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鍛煉”
第14章 “鍛煉”
雨打在窗棂滴滴嗒嗒,輕輕地,跳躍旋動着,像在許柏舟心裏濺開一小片水花,很小很小的花,一轉眼就躍進霧裏,再也無法捕捉。
可就是這一朵微小的水花,卻讓他失神良久。
無法探尋得明了的理由。
他猜測,自己是不是訝異于蕭淩雲與其他權貴的不同?上層人士總帶有與生俱來的傲慢,似乎擁有巨額財富就代表其高人一等,對他人的每一句話都充斥着鄙夷,不屑于回複,甚至不屑于聆聽。
就像江慎明從來不去聽他的任何一句話。
但是。
聊天界面裏的人卻和他以往的認知存在偏差。至少于他而言,他在對方面前是得到尊重的,得到被聆聽任何話語的權利。
這些東西都不需要他如同以往那般的讨好就可以擁有。
可是,可是又很不對勁。
那片杳杳水花絕對不只攜帶着這份訝異,心髒的倏然快速跳動絕不是因為那份平等的權利。而是……又是什麽呢?
許柏舟再次陷入迷惘。
陌生的情感總讓人難以捉摸,他撐着額頭無意識地輕嘆口氣,盯視着這條跨越好幾個小時才讓他看到的消息,慢慢地卻咂摸出幾絲興奮的意味。
他懷疑自己瘋了。
觸電般地将手機關屏扔到一邊,他下床穿鞋,向後捋梳着自己的頭發,在室內的昏暗中步入洗手間。
待收拾好一切下樓,他才發覺餐廳那邊到底有多熱鬧。
打開手機一看時間,不過早上七點,按照以往,這個點的人數都是寥寥無幾的。
他走進去,遠遠地就看見華澤南和許海琴在朝他招手,于是他放快腳步,到地兒時沖人問好後便落座,那兩人早就為他點好了早點。
“今早好熱鬧。”他率先抛出話題。
許海琴抿了口牛奶,“可不是嘛,以前清清冷冷的,現在就跟吃早茶一樣。”
華澤南卻是嚴謹道:“可能是因為今天難得休假,所以大家都挺興奮的。”
正說着,空着的一張凳子倏然被人拉開,許柏舟擡眼去看這位不速之客,就瞧見黃雲落席,勾起一抹笑對許海琴和華澤南點頭問好:“早安,今天好熱鬧呀。”
她今天化了淡妝,用鯊魚夾绾着長發,極其舒适恬淡的造型,連微笑都比平時更顯親和美麗,但許海琴和華澤南并未對她作出什麽很熱情的表現,尤其是許海琴,她疏離地笑了聲,回句早便沒開口說話。
華澤南大抵也想如此,但念着對方是自己搭檔,便沒有表現得過于淡漠。
黃雲似乎不滿他們的表現,眉梢染上點不悅,但仍舊笑着,俏皮道:“許老師,你那粥好吃麽?”
許海琴:“一般吧。”
她攪動着自己平日最喜歡的海鮮粥,此刻卻忽然覺得沒滋沒味。
黃雲沒察覺到她的冷淡般,對許柏舟說:“小舟,你去幫我點一碗和許老師一樣的粥。”
旁邊早預料到她會如此的許柏舟輕擡眼睑,在黃雲意識到那層涼薄前他又彎眸笑起來,很好拿捏似地,溫和地應下來,此後就要起身離開。
但許海琴攔下他的動作,“小雲這是怎麽了?腳受傷了?怎麽不讓助理跟着?”
黃雲:“昨晚沒睡好,現在腦子暈不想走路,助理她在跟自個兒朋友聚呢。”
旁邊吃着早餐的華澤南默默幫腔:“挺羨慕你這樣的,我腦子暈時只想賴床,刷個牙都費勁,更別論化妝打扮吃東西了。”
黃雲笑容一僵,“可能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
許海琴則嗤道:“你助理好不懂事,老板身體都不舒服了還想着和朋友聊天。換個不知道的人來,還以為你雇傭了小許呢。”
“……”
黃雲再也維持不住笑了,“許老師,您這是說什麽話呢,我見小舟年輕,所以想多鍛煉鍛煉他。”
許海琴剛要開口,許柏舟便接話道:“原來您只是想鍛煉我啊,這麽多天來我還以為您想我給您當助理呢。”
“原本都想不幹演員了。”
他說得真情實感,就差沒抹眼淚了。
黃雲:“……”
黃雲:“不是你…”
但許柏舟并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得凄凄艾艾,“我去吧,誰讓我是天生被`鍛煉’的命呢。”
黃雲:“……”
她聽得臉都綠了,扭開頭不去看那些被許柏舟的話炸過來的視線。
而另一邊的許柏舟則是掏出手機,保存了音頻6。
前臺顯然認識他,見他過來一雙杏眼彎得如同月牙,給他點完餐後順嘴提醒道:“許先生,咱們這裏可以舉手讓服務員過去點餐或者掃碼點餐的,您不必特意來到前臺。”
許柏舟當然知道。
他勾唇,照舊溫溫和和的氣派:“謝謝您的提醒,我知道這些。但是我可不能拒絕黃老師想要鍛煉我的一番心意啊。”
“啊?”前臺顯然有點驚訝,擡眼瞟了下黃雲,再開口時語氣帶了點憐惜:“看來演員也不好當啊。”
許柏舟沒有回答,沖他笑笑便轉身回去。
這頓早餐因為黃雲的在場導致氣氛一直挺僵硬,她似乎也忍受不了這種凝滞的場面,海鮮粥吃了兩口便匆匆離開,走之前還要剜許柏舟一眼。
外人終于離開,許海琴把湯匙一放,壓低嗓音吐槽道:“這頓吃得難受死了。”
她沒有指責許柏舟的妥協,也許是因為她知道沒有名氣沒有背景的演員都無可厚非地要面對這些針對和挖苦,她在對方的經歷中看到曾經的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許柏舟顯然要比年輕的她更懂得心機。
一時之間心情未免複雜,有悲憫有忌憚,最後的最後,她拍了拍許柏舟的肩,一聲輕嘆似乎訴說了所有。
靜默一秒,她開口道:“反正今天閑着也是閑着,要不咱三中午上鎮上逛逛?”
華澤南道:“許老師,下雨還去啊?”
許海琴:“不怕,有車呢。”
許柏舟同樣瞬間進入話題:“鎮上的路可不同城裏鋪磚。容易弄髒褲子。”
許海琴擺手:“我穿條黑褲就是了,以前也不是沒去過鄉鎮,落後點而已,又不埋汰。”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其餘兩人便同意下來了。
一頓早餐吃久了,他們起身離開時餐廳已經走了大半的人。
許柏舟跟在許海琴右側,同人邊走邊聊天,期間謝沉春打來電話,他便落後了些接。聽人詢問事宜再被叮囑今晚拍些照上傳微博後,他收起手機快步上樓,打算跟上許海琴。
哪知對方離他并不遠,見到人時許海琴正在同李佑瑾聊天,但是他匆匆瞥過一眼就将視線定格在導演身側的青年身上。
眼前人正側着臉去看走廊深處,許柏舟猜測他是在觀賞一枝花,因為今早下樓時他注意到這層樓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開了朵極其璀璨的紅花,哪怕正被雨水拷打也堅傲得不像話。
耀眼的生命總會讓人駐足。
也許是因為有人和自己欣賞同一種事物,他隐秘地覺出點愉悅。
許柏舟繼續邁上階梯,同注意到他身影的李佑瑾點頭示好,眸光一轉,卻控制不住地要将那抹黑色收入眼裏。
于是當蕭淩雲聽聞聲響偏回頭時,已走很遠的春日突然熱情地再次将他包裹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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