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相信
七十七 相信
淩晨1點,對于民用醫院來說,依舊是繁忙到不得片刻清閑。但是在和平時期的軍醫院,這個時間裏幾乎見不到一個病人。
感應的玻璃門在燕歸刑的眼前緩緩打開,他等不及兩扇門完全打開,就側身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硬底的皮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脆響。他快步在大廳內走着,抿着薄唇,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在大廳內梭巡着自己要找的人。
下一瞬,燕歸刑猛地停下了腳步,他找到慕木了。
在大廳白得晃眼的燈光下,那麽小的一個人孤零零的蜷縮在鐵質的長椅上。人是小小的一團,影子也是小小的一團,遠遠看去就像是被誰遺不要了的小寵物,好不可憐。
慕木聽到一陣陌生的皮鞋敲擊在地面的聲響,從膝間擡起了頭,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的亂七八糟的臉。
他茫然地循着那腳步聲看了過去,入目是穿着黑金色上将制服,黑發用發膠固定整齊,露着一整張昳麗秾豔的臉的燕歸刑。
在兩個人視線對上的剎那,燕歸刑看着那雙紅腫的跟桃子一樣的眼睛,心疼不已。
燕歸刑忙快步走向慕木,可還沒等他走近,慕木就從長椅上跳了下來,張着手臂,一瘸一拐地飛被了過來。
慕木乳燕投林般撲入燕歸刑的懷裏,頭埋在燕歸刑的懷裏,兩只手臂死死圈着燕歸刑的脖頸,整個人恨不得都塞進他的懷裏才罷休。
“歸歸你怎麽才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要接木木出修複艙的?木木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也要是你的聲音的!”
慕木的額頭抵在燕歸刑的胸口,這些話就像是直接對着燕歸刑的心說的一樣,讓燕歸刑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緊緊抱着慕木的腰背,不停地親吻着那一頭小卷毛,嘴裏說着對不起。
慕木越說越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将臉貼在燕歸刑的制服上,也不顧制服的料子硬會蹭傷臉,就在上面擦眼淚。
“木木好疼好疼,出來後就想要讓你抱抱木木,可是你都不在。”
燕歸刑也後悔,為什麽自己明明有很多種方法拜托掉米雅的胡攪蠻纏。
可偏偏自己什麽也不做,就坐在那裏聽米雅提那些無關緊要的要求。
愧疚的情緒達到了頂峰,它成一柄利劍,插在燕歸刑的心中,攪得一顆心成了軟爛的泥。
他不顧脖頸被慕木的體重墜着疼,只是不停地道歉,不求能得到慕木的原諒,只求讓他能不再哭了。
“嗚嗚,我等了歸歸好久!歸歸就是不來!醫院的椅子又硬又涼,木木的屁股都坐疼了,歸歸還是不來!歸歸你是不是不想要木木了?”
從頭而降這麽一大口黑鍋,直砸的燕歸刑“哎呦”一聲,趕忙自證清白。
“怎麽會呢?我怎麽舍得不要木木呢。是真的有事情耽擱了,才沒有一直陪着木木的。”
同阿奇站在一起的公孫雖然在發給燕歸刑的信息中寫了自己給他胡編的借口,但他怕燕歸刑懶得看信息,說漏了嘴。
現在聽到燕歸刑說出的與自己發給他的版本,雖然不一樣,但也差不了多少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行了,這鍋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下一秒,公孫親耳聽到自己的名字從燕歸刑的嘴裏蹦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又看到黑鍋朝着自己的腦袋扣過來了。
“我告訴了公孫,讓他先帶你回家的。怎麽,他沒帶你回去嗎?”
慕木怕燕歸刑怪公孫,忙搖了搖頭,甕聲甕氣地說:“沒有,公孫醫生要送我回去的,是我想要等歸歸的。”
燕歸刑還記得公孫說過,離開修複艙的病人非常需要休息。他抱着懷裏的人往外走,嘴裏問:“笨蛋,可以回家等的。要是我沒來醫院怎麽辦?你就要一直在這裏傻坐着嗎?生病了怎麽辦。”
慕木的雙腿勾住燕歸刑的腰,跟只樹袋熊一樣挂在燕歸刑身上。他聽了燕歸刑的話,認真地反駁道:“不會的,你說了會來的。”
燕歸刑想到幾個小時之前,徹底将慕木抛到腦後的自己,神情黯淡,沉默了快一分鐘後,才低聲問:“你都沒有想過我會忘記嗎?我忘的話,你就白等四個小時了。”
慕木沒有擡頭,依舊是窩在燕歸刑的懷裏。在修複艙裏的十個小時的折磨,差不多耗光了他所有的體力。
等待燕歸刑的那四個小時,慕木是在強行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和體能。在見到燕歸刑之後,所有的情緒随着淚水一起發洩了出來,就只剩下了心安的疲倦了。
他哪怕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像是個盡職的律師,認真地為他的當事人辯解。
“你不要亂說啦。歸歸不會忘記的,我相信歸歸。”
軟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的昵稱都是含在嘴裏,随着困意消失不見。
哪怕燕歸刑離得這麽近,也沒有聽清楚最後的歸歸。可他聽見相信了,這麽簡單的一個詞,讓他心口狠狠地一顫。
一時間,數種他自己說不清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成了比酸檸檬還要酸澀的情緒。
他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後來想想,那大概是動容,是愛吧。
只是那一天,燕歸刑沒有履行對慕木的約定是真,沒有對慕木說出喜歡也是真。
而很久很久之後,那句遲到的喜歡,慕木已經不需要了。
——
修複艙的魅力就在于,哪怕在修複艙裏疼得死去活來,一度想要通過自戕來結束痛苦。
等出了修複艙,睡上一覺後,感受到重新恢複到健康狀态的身體,就會覺得之前遭的罪都是值得的。
慕木就是這樣,他聽着沒有任何雜音的聲音,神情又是驚奇又是欣喜。
他像是新生的孩童,對所有的事物都感到好奇。
他會拉着燕歸刑小聽,甚至是阿奇公孫,聽他們的聲音,去分辨與之前的聲音聽起來有什麽不同。
他也會鑽進影音室,看最喜歡的星際寶貝,聽那些他喜歡的角色的聲音。
慕木還給鄭安打了視訊,和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當然了,因為燕歸刑就坐在慕木旁邊,雖然是坐在一旁看新聞,全程也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都沒有擡眼看鄭安。
但鄭安對燕歸刑有着本能地畏懼,沒同慕木說幾句話,就說自己還有工作,挂斷了視訊。
慕木看着暗下去的光屏,不開心地噘着嘴撲到燕歸刑身上。
燕歸刑放下光腦,将人抱在懷裏,捏着肉嘟嘟的唇,揪成了小雞嘴,笑着說:“嘴噘這麽高,都能當門把手了。就挂在我們的卧室門上好不好?”
慕木扒拉開燕歸刑的手,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說:“不好。歸歸和安安一樣讨厭。”
燕歸刑挑眉,逗他,“你自己說鄭安是你最好的朋友,現在怎麽又讨厭他了?”
慕木低落道:“木木耳朵好了,臭安安都不為木木高興。以前安安最惦記木木的,現在才和木木分開幾天,就不惦記木木了。”
這話也就是鄭安沒聽到,要是聽到了就要大喊冤枉了。
那麽尊煞神坐在一邊,他哪裏敢多說什麽啊?!尤其是這尊煞神之前還派了兩個大漢去吓唬他,他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腿還打哆嗦呢。
燕歸刑擡起右手,從慕木的後腦勺,一路薅到了後腰,笑着開解道:“人都是會變的嘛,你們現在不經常見面了,鄭安也有了自己的圈子了,會疏遠是很正常的事情。乖,還有我陪着你呢。”
慕木垂着眼,看着燕歸刑淺色亞麻長褲的紋路,覺得燕歸刑說的話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過他笨笨的,想不出來是哪裏不對,索性就抛到一邊不想了。再擡眼時,唇角已經揚起來了,問道:“歸歸,木木已經在家呆了三天了,什麽時候可以去畫廊啊?”
燕歸刑揉了揉那一頭小卷毛,他本來想讓慕木在家裏多呆幾天的。但是米雅那邊鬧騰的緊,要他陪着逛街玩樂。
他推了幾次,怕再推不利于合作,只能應下來。但他又不想扔慕木一個人在家,他自己去陪別的女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将慕木送去畫廊。
燕歸刑自三天前沖醫院回來後,總是時不時地冒出一種不算好的預感。
但他也不知道這種預感是針對什麽事情的,只能将手邊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拎出來重新梳理。
發現事事都按照計劃在進行,只能将那種預感歸結為第六感失靈。
燕歸刑壓下心底湧出來的不安,笑着對慕木說:“明天吧,明天我就送你去畫廊。”
慕木高興地“耶”了一聲,抱着燕歸刑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笑眯眯地說道:“歸歸最好了!”
燕歸刑摟着送上門的小點心的細腰,咬住慕木被養起一點肉的側臉,印上了個淺淺的牙印,才松口。
慕木被癢的咯咯直笑,在燕歸刑的腿上左躲右閃的。兩個人鬧了一會兒,慕木一不小心,帶着燕歸刑歪倒在了沙發上。
天空适時飄過一片雲,遮住了太陽,本來躺在陽光中的兩個人,也被籠罩在陰影之下。
大概是由明變暗,燕歸刑的視線變得一片模糊,近在咫尺的慕木笑得眉眼彎彎的臉也糊成了一團。
他心中“咯噔”以下,驚惶地瞪大了綠眸,眼前慕木的臉已經重新變得清晰了。
【作者有話說】:木木:我相信你
燕某某:……(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