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卡總,您要是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來這種地方,多半是有什麽商務局,她正好趁此機會溜了。
“怎麽,你的計時到了?”裏德森慢條斯理,手攏在大衣裏,有種随性的優雅矜貴,衣擺被風吹出上揚的弧度。
“那當然沒有……”簡姝剛說了一半,裏德森示意她跟上随後闊步朝前走,安德裏站在她身後等她,簡姝咬了咬牙只好跟上裏德森的步子。
也不知道卡諾爾裏德森到底要幹嘛,跟着他一路上了電梯按了樓層,簡姝看了眼要去的樓層想起來這一層有家很貴的米其林粵菜廳,她之前本來想約沈若禾來吃的,可惜這家要提前很久預訂她和沈若禾又一直湊不出一起有空的時間,只得作罷。
他這是什麽局幹什麽非要她跟着。
簡姝在心裏吐槽,悄悄摸出手機和沈若禾發消息說明她今天估摸着是來不了了出了點事,沈若禾咆哮着的新消息轉瞬就到。
沈若禾:“艹!不早說,我還特地給你多點了兩份雞爪,兩份!!!一份要十八塊!你咋了又加班啊?要不我給你打包閃送到你家還是辦公室?”
簡姝悄摸打字:“你自己吃吧,我要加班,等會兒和你說。”
原本她想找沈若禾吃飯就是為了盤今天遇上前男友這件事,現在有了新情況等她回了家一定要和她打電話大聊特聊。
簡姝擡起頭,擦的锃光閃亮的電梯轎壁映出裏德森凝視着她的倒影,剛打算之後在背後說他壞話的簡姝有些不自覺地心虛,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按滅了手機屏幕,眼神毫無雜念直視前方。
裏德森的目光幽靜:“趕時間?”
她都收了錢了,工作養成的條件反射讓簡姝下意識道:“不趕。”
原本這局自己是想要溜的,才剛說完簡姝就想撤回了,奈何話都放了出去,她不找個合适的理由也不能就這樣當場跑路。
“這個,您等會兒要是有事我跟着也不太方便,關于您剛才問的婚前財産贈予的相關內容不如我回去整理完了再發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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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德森似笑非笑道:“所以簡律是打算寫一份德文文件給我看?”
德文?
她又不是專業學德語的,提前做點準備今天下午能說兩句沒把場子砸了就不錯了,還讓她寫,她能寫個屁。
就知道肯定要找她事。
簡姝憋着一口氣,直接頂了回去:“您現在中文說的這麽好,我想看些中文文件對您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要不然我把文件給安秘書他給您講也是一樣的。”
一直站在一邊低着頭一聲不吭當背景板的安德裏怎麽也沒想到這老板的情債私事還能扯到自己頭上,擡頭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臉色,立刻甩鍋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簡小姐,真不好意思,中文的內容我是一個字也看不懂,您找我我恐怕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他們倆都在說什麽鬼話。
安德裏明明就是吃秘書加翻譯這口飯的,仗着自己長着張老外的臉現在裝自己不懂中文,卡諾爾裏德森,雖然是一副混血的臉,簡姝知道他倒是真不懂中文的,還是那個時候談戀愛和她在一起才慢慢學的,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下午會面的時候明明看見他那些文件都是看得懂的。
簡姝還想說些什麽,樓層到了,裏德森不着痕跡側頭看了她一眼出了電梯門,簡姝只得跟上,目的地果然是她想的那家粵菜館。
應該是早有預定,服務員領着他們往高檔包間的地方去,大晚上的自己莫名其妙就接了一個商務局,簡姝心裏告訴自己畢竟也是一個機會,既來之則安之,裏德森認識的人多半也是同等量級的大佬對以後自己接案源也有好處,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在服務員推開包間門那一刻端出笑臉,進了門才發現包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感覺自己好不容易端起來的幾噸重的矜持和體面都白白浪費了,簡姝的臉一下子又恢複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包間雕梁畫棟的布置精巧卻雅素,屏風水榭,做足了羅帏繡幕圍香風的排場,只不過包間不是很大,也就五六個人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小型局。
裏德森脫掉了身上的大衣,安德裏替他挂在了衣架上,簡姝抱着手臂站在門口看。
“進來。”
簡姝皮笑肉不笑:“敢問卡總我坐哪兒?”
裏德森随意拉開一張椅子,淡淡道:“随你高興。”
飯局上的座次是有講究的,普通聚餐也就算了,怎麽坐都不講究,越是來的人身份地位越高越是講究座次順序。
今天這個局她也不知道要來的人都有誰,看裏德森的樣子他應該是随便坐的,按理她跟着裏德森來的肯定得坐他旁邊,但是她不想離前男友那麽近,簡姝看了一圈感覺自己無論坐哪兒好像都不太合适。
簡姝假笑着:“要不我還是坐旁邊給您做會議紀要吧?”
穿着中式旗袍的服務員端來茶水,一人還抱着厚厚一本菜單譜子,裏德森看着她示意。
這明明就是安德裏的活,簡姝轉頭去找安德裏卻發現安德裏在挂完衣服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服務員端着笑容朝她走了過來雙手把菜單奉上,簡姝沒辦法只好接了過來,走到裏德森旁邊的位置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幾個人,吃什麽?”
裏德森的目光落在簡姝低頭垂下的半邊側臉:“點你喜歡的。”
點她喜歡的?
行。
簡姝刷刷翻着菜單,先把招牌菜硬菜全點了一份,翻到點心那一塊,一份雞爪居然賣九十八,想起沈若禾才為了她十八塊一份的雞爪痛心不已,這裏足足貴了五倍不止,對這個地方的銷金能力算是有了徹底的了解。
反正今天有人買單,裏德森才不缺錢,莫名其妙把她拖進了個飯局,簡姝也不打算給他省,雞爪先狠狠來上了兩份。
點到差不多了,正兒八經地按照涼菜熱炒大菜甜點水果的順序,中間夾帶私貨把自己愛吃的差不多都勾上了,簡姝假惺惺地詢問裏德森的意見:“卡總,您看看還要加點什麽嗎?再喝點什麽酒?”
“不過四年,簡律師已經連我喝不喝酒都忘記了嗎。”
裏德森看似不經意說的輕飄,簡姝拿着菜單的手沒控制住一個輕顫。
這一路上,她和裏德森的所有談話她都在努力催眠自己只是在談論工作業務,盡全力忽略他們曾經是戀人對彼此的相熟了解,絕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裏德森除了最開始那句“不談公事”外,後面談的卻也是工作相關的內容,她還以為他們能就這樣不戳破那層已經殘破不堪的面紗,維系住彼此心知肚明的平衡。
但是裏德森一句話就這麽揭開了她一直以來龜縮着努力維持的假象。
簡姝睫毛輕顫,僵着手一時不知所措,直到男人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從她手裏抽走菜單交還給了服務員。
“先這些。”
服務員一走,只剩兩個人的包間一下子顯得空空蕩蕩起來,簡姝低着頭不吭聲,聽到男人低沉磁性的響起:“婚前財産的自願贈予都說完了?”
啊?
還以為他要興師問罪,算她當年把他甩了直接玩消失的賬,簡姝全身都緊繃了起來,沒想到裏德森還在咨詢正事。
“差不多了,您還有什麽問題需要我具體講解嗎?”
簡姝低着頭,半晌才聽到裏德森開口:“沒有。”
“你……你要結婚了?”實在受不了包間裏死一樣的寂靜,簡姝終于忍不住主動開口,擡頭正對上男人略低頭朝她看過來的視線,頓時尴尬地想移開目光,正要移開的瞬間覺得這樣似乎更尴尬還顯得自己心虛,于是死死定住了視線。
這麽近的距離,比剛才在車上靠的還要近,只要動動手,裏德森的西裝布料就能擦過她薄薄的襯衫,男人身上清冷又疏離依舊是熟悉的建木香讓簡姝不由得有點晃神。
簡姝坐着沒動,倒是裏德森率先抽回了視線,擡起了手腕端了茶盞不着痕跡避開了她搭在桌上的手肘。
“我要結婚了又怎麽樣?”
簡姝怔怔道:“你要是要結婚了,我恭喜你呗。”
裏德森沒說話,忽的青花瓷杯觸碰到瓷盞托的叮聲敲在簡姝的神經上。
“你是不是就想找我算當年我甩了你的賬?”簡姝忽然道。
再沉浸在這種似乎随時都會被人大小事一起清算的氛圍中實在是受不了了,還不如幹脆一點,由她自己提出來。
裏德森聲音平靜,醞釀着不可知的風波:“簡律師這兩年春風得意,還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什麽真是不容易。”
好的。
是她曾經把人甩了,是她以為回國之後老死不相往來兩人再也不會有見面的那一日,于是心安理得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給一向占據上位的裏德森大少爺來了個他做夢都想不到的被分手。
有今天還真是她活該。
“我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談不下去了分手有什麽不對的。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現在都要結婚了,能在國內遇見也是緣分,至于還為了以前那些事斤斤計較嗎。”既然不占理那就要先發制人,簡姝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絲毫不虛,“我當時不是都說了咱們和平分手嗎,好聚好散,再見不難,您這樣的人物也不至于被人甩了耿耿于懷到現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