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章
6 第 6 章
◎機會◎
柳明月對此沒什麽感覺,畢竟她謀的是将來塵埃落地時的結果,而不是在此過程中的這麽一兩句,與大局無關的好話。
徐慶業的突然到來,讓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這坤元宮裏絕對有對方的眼線。
這很正常,她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也不介意,柳明月要做的,是要确定具體是哪位。
或者說,是要确定坤元宮的那些可疑人員,背後都分別站着誰,掌握了這些精準信息,關鍵時刻都能用得上,從而好讓他們發揮出更大價值。
而且折騰教便宜兒子下地的事,本就有一部分目的是為徐慶業,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事實證明,徐慶業不愧是能開國立朝的人,非常善于抓住機會。
不過眼下随着徐慶業的到來,她已不便只做表面工作,僅用偶爾的一個注視、一次皺眉、一聲嘆氣,讓周圍人自行腦補她的母愛。
面對徐慶業,她只有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才能争取讓對方不起疑。
好在原主給她留下的本錢還算足,僅其将仿佛刻進骨子裏的言行及字跡,已形成近乎本能的肌肉記憶這一項,就讓她受用不盡。
所以她在殿內不放心的來回走動幾趟後,便讓人準備好茶水與汗巾,親自給送到□□。
其實沒多遠,重點是她需要展現一位賢後與慈母應有的态度與反應。
果然,看到皇後親自端着東西過來,正在挖地的父子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這麽半天下來,讓所有人都自覺過得無比充實而又有意義,徐慶業父子一直留到吃過晚飯後才離開。
對徐慶業而言,這次下地,不僅讓他享受到教兒子的天倫之樂,也讓他重溫久違了的記憶,且在群臣面前都多了項談資。
他堂堂一個皇帝,不忘本,不惜以九五之尊親自耕地,還親自教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太子耕地,說到哪都是一樁美談,并且能起到攏絡人心的效果。
通過将皇後的孝行的樹立為典型,成功獲得許多隐形好處一事,徐慶業已無師自通的領悟到立人設、制造輿論的重要性。
所以他在聽說皇後讓人收拾出一塊空地,要求太子要學着體恤民生時,敏銳的意識到,這又将是他的一次好機會。
事實也确實如此,當他以輕描淡寫的态度,仿佛在不經意間,将他親自在坤元宮教太子耕地,以及柳明月所說的父母是子女的最好先生那一套,說給大臣們聽,還發表一番感悟後,頓時獲得滿朝大臣們的一致好評與恭維。
不管朝野內外的那些人在內心裏,對這件事如何評價,這絕對是件政/治正确的談資,沒有任何人敢有異議。
何忠笑容滿面的呈上一沓文稿,“陛下,您看,這些都是京中近期最為盛傳的詩詞新作,有些甚至還是從外地傳入京中的呢,可見陛下之賢德,有多麽的深入人心。”
徐慶業邊看那些詩詞文章,邊笑着點頭。
“嗯,寫的不錯,那些個喜歡沒事找事的文人,就該多寫這種與民生相關的東西,寫那些亂七八糟的,讓人看了就來氣!”
何忠在一旁笑着應和着,作為皇上的忠實擁趸,他當然也對當前的形勢感到萬分欣喜。
草根出身的徐慶業是在闖出點小名頭後,才開始學字讀書,他的天資還算聰穎,學得還算不錯。
但他從書中學到的多是實用道理,想讓他寫文作詩賦詞,就不行了。
再加上他當皇帝後,為人處事中,難免會透出些草莽習性,這也就使得他在文人口中的風評不佳。
即便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徐慶業心裏清楚,打江山可以靠一群甚至還不如他有學問的大老粗,想要坐穩江山,就要靠那些學識淵博的文臣。
可他身為皇帝,不僅做不出俯身讨好屈就那些文臣的舉動,還要以強勢的态度告訴他們,自己不是非他們不可。
直到此前通過皇後所立的新規,憑着夫妻一體的關系,在宣揚皇後的孝行之餘,也為他自己樹立起了重孝道的形象,才為他在文人中獲取一些正面評價。
而這次,雖然仍是皇後先計劃要教子耕地,他也沒對外瞞着,但他親自教太子耕地之舉也是事實,再結合他的農家出身,算是為他贏得全面肯定的民心。
與此相對應的是,皇後這次從中獲得的聲望遠不及他多。
這個結果很符合徐慶業的心思,不過他自诩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占了皇後的便宜,他就從其它方面彌補一下。
聽到皇上的來意,柳明月坦然大方的回道。
“陛下說笑了,您不辭辛苦的親自教導太子的行為,足以擔得起這世間任何贊譽,臣妾是您的妻子,是太子的母親,我們本就是榮辱與共的關系,何必還要分個人得失呢。”
這話讓徐慶業聽得很舒心,“有皇後這樣深明大義的賢內助,實乃朕之幸,江山之幸。”
此時的徐慶業,早忘了他對原主勵志要做賢後之舉的不屑與不耐,只覺得慶幸不已。
皇後這兩次無意間的舉動,意外幫他在文人士子中成功打開局面,有了那些隐形好處,讓他的皇帝聲望得以加強,更方便他在朝堂上的施展手腳,權利也得以鞏固。
“陛下言重了,臣妾不過深宅婦人,做事不過是但憑本心而已,于江山社稷未建寸功,您若因此而厚賞臣妾,倒讓臣妾感到慚愧。”
徐慶業聞言,心中頗為感動,後宮妃嫔的背後大多都站着不同勢力,她們總是想方設法的邀功,為自己與自己身後的勢力的謀求更多的好處。
只有皇後,從來都是不争不搶,不曾為她的娘家,也是他的正經岳家,謀求更多好處。
“前朝的事,朕給你解釋不清楚,朕說你立了大功,你就是立了大功,朕記得,你弟弟上陽伯在禮部任職,表現還不錯,就将他的伯爵往升一升吧。”
柳明月為确認原主留下的資源,早将其娘家人都仔細研究了一遍,當然知道她那個弟弟的信息。
“臣妾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敏傑能為上陽伯,已經是陛下看在姻親的份上擡舉,他打小深受母親的溺愛,文不成武不就,于國于民沒有半分功勞,若再因臣妾而受隆恩,德不配位,恐釀成禍。”
徐慶業看得出來,皇後這次不是為了她的賢名,才阻止他為其娘家兄弟提升爵位,而是真心認為她弟弟不配。
這讓徐慶業的心中生出一些感動與愧疚,柳家作為曾讓他感到高攀不起的地方勢力,随着他的步步高升,早已跟不上腳步。
随着皇後父親與長兄相繼去逝,在他奪天下的後期,柳家基本沒幫上什麽忙。
在開國立朝之初,他能頂着壓力,堅持封原配為後,給柳家一個伯爵之位,徐慶業自認已經很對得起皇後與柳家。
雖然在給自己岳家封爵的事情上,他這個皇帝握有一定話語權,在老丈人沒了的情況下,給皇後兄弟封國公難了點,封候并不難,但他當時不願意。
沉吟片刻,徐慶業才開口道。
“皇後意思,朕明白了,既然你不支持給你弟弟加封,那就給岳母加封為一品诰命。”
皇後的父親被追封為侯,她母親的诰命是二品侯夫人。
柳明月再次拒絕,“多謝皇上的美意,母親只是一位很普通的內宅夫人,于國于民無功,在教養子女方面,也沒什麽功績可言,能成為侯夫人,已經是皇上的恩典,實在不宜對她優容過甚。”
徐慶業詫異的看着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家這位剛以孝行贏得美名無數的皇後,竟然這麽評價自己的母親。
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評價讓他聽得很舒心,因為他對那位岳母,也是這個評價。
只是徐慶業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看來,應當會因母女之情維護其母親的皇後,竟能以如此清醒而又理智的公正态度,如實評價她母親。
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同時也緩解一下情緒後,徐慶業才勸道。
“正如你所說,岳母畢竟只是內宅婦人,某些方面稍有欠缺,也是可以寬容的,就憑她是皇後的母親,就當得起一品诰命。”
柳明月卻堅持道,“正因她是臣妾的母親,臣妾更加不能任由陛下無端嘉獎她,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領了,莫對柳家太過優待,就是陛下對臣妾的最好獎賞。”
聽得出柳明月的誠懇,知道這是她的心裏話,徐慶業的心情頗為複雜,他這才發現,他的妻子雖然重名,但她并不重權重利,活得很清醒,也很理智。
“好吧,既然這是皇後的一片苦心,朕自當要成全。”
就這場封賞達成一致意見後,兩人便将這件事放到一邊,說起別的話題。
柳明月是以類似彙報的文式,說了下後宮目前的情況,尤其是衆妃嫔準備祭禮的完成進度。
許是因為氣氛太好,皇後此前的表現,也足以證明她就是個不貪戀權柄勢力的人,徐慶業也首次在坤元宮提起前朝的一些大臣與政務。
等到皇上離開後,葉蘭才小心問道。
“娘娘,皇上主動提出要為伯爺升爵位,或是為老夫人升诰命,都是大好事啊,您為什麽要堅持拒絕呢?”
葉蘭作為原主的陪嫁,是柳家的家生子,對柳家還是有感情的。
更何況娘家本就是女子在夫家的依仗,嫁家勢力越強大,女子在夫家的底氣也更足,作為皇後身邊的人,他們沒少在那些娘家勢更大的妃嫔面前受氣。
柳明月理解她的想法,并不支持,考慮到她是自己身邊最得用的人,忠心沒得說,便耐心解釋道。
“因為就像本宮跟皇上說得那樣,他們不配,自身沒有足夠的品行與能力,靠着外力坐上高位,是禍非福,更何況僅一個伯位,再加上我與太子,就已經讓他們張狂得沒邊,快忘了自己姓什麽,若讓他們再受封賞,我看這中京城,都要裝不下他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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