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太過分了, 任務有這麽分的嗎？這不是擺明了壓你一頭嗎？”
下班等電梯回家，和所裏就隔着那麽一段距離，陳倩聲音壓得極小, 生怕被路過的同行聽到。
“高主任當時不是說這項目靠你才談下來的嗎, 人家開的條件本來就只有你一個滿足要求, 葉絮怎麽又嘚瑟上了。說白了，這項目和她有什麽關系啊，不就是靠有點關系高主任才把她塞進去的嗎。她業務都會些什麽啊, 靠家裏喂得那些案源拿介紹費混成合夥人, 活都讓實習生幹。”
陳倩有些不滿地和簡姝嘀嘀咕咕。
她們拼死拼活零零七玩命才掙那麽點毛利，還不夠付工傷和精神損失費的, 看見像葉絮這樣賺錢輕輕松松也沒見怎麽幹活的，自然是滿肚子意見。
“幹律師最重要的不就是案源嗎，她能拿下案子無論靠的是什麽，總之都是自己的能力，每年給所裏的創收也是達标的，要不然怎麽能混成合夥人。”
剛入行那會兒簡姝也心态失衡過，不過這麽幾年早就看開了。
生死有命, 富貴在天。
人家自帶背景資源, 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
“你怎麽也不抗争一下, 諾森诶，多好的機會, 你本來就是對面公司指明要的, 你多去跑跑關系，對你以後升合夥人拉業務不也好嗎。”
“什麽公司指明要的, 沒有的事，禾盟能拿下這個項目和我也沒什麽關系, 人家沖的也是咱們所的招牌。能把活幹完，看看有沒有希望往上升一升，再多賺兩個鋼镚我就滿足了。”
簡姝有些疲倦，葉絮把要和人打交道的活都接了也好，省得萬一哪一天公私混作一談，裏德森不想看見她了，她還得找人交接工作，那不得臉都丢光了，事業愛情雙慘敗。
陳倩還想再說說簡姝不能對葉絮認慫，等了許久的電梯從樓上降到他們這層，叮咚一聲開門。
标志性輪廓身形挺拔高大黑色西服熨帖的身影撞進簡姝眼底，男人站在電梯中央，金絲眼鏡後的光冷冷凜凜，身後一群秘書等随行人員一個不差，不用開口就是滿電梯大佬的壓迫感。
陳倩都被震了一下，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眼神不受控制往男人俊美的臉直瞅，忽然“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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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那不是上次我們吃飯遇見的那個帥哥嗎。”
上周她和簡姝在外面吃飯的時候遇見的，雖然就見了那麽一面，不過對方着實是太出衆了，驚鴻一瞥，又成功加上了微信讓她一直記到現在，這一眼就認了出來。
沒想到對方居然和她們在同一棟樓工作，等電梯的功夫都能遇見，這得是什麽緣分。
陳倩立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上前打招呼，男人雖然神色冷淡但也朝她微微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那個我們能進來嗎？”電梯裏還有空位，擠一擠能站下，不過對方顯然是一起的，陳倩還是問了一下。
“當然。”上次也遇見過的那個金發碧眼的秘書小哥代老板回答，朝她們笑了笑，“請。”
“簡子，”陳倩伸手撈簡姝沒撈着，奇怪道，“你幹嘛？”
簡姝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落了什麽東西一樣開始東張西望。
簡姝咳了一聲，低着頭盡量讓自己不對上男人的視線：“我們要不還是坐下一班吧。”
一向很懂察言觀色的陳倩在這種關鍵時候完全沒懂簡姝話裏的暗示：“怎麽了？電梯裏站的下的啊。”
“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忘了東西在辦公室我去拿一下，你先走吧，不用等我。”簡姝找了個借口想開溜，沒成想安德裏這個跟着裏德森心眼成精的家夥在她成功溜之前單手扶住了電梯門。
“不着急，我們等你回來。”男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聲調平穩無波。
合着橫豎都要和她一班電梯下呗，簡姝一抽嘴角，眼看電梯裏諾森那些多少猜也能猜到內情的家夥都心照不宣眼觀鼻鼻觀心，陳倩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最後還是咬了咬牙。
“算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明天再說吧。”
簡姝一拉還在懵逼狀态的陳倩讓她先進，把她塞到諾森那群人整齊劃一往後退空出來的裏德森身邊的位置，随後隔着陳倩進了電梯。
陳倩覺得電梯裏的氛圍有點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狹小的電梯空間裏暗流湧動，且大致可以分為三派，站在她左邊的簡姝，站在她右邊俊美的男人以及身後莫名有種吃瓜看戲成分在的圍觀群衆，她仿佛一只誤入此間被包圍的猹。
陳倩忍不住轉頭左右張望了一下，兩邊各是一張極度相似線條繃起弧度優美的側臉。
這是揍嘛呀？
陳倩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站在她右邊的男人清冷冷的開口：“簡律師。”
啥？
叫誰？
陳倩本以為男人叫的是她，仔細一聽卻不是她的姓。
不是，你倆認識？
上次吃飯的時候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去要了聯系方式嗎，也沒見着簡姝有什麽動作。
陳倩茫然地扭頭看向簡姝。
簡姝深吸了一口氣，擺出了律師的專業服務态度：“卡總。”
“簡律師這段時間工作很忙嗎，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什麽消息了。”
放屁，生活上天天見面，工作上前天她才改過一版新的諾森報告。
“最近确實工作事多，不過卡總您放心下周我就開始在公司駐場了，不會耽誤工作的。”
陳倩聽着他們一板一眼問答，左右來回轉頭，脖子都快別不過來了。
簡姝臉朝前，餘光掃到陳倩投來的眼神稍稍偏了偏頭，比了個口型。
“客戶。”
客戶？
需要你駐場的客戶？—諾森集團？
卧槽，這人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個諾森集團的總裁吧。
雖然加了微信，看朋友圈陳倩大概能猜到對方應該是個頗有背景的海歸二代，但是她還從來沒往諾森集團那個方向考慮過，畢竟誰能猜到她去吃個飯在店裏随手撩的一個帥哥居然是他們律所VVVVIP級別的大老板。
不是，簡姝也從來沒和她說過這事啊。
陳倩震驚了。
心神震蕩之餘，陳倩還來不及向簡姝投去這麽大的事居然瞞着她譴責的目光，就聽見那帥哥以看似語調溫和實則不容拒絕的語氣道：“不知道簡律有沒有空，多耽誤您的一點下班時間。”
簡姝抿了抿唇。
然而根本不用她回答，電梯下到一樓，其他無關人士已經自動出了門，連秘書安德裏都離開了，在門外看了陳倩一眼。
陳倩敏銳察覺到這裏似乎也不太适合自己再待下去了。
“那個，簡律你還有工作要忙的話，我也先走了，明天上班見。”
陳倩走出電梯，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某種後知後覺的意識逐漸擁了上來。
她怎麽覺得……
剛才那也不像是要談公事的氛圍呢。
電梯門合攏往地下停車場去。
一下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電梯間都仿佛驟然空曠起來，講個話都能有回響。
“要聊什麽？”簡姝主動開口，“哪份報告有問題？”
裏德森像是忘了剛才的話，閑散道：“等會兒想吃什麽？”
吃什麽吃。
也不知道為什麽，簡姝覺得自己現在一看到裏德森心裏就直往外冒火。
但要是真攤開來論一論，裏德森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讓她生氣的地方。
畢竟除了一開始在撫海看到他确實讓她錯愕了一瞬，他想要複合讓她現在每天除工作之餘還得多抽出一分鐘的時間思考這件事以外，裏德森确實也沒給她的生活掀起額外的波浪。
甚至他還幫忙牽線解決了沈若雨的病，給她在事業上的飛升拉了一個重要項目，還是一個事少錢多不逼逼的天使客戶，甚至于最近住在他家吃的喝的開銷走的都是他的賬，天天上下班免費蹭他的車，一天除了上班工作其他的什麽吃飯家務都不用她考慮，連日子都好過不少。
要真算起來，她多少該給裏德森磕一個才是。
不仔細計較也就算了，真的仔細算算賬，簡姝越算越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算着算着她看見裏德森又火大。
電梯門開，簡姝繃着臉落半步跟在裏德森身後，走到車邊對打開的副駕車門視若無睹，眼神連瞟都不瞟一下。
“報告到底有什麽問題？”
裏德森左手搭在門手上替她把着門：“下班了，聊什麽公事。”
“那你叫我幹什麽？”
裏德爾聽着隐隐冒火的語氣有點稀奇，探究地看向簡姝：“我有哪次找你是因為那些無聊的事。”
簡姝的語氣有點控制不住：“不聊工作那你找我幹什麽，我每天很忙的，沒工夫瞎晃。”
這種狀态對她來說可不太常見，她要是個易動怒的人，幹律師早八百年就該讓那些當事人給氣死了。
裏德森定定地看着簡姝，眸光深邃，簡姝緊繃着不洩氣，心裏某種懊悔的情緒卻開始慢慢湧現了起來。
真是的，她在幹什麽。
朝裏德森發脾氣嗎？
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發脾氣，而且，裏德森現在是她的客戶，不是男朋友。
簡姝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客戶”、“客戶”、“客戶”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冷靜地看着裏德森反手關上了車門邁腿朝她走了過來。
久居上位的人，誰不要命了敢沖着他發脾氣，男人生氣是意料中的事。要是裏德森真的發飙了，她就……
簡姝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在她印象裏裏德森一直都是很好說話幾乎是對她有求必應的模樣，可是即使這麽多年沒在一起她也清楚地記得男人其實不是個好脾氣的，倨傲，冷厲，雷霆萬鈞，說一不二，這些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怎麽了，最近工作上不順心？”
出乎意料的，裏德森沒有一點點動怒的跡象，語氣溫和地簡直讓簡姝覺得毛骨悚然。
簡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虛空。
裏德森斟酌着開口：“諾森的項目确實不太好做，近幾年的合同資産，公司內部的高層變動都很複雜，做起來确實比較麻煩，我也沒有要催你的意思，要是……”
簡姝猛地轉頭，裏德森倒被她突如起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話說到一半被打斷。
“夠了，裏德森，你閉嘴，我不想聽。你到底想幹什麽，很好玩嗎，你心情好了來找我死纏爛打非要複合，心情不好了就一句話也不說搞什麽冷暴力，煩死了。”簡姝和機關槍打豆子一樣突突說完，她現在确實是在亂發脾氣了，不過話說到一半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對上裏德森難得愕然的神色，簡姝硬撐着說完後半句，“我……我懶得理你，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簡姝轉身，氣勢洶洶地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地下停車庫，從背影來看堪稱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