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有八九

第02章 十有八九

溫把酒這人從小到大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換個說法就是臉皮比較厚,從幼兒園開始就顯現出了不同凡響的不要臉特質,甚至在扒了校霸的衣服後還正式喜提了“一中流氓”的稱號。

但此時此刻,溫把酒覺得自己的臉皮有些撐不住了。

如果她有罪,請讓法律懲罰她,而不是讓高寬這大傻缺大庭廣衆之下把她面子裏子都掉的一丁點都不剩。

她冷靜了一會兒,覺得既然高寬已經用他不怎麽聰明的大腦想出這麽個方法來,那她還是得珍惜一下他難得的動腦機會,雖然這機會給她她也不想要。

邁着吊兒郎當的步伐,溫把酒慢悠悠地靠近,嘴上挂着刻意的笑,半眯着眼上下打量對方,渾身上下都寫着五個大字——我是女流氓。

她吹了個口哨,調戲小姑娘似地道,“帥比你好,我是新東方分校的,學廚師,最拿手的菜是西紅柿炒雞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加你的微信?”

帥比背抵着牆,垂眼望着對面的“女流氓”和她沒用的小弟,半晌,忽然打了個哈欠,慢騰騰道:“不能。”

看得出來他确實很困,尤其是他的皮膚很白,便顯得眼下青黑更為明顯。在他這麽困的情況下,還能抽空拒絕一下,溫把酒表示感動極了,她呵呵假笑着,突然出手。

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強硬地握住他的一只手以便控制,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他口袋裏的紅色手機殼的手機,然後快速松手退後半步。

溫把酒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絕對是自己的手機,連手機殼上的墨跡都一模一樣。

她舉着手機,目光灼灼,像是審問嫌疑犯的警官,“不好意思,這手機似乎是我的。”

帥比望着套着紅色手機殼的手機沒說話,對搭讪現場變成當場審訊一點反應也沒有,半晌還打了個哈欠。

溫把酒:?

哈喽!

我是個人,不是空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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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哥!我來了!!”

空氣安靜中,網紅奶茶店裏突然沖出來一個穿破洞褲的哥們,褲子上還有金屬鏈,跑起來叮當三響,頭發剃得很短,一手拎着奶茶,一手握着一個啃了一角的甜筒,鬼哭狼嚎地沖了過來。

他沖過來後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太對,鑒于欺軟怕硬的人類品性,他選擇了高寬詢問情況。

高寬:“你大哥偷了我大哥的手機。”

破洞褲:……???

高寬:“證據确鑿的情況下,他現在還不承認!!”

破洞褲:!!!

破洞褲擦了把臉上的虛汗,覺得還是得相信自己大哥。

“小姐姐有話好好說!沈肆是腳踏兩只船被你發現了,還是腳踏三只船被你發現了?你慢慢說,我絕對幫理不幫親。但是偷竊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随便污蔑的好啊!”

破洞褲說的抑揚頓挫,感情充沛,邊說還不忘邊舔化掉的甜筒。

沈肆望了他一眼,然後單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扭,便将人給扭到旁邊去了。

“徐舉案,閉嘴。”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點沒睡醒的沙啞,像是開了個低聲音箱似的,環繞在人耳邊,聽得叫人耳朵發癢。

他微微垂首,睜着惺忪的雙目,盯了溫把酒兩秒,皺眉問道:“誤會?”

看起來像是一無所知,非常無辜,冷靜且真摯。

溫把酒露出一個标準的假笑,沒想到這年頭行業內卷已經這麽嚴重了,明明只是個小偷,卻連騙子的活兒也學會了,如果不是她有十足的把握這是自己的手機,估計也會被騙了。

她和善地提醒:“你偷了我手機,現在承認錯誤給我道個歉,我就當沒這回事兒,也不報警。”

溫把酒用手點了點腕上的手表,示意面前的這位小偷識相點,快點道歉。

“偷?”沈肆皺眉,雖是反問句,聲音卻是四平八穩的。

溫把酒昂了昂下巴,一陣無語。兄弟,都到這份上了還裝就過分了啊。

“這個手機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

沈肆低頭看了眼溫把酒手裏的手機,然後“啧”了聲,将手機殼扒了下來望了望,接着又在自己身上口袋摸索自己的手機,摸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摸到。

徐舉案站在一旁,望着沈肆,眼神裏透露出的情感非常豐富多彩,由震驚到老子不信這邪,再到麻木,掙紮了有三十秒的時間,終于決定開口。

“肆哥,真要是你偷的你就承認吧!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誰還沒幾個特殊的癖好呢!!”

聽起來像是非常為大哥着想的小馬仔樣子,不離不棄,可靠而憨厚。

沈肆原本沒睡好脾氣就差,本就在破滅邊緣來回試探的心态一瞬間就被徐舉案給戳破了,整個人都充滿着一股“算了毀滅吧”的氣息。

“徐舉案,你把手機前置攝像頭打開,看看臉上是不是寫了傻逼兩個字。”

“肆哥!人要迷途知返,懸崖勒驢!”

沈肆點了點眉間紅痣,決定暫時不管徐舉案這連懸崖勒馬都能搞錯的傻逼。

他單手捏住溫把酒手機的一角,手腕折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還了過去。

“拿着,我沒偷你手機。”

溫把酒用一副“你當我是傻子嗎”的表情看着對方。

“戲過了,兄弟。”

雖然目前這位小偷的行為舉止确實和一般小偷有些不同,她還從來沒見過幾個小偷出來上班還光明正大和同夥站一塊的,并且這個同夥還去奶茶店排隊買奶茶啃甜筒的。

勉勉強強看起來像是特立獨群的組合偷竊。

這種組合偷東西的事情其實不少見,一個人負責偷,如果偷的時候被發現就立馬将贓物轉交給同夥,然後吸引其他路人注意力,讓同夥順利帶贓物離開。

就是怎麽評價呢,眼前這小偷組合的多少有些清新脫俗,不同凡響。

“沒偷,我的手機也沒了。”

沈肆耐心售罄,閉眼盤着手腕上的佛珠,然後一把将鴨舌帽戴了起來,帽檐壓的很低。

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已經到了邊緣處,卻還耐着性子一遍遍重複,沒罵沒吵。

——是個非常有素養的偷手。

溫把酒在內心裏為小偷界有這麽懂禮貌的一人才感到了一絲絲地欣慰,然後下一秒就準備将人才扼殺在搖籃。

“是老鼠就怕貓,是小偷就怕警察。小偷同志,你還嘴硬的話,我就要報警了。”

沈肆閉目眼神,似乎想通了什麽,他點點頭道,“報吧,正好我也舉報你詐騙。”

溫把酒:?

等會兒,你說什麽豬話呢?

你是想同歸于盡嗎?

沈肆沒給溫把酒反應的時間,幾乎是才說完,他便将徐舉案的手機拿了過來,解鎖撥鍵報案。

“喂,110嗎?這裏有一個未成年女騙子碰瓷,希望你們幫忙帶走教育。”

溫把酒:?

我拳頭硬了你知道嗎?

-

Y市的警察辦案還是非常認真嚴謹的,接到電話後立馬就出警了,估計是因為聽到還有未成年女孩,過來的警察裏還有一位年輕的女性警察,從見到溫把酒的第一面開始就不斷地給她進行思想教育。

“小姑娘年紀輕輕一定要向前看,世界是美好的,在花骨朵的年齡就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如果缺錢了一定要和家裏人講,千萬不要自己瞎整。”

“再不濟也可以打電話找警察叔叔幫忙,社會上還是好人占多數的,小姑娘有困難要說。”

……

溫把酒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這就是高手的世界嗎?

最高端的小偷,往往采用最簡單的逃脫方式。所以這位兄弟是打算直接狼人裝路人翻盤?

都不怕玩脫了嗎?

溫把酒雖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來的警察分兩撥了解情況,溫把酒如實陳述了情況,還拉了高寬過來作人證,将自己如何辛苦地一層一層尋找小偷,又如何機智且巧妙地發現了自己的手機說了一通,最後還總結性發言似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清白,簡直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恨不得給她再買個手機。

等兩邊都了解完情況後,又安排了兩個警察去了商場的保安監控室調監控。

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後,關于到底是商場手機偷竊案還是商場詐騙碰瓷案終于有了定論。

一個中年警察笑眯眯地用着東北腔道,“誤會,都是誤會。”

然後另一個普通話好些的警察簡單地将事情複盤了一下。

這件事情說起來還确實是誤會一場,小偷将溫把酒的手機偷走後便迅速逃離現場,在逃跑途中還順手牽羊偷走了沈肆的手機,并且還将溫把酒的手機放在沈肆的口袋裏。

偏偏高寬後來還陰差陽錯将沈肆看成了原來的那個小偷,并且還認出了手機,誤會就産生了。

聽完警察的解釋後,溫把酒愣了片刻,有點不敢相信。這麽說,那她還證據确鑿似地喊人家小偷同志?

還裝作流氓調戲人家?

那他媽的不完蛋?

溫把酒現在尴尬地能當場用jio摳出一套海景別墅來,順便還能給眼瞎的高寬摳出一具豪華加厚版棺材。

今天這事兒,但凡高寬一開始上點心沒被偷手機,又或者後來別眼瞎的看錯當事人小偷,這件大烏龍就不會發現。

她不明白,她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攤上高寬這大傻缺。

她悄悄地餘光瞥了眼對面,想要裝作不經意地看看對方的神情,然後——

什麽也沒看到。

餘光掃過去就只能看到對方的胸口,再微微擡着頭向上看一點頂多就是下巴。

太窒息了,這身高差距,挨揍的時候都跑不過對方,她跑兩步,對方走一步就能追上。

“所以說啊,今天這件事情完全就是命運般的捉弄,命運般的巧合呀!”一切都解釋完後,警察如是總結發言道。

這該死的命運。

溫把酒要心肌梗塞了,她垂死掙紮一般地追問,“但是,小偷為什麽要将我的手機放在他的口袋裏面?”

偷一個還一個,這操作未免太騷了。

“這點我們在監控裏面反複确認了,确實是這樣的。”女警察耐心地解釋,給出了答案,“不過我們猜測,可能是因為手機的價值不同。”

溫把酒:?

“他的手機是摩托羅拉折疊屏手機,比較貴,官網售價是一萬八,不過市場上供需關系不平衡,估計價格不止這麽多,畢竟現在有人還在炒這款手機。”

聽過炒股的,炒鞋的,炒比特幣的,溫把酒還是第一次聽說手機竟然還能炒的。

“對了,小同志你這手機當時是多少錢買的?”警察問道。

沈肆單手擡了擡帽檐,漫不經心道,“八萬多點。”

你說多少?

八萬多點??

溫把酒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她明白了,頓悟了,她要是那個小偷肯定也舍棄自己這手機,畢竟萬一這八萬多的手機被自己這手機磕着碰着哪裏,就太不劃算了。

“那這個就可以立案了。”警察一邊記錄一邊道,然後又問起一旁的溫把酒,“對了小姑娘,你這手機多少錢?”

溫把酒:……

不知為何,她從這平淡的話語裏聽出了點世界對她的惡意。

溫把酒決定給自己稍稍挽尊一下,“我的手機沒他的貴,但是對于我來說也非常貴了。”

旁邊的警察點點頭表示附和,“商場裏面能被偷的手機價值肯定不低,小姑娘買的手機估計也要大幾千。”

“啊,這,倒也沒那麽貴。”溫把酒的氣息漸漸不足。

“那是多少?”

溫把酒:“……兩千八。”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然後溫把酒就聽到對面那位叫沈肆的少年非常輕的笑聲,像是羽毛撓着眼睛似的,叫人心頭微癢,狹長的雙眼裏浸滿了笑意。

他單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聲,接着非常捧場地道,“嗯,還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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