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簡律, 一會兒你回市區嗎？”葉絮問簡姝，“回的話帶我一程吧，一起走。”

“不好意思啊葉律, 我下了班還有事, 可能要等會兒, 不如你先回？”

“感覺你最近挺忙的。”葉絮盯了簡姝兩秒鐘，不動聲色問道。

“做律師哪天不忙。”簡姝笑了笑，把皮球踢了回去, “葉律每天肯定比我還忙吧。”

諾森的IPO項目太大了, 中間有太多細節需要核對，負責這個項目的律師基本上都要來工廠出差, 葉絮即使不想也不得不來，不過她也有辦法，總是調時間盡量和別的高級律師一起來，這樣她在的時候任務量也會輕松不少。

“當然忙了，今天晚上還要見客戶，畢竟合夥人的創收要求擺在那裏呢，也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诶簡律, 你過兩年大概也能夠上禾盟合夥人的門檻了吧, 那個時候你要是申請合夥人每年的創收靠你現在的客戶源可不夠。你最近有拓展新的客戶嗎？”

葉絮這是變着法想打聽她的資源。

也不算罕見了, 畢竟禾盟的地位排名在那裏，有一部分客戶是沖着他們律所頭銜來的, 至于具體是哪幾位律師在負責案子, 都在社會上混這麽久了，大家的簡歷都大差不差, 能把案子辦了就行，反正客戶也分不出來具體細節區別, 幾個能說會道的律師一忽悠，案子誰搶到手就算誰的。

也不是沒有別人帶客戶進禾盟最後案子卻落到了葉絮手裏的先例。

“我還不知道呢，一想到要是升了合夥人還要發愁創收就煩，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我的創收不夠說不定還得靠葉律給我介紹資源呢。”簡姝直接裝傻打太極，和葉絮繞彎子。

葉絮見她從簡姝這裏問不出什麽來了，冷哼了一聲，拎起了自己的包：“簡律要是愁資源的話，諾森這麽大的集團，旗下合作來往的客戶供應商那麽多，只要随便吃下一兩個，以後就都不用擔心創收問題了，你說是不是。”

“您這麽優秀，拿下客戶還不是分分鐘小意思嗎，您先忙着，我就先走了。”

葉絮話裏話外擠兌簡姝，誰不知道諾森集團的合作難拿，這次IPO項目也是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下一次的合作未必還落在禾盟頭上，簡姝一個連合夥人都還不是的高級律師憑什麽拿下。

簡姝沒吭聲，畢竟做人要低調是她一貫的準則，何況她怕葉絮要是知道她一直沒刷成的諾森副本在她手裏打出了通關，她怕葉絮當場失心瘋。

等葉絮拿着包走遠了，應該是不會回來了，簡姝才給裏德森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下班了。

她出差這一周，裏德森正好也在工廠，他本來的行程安排裏就是到處出差跑來跑去的，正好把要在工廠視察的時間提前和簡姝一起了。

不過雖然他們兩個人都在郊區，簡姝跟着大部隊一起住統一訂的标準酒店，三方中介機構來駐場的人實在太多了，裏德森也不方便過來萬一被人認出來不就完蛋了，加上簡姝平時老要加班，這一周他們也就一共抽時間一起吃過兩次晚飯而已，明明不是異地但是和異地也差不了多少。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下班，簡姝發現裏德森開車的方向不是回市區的那條路。

簡姝：“我們不回去？”

裏德森：“帶你去個地方。”

在國內她的主場居然是裏德森帶她出去，簡姝好奇道：“去哪兒？”

裏德森的眼底依稀有着淺淡的笑意：“吳州。”

吳州，水韻古香之城，離撫海不算太遠，開車2個小時也就到了，簡姝路上直接睡了過去，一覺醒來人已經在水鄉的古鎮了。

別說，偶爾溜個號出去玩，連心情都變好了。

簡姝在床上躺着，聽了好一會兒離她不遠樓下街上行人來往叫賣的聲響，這才懶洋洋爬了起來打開窗戶。

一開窗，外面溫柔的天光落下，江南水鄉獨有的濕潤氣息撲面而來。

她住的房間窗戶的視野正好能看到通運河，這個時候正巧有船夫搖着橹子帶着載了三五游人的劃木船慢悠悠漂過。

一切都是慢而悠然的，是撫海那種緊張快節奏裏所沒有的淡而從容。

“醒了？”裏德森推開門進來就看到簡姝撐着窗沿在往外看，聽到門開的動靜轉過頭來，日陽打在她臉上，連睫毛上都覆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裏德森眼眸一暗，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走了過去，直接和簡姝接了一個吻。

“唔。”簡姝親完，微微有些氣喘，“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前段時間太忙了，帶你出來散散心。” 裏德森放開她，“吃早飯吧，吃完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簡姝直覺裏德森帶她來這裏應該不只是陪她出來玩散心這麽簡單，肯定還有別的目的，只不過男人現在不告訴她而已。

早飯是裏德森外面買回來的，剛出鍋地道的粢飯糕，用料紮實，口感緊密，簡姝實實在在吃完一整個差點撐得走不動路。

吃完早飯，她和裏德森兩個人手牽手走在古鎮的青橋石板上，簡姝難得有些不穩重地忍不住蹦蹦跳跳起來，拽的裏德森也跟着時不時往前，完全沒有平時八風不動沉穩莊重的樣子。

裏德森忽然問她：“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挺好的啊。”簡姝下意識答道，生活節奏慢，偶爾來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錯，離撫海又近來回方便，簡姝看向裏德森，“你覺得呢？”

“不錯。”裏德森眼眸微眯看着遠處，似乎是在感嘆什麽，頓了頓，補了後半句話，“是個生活的好地方。”

“你想在這裏定居？”簡姝琢磨着猜他的想法。

裏德森收回視線：“你想嗎？”

“我都可以，有時間來住兩天也不是不行，反正離撫海也近。”簡姝一聳肩，又覺得有點怪，她是南方人有水鄉情節很正常，裏德森這個德中混血，才來中國沒一段時間，平日的時間工作都不夠他忙的，怎麽還有空就摸到吳州這種地方來了，簡姝才不信他是腦子裏突然間就跳出來要來吳州這個地方的想法。

簡姝眼睛危險的眯起：“老實交代，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幹嗎？”

裏德森的目光看向不遠處，避開了她的話題：“前面有個攝影展，要不要去看看？”

簡姝還想追問，男人已經拉過她：“走吧。”

在吳州古鎮這種小地方租一個門面擺私人展租金一般不會太高，有錢有閑愛搗鼓的人都可以辦，就當打發時間或者陶冶情操，簡姝本以為裏德森帶她來的是某個好朋友開的展，過來捧個場，一進門才發現這位攝影師還不一般。

店內的空間不大，布置卻很錯落有致，牆上挂着裝裱好的攝影作品，色彩鮮活飛揚，拍攝角度獨特，風情別樣。

作品往往都是攝影師個人風格的彰顯，此話誠然不虛，一看到這些作品簡姝仿佛能窺見其中攝影師自由浪漫的靈魂。

而一旁的玻璃櫃裏擺放着她曾經獲得過的大大小小的獎杯和榮譽，簡姝還在中間發現了哈蘇國際攝影獎金獎的獎杯，堪稱攝影界的諾貝爾獎。

簡姝仔細看了看署名和作品上的落款，都是一個名字——成薇。

“兩位好，請問是……？”前臺的姑娘看見他們，眨巴了眨巴眼睛。

裏德森：“你好，我預約了今天來取照片。”

前臺的姑娘低頭确認了一下，連忙道：“哦，簡先生是吧，您好您好。”

簡姝朝裏德森看過去，沒說話但是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

什麽情況，你用我的姓幹什麽？幹嗎不用你自己的？

裏德森朝她微微一挑眉，但是簡姝壓根沒看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前臺拿了一張單子給裏德森過目，簡姝湊上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嘴角一抽。

攝影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起的，就幾張照片而已，買下來價格貴的離譜，這簡直不是在買東西，是在燒錢嘛。

有些細節問題要确認，前臺請他們進裏間細談，裏德森問簡姝要不要一起，簡姝搖了搖頭：“你去吧，我在外面逛逛。”

裏德森進室內詳談，簡姝在攝影展裏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

剛才她只是粗略一看被這位成薇攝影師拿過這麽多獎項吓了一跳，現在仔細端詳發現這位攝影師其實去過很多地方。

無論是非洲大草原的動物遷徙，南極冰山，還是塞內加爾的聯合國難民營似乎都有她的足跡，每張照片下面都帶有詳細的解說，記載了拍攝的具體時間地點亦或是心情，觀賞的人仿佛能借着照片穿越時空，和當時的拍攝者同頻共振，靈魂共鳴。

簡姝正一張一張看的入迷，半開的門忽然吱呀響了一聲，一個女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簡姝最先看到的是她的眼睛明亮深邃，眼神裏似乎有某種野生動物的韌性和歲月沉澱的深意，上揚的眼角透露的滿是堅定與自信，是很富有魅力，迷人的色彩。

不過她朝簡姝看過來的時候笑了起來，倒是沖散了眼底的銳利。

女人友好道：“你好。”

簡姝也朝她回了一個笑容：“你好。”

“是我打擾你了。”女人看見簡姝站在照片前，看的仔細，走了過來，“喜歡這些照片？”

簡姝嗯了一聲：“很富有生命力的照片，攝影師很了不起。”

女人笑了起來：“照片而已，人人都可以拍的，攝影師也只是一般水平。”

“她去過很多不同的地方，見過很多不一樣的風景，對生命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這是我們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法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覺得很了不起。”簡姝笑了笑，“我不是指她有錢能在全世界各地旅游，我只是在她的照片裏看見一種無所畏懼不被束縛的人生态度，我沒勇氣那麽做，所以有點羨慕她。”

“無所畏懼，不被束縛。”女人盯着牆上的照片喃喃道，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悠遠，語氣悠揚不知道是指什麽，感嘆道，“那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簡姝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剛想說什麽，剛才在室內談事的人走了出來，在門外站着的兩個人聽見聲響同時看了過去。

簡姝站在那個女人前面沒看見她擡頭看見裏德森的那一刻表情瞬間變得嫌棄。

裏德森的目光在門外兩個人身上游移了一下，朝簡姝走了過去，拉過她，才對快翻白眼的女人喊了一聲：“媽。”

簡姝一驚之下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錯愕轉頭：“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