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這才多久沒見, 你怎麽臉色這麽差?”
從上次她在長泰醫院和沈若禾告別之後,這也才沒幾天吧,怎麽感覺沈若禾整個人又消瘦下去了一圈, 剛見到她的時候, 簡姝都被吓了一大跳。
“焦慮還要上班, 沒辦法。”沈若禾有氣無力搖了搖頭。
簡姝抱住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若禾合攏手,擦了把臉, 勉強打起精神:“沒事, 我今天得多去求求,我已經準備好花錢消災裏, 打算買最貴的那種香。”
簡姝指了指裏德森:“他和你一樣,你倆等會兒可以一起。”
最貴的就是最好的,這一樸素的價值觀橫穿古今中外,直接連接了兩位德中人民的共同認知。
簡姝和裏德森說要去陪沈若禾去寺裏燒香求平安,裏德森說好的,擡手就準備打電話把她說的那個日期的重華寺整個包下來。
簡姝:“不是,哪有人去寺廟燒香包場的?”
看着裏德森似乎沒有完全理解她的話, 簡姝解釋道:“我們這裏的重華寺是最有名的寺廟, 每天的人流量都得有好幾萬人, 是不能包場的。”
至少從小到大她就沒有聽說過重華寺會被人包場燒香過。
聽完她的話,男人沉思了一會兒:“那可能确實是有難度。”
簡姝本以為她都這樣說了裏德森就該明白這是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別心存妄想了, 沒想到才剛半天過去,男人就來找她确認日期, 說是他搞定了可以包場。
簡姝根本不信:“不可能,你怎麽搞定的。”
裏德森:“直接聯系負責人不就可以了?”
直接聯系負責人說願意捐贈八位數用以維護寺廟的日常修繕運營等工作, 作為金主想包一天的場不是輕輕松松。
簡姝:“……”
她怎麽就忘了男人的鈔能力了,幸虧她最後急中生智以“興師動衆,恐有傷人和”這種理由制止了,要不然還真就被他給包場成功了,那他們不得上當天晚上的新聞。
重華寺作為有一千多年歷史,撫海當地香火人氣最旺盛的寺廟,從小到大升學工作找對象,誰沒來這裏燒香祈禱過。
當初他們所正在争諾森集團那個項目的時候,他們高主任還專門來這裏求了串開過光的佛珠,最後項目果然落在了他們所裏,雖然簡姝覺得自己的人為因素還是占比比較重的,不過自那次後高主任天天念叨,在他心裏重華寺的靈驗程度顯然已經是另一個高度。
今天周末,來重華寺求卦的人絡繹不絕,人潮洶湧,煙氣缭繞,寺廟獨有的讓人平心靜氣的香火氣息袅袅飄散。
沈若禾一到,就直奔功德箱先塞了薄薄一沓十張紅色大鈔進去,眼睛一閉,雙手合十開始祈禱。
簡姝走了過去,把自己準備的幾張紅色大鈔也塞了進去。
沈若禾求她妹妹的事,人命關天,自然是盡心盡力,無論是塞多少都會覺得少的,她求的沒有那麽多,稍微塞一塞意思一下就好。
簡姝塞完按照慣例流程也開始閉着眼把自己要求的在心裏反複念叨了幾下,做完覺得差不多了慢慢睜開眼。
沈若禾還在閉着眼念念有詞,想來是還在和菩薩反複叮囑,裏德森在……
搞什麽?
裏德森居然還在往功德箱裏塞紅鈔。
功德箱的入口本來就做的極為狹窄細小,也就是每次三四張卷一卷差不多正好能塞進去的程度,再多就真的一次塞不進去了,她剛剛一次塞完就開始閉着眼睛祈禱了,男人也就是跟在她之後往裏面塞錢。
她現在連祈禱都唠叨完了,她剛剛還多念了幾遍,男人居然還在往裏面塞,他這是到底塞了多少進去?
男人一身深色西服顯得人格外冷峻挺拔,正面無表情,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四張一次往功德箱裏面遞錢,看手上的存量還有極厚的一沓沒有塞進去,不知道按照這個速度到底要塞到猴年馬月去。
裏德森一個人直接把整個功德箱都占了,導致後面來的人無隙可乘,只好站在一旁排隊等他塞完,簡姝還聽到幾個阿婆在用本地話指導。
“這小夥子人還蠻俊額,求啥子啊,塞嘎許多。”
“诶,侬塞好了伐,額麽講究心誠則靈,意思意思麽好嘞,侬有鈔票莫地方燒啊,全部塞額裏頭組撒。”
本地話對裏德森來說還是太超前了一些,男人依舊不動如山我行我素,看着是真要把自己手上那一沓,看上去得有個幾萬多厚度都貢獻出去的樣子,簡姝急忙拉住他。
“你幹嗎?這個你塞幾張就夠了,你這是打算給多少啊?”
裏德森略略皺眉:“不是說越多越靈?”
“那也沒有你這麽塞的啊。”簡姝無語了,“這已經夠多的了,你站過來趕緊拜一拜,剩下的別塞了。”
簡姝拽過裏德森讓他別站在那兒擋路,對幾個笑着調侃她“小姑娘,男旁友啊”、“伐會是求結婚伐,嘎誠心額”、“蠻有福氣”的阿婆笑了笑。
“不許塞了。”簡姝直接強制把男人還剩下的那厚厚一沓塞到了她包裏,從根源上杜絕了他想繼續塞完的可能性。
你還別說,平常刷卡刷這些都沒什麽感覺,一換成紙幣,花掉一點都感覺心疼,就算有錢那也不能這麽造啊。
簡姝接下來拜的時候還特地多求了一下財運,不求多但求穩,等她自己一圈拜完,身邊的幾個人不知道什麽走散了。
簡姝四周找了一圈,先找到了沈若禾,拜完沈若禾看上去精神狀态平靜了許多。
“就你自己?裏德森人呢?”
簡姝一聳肩,還沒說什麽,沈若禾已經猜到了:“肯定是去求姻緣了吧。”
“你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簡姝把剛才裏德森往功德箱裏塞了好幾萬塊的事情和沈若禾說了,沈若禾難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的出來是很誠心了,什麽時候正式确定下來,別讓人家整天提心吊膽的。”
她看上去真的有那麽不靠譜嗎,怎麽一個個都覺得是她該給男人定心丸,簡姝嘆了口氣和沈若禾走到月老殿前,果然找到了站在那裏周身淺淺暈了一層柔光的男人。
簡姝走上前,伸手輕輕拍了拍裏德森西服上被廟裏格外旺盛的香火氣乘着風一吹沾染的那一層極細的香灰煙,男人身上一貫是清淡雅致的木質味道,此時卻附上了這裏的檀香氣,就像是冷冷旁觀世間錯落的神明在這一刻被拽入凡間沉淪。
裏德森單手攏了攏已經點燃的線香,手中的一半遞給了簡姝。
“一起求?”
簡姝眸光微動,擡手鄭重地接了過來:“好。”
已經點燃的煙氣散着袅袅的雲霧,模糊了月老和藹微笑的面容,擡手香高舉過頭頂,簡姝和裏德森同時彎腰,一躬到底。
求什麽呢?
拜的時候簡姝模模糊糊的想着。
她原以為錯過那就是不再遇見,但人世間的千回百轉,千絲萬縷的相交讓她對所謂既定的命運有了新的認識。
她的膽小退縮卻有人替她多倍彌補了本該需要她跨出的那一份勇氣,使屬于他們的那一道紅線此後緊緊纏繞相擁。
遇見裏德森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既得相知,更盼相守。
那就求這一份幸運能夠永恒長久,永遠和他們初見的時候那樣。
同時拜完三拜起身,簡姝的目光撞進她身邊男人深邃的眼眸中。
男人溫聲道:“求的什麽?”
簡姝:“和你一樣。”
男人輕輕笑出了聲。
把線香插進香爐中,簡姝看到一旁有求姻緣紅線的。
這裏的姻緣線是幾百根紅線彼此纏繞在一起,兩人各抽一根然後交換,示意從此以後他們的姻緣線就只屬于彼此了,再系到菩提樹上求百年好合或者拿去串個金器戴在手上都可以。
一個人也就五塊錢,簡姝付了十塊錢和裏德森各選了一根。
攤主收了錢笑呵呵的祝福他們:“姻緣線,祝一生圓滿幸福,兩位一看就是有福氣的,登對的不得了。”
“我這裏的姻緣紅線兩頭都在外面,要是能抽到同一根按我們的說法就是那是上天賜福命中注定的姻緣,一輩子都會在一起的,不結婚都不行。不過我在這裏擺了那麽久了,很少有人情侶能抽到,上一回還是好幾年前的事……”
好像是有這種說法,只不過太荒誕無稽了。
這麽多線頭百裏挑兩頭是同一根,看上去和什麽上天注定不注定的沒什麽關系,倒是和運氣有很大關系,抽不到很正常。
簡姝這麽想着,手上用力想把自己挑的那一根給抽出來,前半段還挺順利,只不過抽了一大半出來,後面突然她就抽不動了,好像是卡住了,隐隐約約似乎遇到了另一股力氣對抗。
簡姝看裏德森那邊,男人那一根握在手裏,似乎也沒有抽出來。
簡姝皺眉:“老板,你這繩子裏面是不是打結了?”
“不可能啊。”老板看他們兩個居然都沒抽出來有些愕然,“我理好的,裏面不可能打結的。”
那她為什麽抽不動?
簡姝和裏德森對視了一眼,簡姝忽然抿了抿唇。
“你們不會!诶呀!”老板突然明白了什麽,連忙伸手把桌面上那些多餘繁雜不清的紅線扒拉幹淨,透過曲折的內部似乎看到有一根紅線交繞其中,兩端已被挑出在彼此手中,線已然繃的筆直。
百分之一這麽低的概率,這也能碰上。
簡姝盯着內部看了一會兒,對裏德森道:“你先松手,我把它抽出來。”
裏德森:“好。”
裏德森微微松了力氣,簡姝再抽,這一回果真把那根紅線給抽了出來。
她還沒說什麽呢,攤主已經樂的見牙不見眼,直接把他們的十塊錢退給了他們,他擺攤這麽久那麽多情侶來抽,有的還連抽好幾次,就沒見過幾對一抽就中的,這可是有福氣的事,他當然不收錢了。
裏德森扣住她的手:“看起來我們是命中注定,這一回你想跑都沒法跑了。”
簡姝微微動了動手指回應他的動作,另一只手拿起那根紅線朝老板晃了晃:“老板,我們只有一根紅線的話那怎麽辦?”
本來兩根的話可以都帶,他們也沒想到現在只有一根。
“要麽系樹上,或者戴手上咯。”
“這是你抽出來的嘛,那就代表着你的姻緣線,直接讓你男朋友系就好咯。”
簡姝想了一下裏德森筋骨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腕,戴着只屬于她的那根紅線,莫名覺得這畫面有點澀。
她轉向裏德森:“我們要不還是系樹……诶!”
她話還沒說完,男人已經從她手裏抽走了那一根紅線,格外鄭重其事系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那一道鮮紅與他冷白的膚色相撞,在他的手腕上就像是從此他都會被這一道紅線所牢牢禁锢,再也掙脫不得,自此甘願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