟上去?”

雲頌猶豫了會兒,道:“罷了,還是入城尋吧。”

“好。”

兩人往城內走去,快至城門口時,一匹馬從城內疾馳而出,險些撞到雲頌。

“殿下!”江衍拉過雲頌護住,語氣急切,“殿下,如何?可有傷到?”

雲頌搖搖頭:“不曾。”

來人見自己險些撞了人,忙勒馬調頭,下馬賠禮道:“抱歉,公子姑娘,驚着二位了。”

雲頌道:“無妨,并未撞着。”

她見此人身上有過死而複生之象,問道:“敢問公子是要往何處去?”

此人答:“清露寺。”

雲頌不知此地如何,江衍卻有所了解,問道:“公子是急着去求姻緣?”

南武城清露寺靈驗之名在外,據說來此求緣大都能成。

此人苦笑:“非也,是求命。”

他拿出一塊玉佩抱拳道:“吾名秦肅,乃這南武城的将軍,今日驚着二位是我之過,二位可拿着我的玉佩入我秦府,我府中之人會好生招待二位。”

“時間緊迫,我先行告辭。”

雲頌忽地改了主意:“公子若是着急,我二人可送公子一程,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這清露寺。”

秦肅疑道:“清露寺距此地二十裏地,二位要如何送?”

“便這般送。得罪。”

雲頌抓住江衍和秦肅的手腕,三人轉瞬之間到了清露寺前,獨留秦肅的馬兒在原地嘶鳴。

秦肅顧不得驚:“二位原是修煉之人,多謝,此恩秦肅日後必當報答。”

雲頌道:“不必。”

她和江衍走上兩層石階,見秦肅沒有跟上去,問道:“秦将軍不入寺嗎?”

秦肅看着三百六十層石階,卸下佩劍:“入的,是要跪着入,心誠則靈。”

雲頌愕然,秦肅貴為将軍,應是最信不得此等迷信之事,而今卻要卸劍跪着入寺。

“殿下,我們——”

寺中方丈跑了下來相迎,他知秦肅來意,未作多勸,沉默地陪在他的身邊,看着他一步一叩。

石階窄而高,秦肅身材高大,需得謹慎些避免自己滾下去。

時初春剛至,氣候陰冷,石階冷而硬,他卻一步都不曾取巧。

雲頌看了一眼,低聲道:“我們先入寺吧,我感應到寺內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或許是其為何靈驗的原因。”

江衍點點頭:“好。”

石階之上,坐着一人。

此人一副病弱之象,面色蒼白,時不時要咳上一陣,但似乎為了不驚擾誰,他刻意用帕子捂住。

雲頌擰眉,這是方才馬車內之人。

這病瞧着嚴重,他一咳,全身定然疼極。

旁邊的丫鬟給他身上的毯子又掖緊了些,一臉關切道:“小侯爺,咱們先進屋吧,外頭風大,若是讓将軍看見了,他準會生氣。”

他搖了搖頭,氣息虛浮:“不了,我就在這伴着他。”

丫鬟無奈,招呼小厮靠攏些,給他擋風。

江衍似乎也猜出了一些,低聲道:“殿下,這二人是熟識。”

雲頌點點頭:“應是如此。”

她看向眼前之人蒼白的面容,道:“便他吧。”

江衍沒有什麽異議,只道:“可看他面色,似乎是撐不了多久,他們二人可還能見着?”

雲頌嘆道:“便幫他多撐一會兒吧。”

她走上前,彬彬有禮道:“打擾公子,我二人行醫至此,見公子身體有恙,公子可否讓我瞧瞧?”

小侯爺有人要等,求之不得:“那便有勞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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