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章
3 第 3 章
◎新規◎
從禮制上講,徐慶業的祖母不過是位被追封的先人之一,在宮中,這類祭典可辦可不辦,即便辦,規格有明确限制。
說到底,徐慶業就是懷着‘孫子出息了’的心态,遺憾其祖母未能在生前享他的福,就想在其祖母去逝二十周年的祭典上,稍做彌補。
可是為了不落人口實,他不便直接提出來。
畢竟徐慶業身為皇帝,理當在這個首重孝行的時代,以身作則。
他最親近其祖母,但是一同被追封的還有其曾祖父夫妻、祖父、父母等先輩,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慮,都不宜将每一位的祭典都逾制大辦。
所以他雖有心讓自家祖母享受最高規格的祭典待遇,但也只能私下找柳明月商量,讓她出面幫忙做成此事。
柳明月作為經辦人,只要她不懼能力被質疑,名聲略微受損,縱然逾矩一些,也能以‘孝心可嘉’來過關,影響不大。
原主可能會在意這麽做,會給她的‘賢後’事業帶來的負面影響,或者說是留下隐患,但是柳明月可不在乎。
她更在意這麽做,能給她帶來的一些正面好處。
首先就是徐慶業的态度,很顯然,她這次知情識趣的積極表現,讓對方十分滿意。
而徐慶業滿意了,不僅能給她争取到更多低調發育的時間,還能向皇宮內外傳遞出一個信號,她柳明月終究是皇後,地位尚穩。
明白徐慶業的那點隐晦心思後,柳明月心裏就有數了,她又迅速寫出一份新方案,讓人于次日送了過去,不過這次不再是正式上書。
在新方案中,不僅提升了原定計劃中的禮器規格,還将相應禮器的數量增加了一些,參加祭典的人員名單也得以擴充。
除此之外,又增加了一些本沒有的內容。
徐慶業在收到新方案後,給出的反應是以表彰皇後操勞宮務辛苦的名義,令何忠親自帶隊往坤元宮送了一批賞賜。
看到賞賜清單中的物品,大多都是各地最新送入宮內的貢品,柳明月很想說,這丫的完全是在拿夫妻共同財産糊弄人。
當然,這只能是她自己在心裏吐槽一下而已,從坤元宮的上下都為此感到欣喜不已的反應中,不難看出,這裏的人根本沒有夫妻共同財産的概念。
能被當做貢品呈入宮內的東西,肯定都是些難得一見的珍寶。
好東西誰都喜歡,柳明月不用裝,就能表現出她應有的歡喜之情。
不過她畢竟是皇後,肯定不能眼皮子淺,讓人看出她的歡喜真的是為那些好東西。
尤其是當着皇上的心腹大太監何忠的面,她要讓對方知道,她是為得到皇上的肯定而感到無比激動與歡喜。
所以她當即在現場寫了一份言辭懇切的謝恩折,親自遞給何忠。
“本宮不過做了些份內之事,竟得陛下如此肯定,實在是受之有愧,有勞何總管幫忙轉達本宮的感激之情。”
初次見到這種操作,何忠略愣了一下,才笑容謙和的接過折子,态度明顯恭敬了不少。
“娘娘有心了,臣一定會向陛下如實轉達娘娘的心意。”
送走何忠一行人後,專業本能讓柳明月很想上前親手‘鑒定’一下那些東西,但她為了維持人設,只能淡定的對那些東西做出應有的安排。
卻不知何忠在走出坤元宮後,竟然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門。
邱月能通過一份名單看出皇後思想上的轉變,何忠親自跟柳明月打過交道後,當然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其中的變化。
畢竟這兩人雖然都是皇上的心腹,但論水平與地位,邱月絕對無法與大權在握的何忠相提并論。
接過由何忠幫忙呈上去的謝恩折時,徐慶業十分意外。
“你是說,皇後當即寫了這份謝恩折?”
何忠态度恭敬,語氣肯定的回道。
“是的,陛下,這是微臣親眼看着娘娘當場寫下的。”
翻開折子,看到謝恩折的內容,讓徐慶業生出些難以言喻的微妙情緒。
當了三年皇帝,徐慶業當然看得出來,這是一份措辭嚴謹,極其标準的謝恩折。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心情複雜,卻還說不出什麽,即便這代表着,他的妻子選擇将他們的夫妻關系,徹底定義為君臣。
不過這點感慨随之就被抛到一邊,反正對他而言,這樣比以前更方便省事。
何忠稍作遲疑後,小心提議道。
“陛下,您看,是否需要派人查一下?”
徐慶業意興闌珊的擺擺手,“不必,她是大族出身,将聲譽和規矩看得比什麽都重,如今更是一心要做賢後,朕肯定要成全。”
前提是她能一直像這次的祭典之事般,知情識趣的好好做事。
不再像從前,總試圖利用皇後身份與宮權‘勸誡’他該怎樣做,要守什麽禮規,讓他煩不勝煩,還不自知。
何忠聞言,也沒有堅持,他也知道,皇後能想開,并且主動做出改變,其實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一心忠于皇上,盡量避免與後宮有牽扯。
皇後的品行無可指摘,對皇上的心意也是有目共睹的,最大的短板,就是不夠聰明,掌握不好與皇上的相處方式,從而導致二人之間漸行漸遠。
何忠比誰都了解他的主子,知道皇上其實也很重視名聲,想當一位明君。
所以在皇後沒有犯下什麽大錯的前提下,皇上不會無端動她,從而在史書上留下薄待發妻的罵名。
但是何忠總覺得,兩人繼續那麽相處下去,皇上遲早會在有一天忍無可忍,抛開一切顧慮。
說到底,自诩對原主足夠了解的二人,都沒将原主放在心上。
縱然發現了柳明月的變化,首先考慮的也是這種變化對他們是否有利,不會對此生出什麽忌憚與防備之心。
畢竟原主是個非常典型的傳統女子,即便擁有一些私心與手段,在其任由自己被禮教與規矩給牢牢束縛住後,也注定影響不到他們什麽。
柳明月表現得很坦然,不過她還是讓自己的周圍保持外松內緊的狀态,盯緊一切可疑之人,及時查清他們背後的人際關系。
祭典的新方案得到皇上的肯定後,即便距離正日子還有一個半月,柳明月也需提前将相關事宜安排下去。
“……玉妃、江妃、容嫔,本宮聽說,聽說你們的字都寫得很好,就由你們三人負責抄經,這是抄經要求,希望你們能嚴格按照上面的條例執行。”
被點到名的三位妃嫔愣在原地,皇後竟然讓她們抄經?這讓她們都感到很不悅。
畢竟在大家的認知中,除非自願,抄經在大多數時候都代表着被罰,她們這可謂是無端受罰。
縱然柳明月在事先解釋過,這些都是為下月底的祭典。
“啓禀皇後娘娘,臣妾近來身體不适,恐怕無法擔此重任,還請娘娘另擇賢能。”
江妃率先婉拒,柳明月不動聲色的看向對方。
“江妃可要想清楚了,能有幸為皇祖母的祭典多做些事,乃是我們這些後輩的榮幸,皇祖母一生向佛,本宮希望,到時能多供些後人親手抄寫的經書,以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不過是個鄉野粗鄙老婦而已,就算她孫子當了皇帝,她也被追封為皇後,也改變不了她的出身。
這是在場許多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們的想法,也包括江妃。
“還請皇後娘娘體恤一下臣妾,臣妾并非是想推脫,實因身體不适,擔不起此重任。”
柳明月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罷了,就坐回去着吧,可不能累着,卓輝,跟乾元宮那邊說一聲,江妃身體不适,需召太醫為她診治一番。”
此話一出,江妃瞬間臉色大變,原本也很抗拒的玉妃與容嫔都低了頭,再不敢試圖找什麽借口推脫。
柳明月沒給江妃再次開口的機會,随即便将視線移到另一位妃子身上。
“柳妃,本宮記得你的字寫得也不錯,原定由江妃負責的部分,就交給你吧。”
柳妃笑着起身施禮應下,“多謝皇娘娘的厚愛,臣妾榮幸之至!”
柳明月滿意的點點頭,接着安排其它事宜。
“……就由常貴妃負責帶着衆位妹妹折金銀錠吧。”
常貴妃瞬間臉色大變,只是還沒等她發作,柳明月就笑吟吟的看向她。
“常貴妃,不會推辭吧?”
正待出口的話被堵了回去,常貴妃不禁臉色漲紅,難掩怒火的看向高坐主位的柳明月。
“皇後娘娘最是守禮守規,不知您安排姐妹們抄經、誦經、持戒、折冥錢,延用的是哪朝哪代的舊規?”
柳明月盯着對方,語氣平靜的回道。
“這是本宮新制定的規矩,本宮應當有這個權利吧?”
說完,她又将目光移向下方衆妃嫔,神情嚴肅,語氣堅定的說道。
“孝,乃是德之本也,沒有先輩,哪來的我們這些後輩,我等身為後輩,為祭祀先輩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乃是孝行,你們誰有異議?”
就算心中有異議,連常貴妃在內的衆妃嫔再不敢開口,頂多也就是暗自咬牙而已。
在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看來,皇後不過是比較幸運而已,才能在皇上還未發跡前,占據原配嫡妻之位。
論家世與才學,自己都在其之上,卻要屈居在其之下,實在憋屈,唯一能讓她略感安慰的,就是皇上對這位皇後并不怎麽待見。
可是她們也都聽說了皇上最近一次去坤元宮後,不僅沒再冷着臉離開,次日還送了大批賞賜去坤元宮。
見衆人沒再開口,柳明月才滿意的颔首,即便心裏清楚她們都覺不甘、不服與抱怨,她也不在意。
“所以,這新規不僅适于此次祭典,以後皇宮內外再舉行各種祭祀,吾等都要略盡心力,方不負吾等享百姓們供養一場。”
此話一出,頓讓在場衆妃嫔都有些傻眼,她們都知道皇後的目标是要當賢後,可她們并沒有要當‘賢’妃的志向啊。
常貴妃強壓下滿腔的怒火,直接問道,“皇後娘娘立下這條新規,可曾與陛下商議過?”
柳明月坦然回道,“還沒來得及,畢竟本宮是因話趕話,才臨時做出這個決定,不過本宮越想越覺得此舉甚妙,來人,備筆墨紙硯,本宮這就給陛下上書此事。”
這種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讓在場衆妃嫔都有些目瞪口呆。
始作甬者常貴妃也同樣愣在當場,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快速寫好一份奏折後,派人送了出去。
忙完奏折後,柳明月洗好手,接過葉蘭遞過來的毛巾邊擦手,邊笑看向衆妃嫔。
“諸位還什麽異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